“此言差矣。”单钰坚定上前一步,与他正视,神色严肃,“陆兄为人坦荡,心思清明,除了高阳百姓别无二心,一连二十载镇守西南边境,呕心沥血保得一方平安。可是,若有人肆意践踏破坏,陆兄,我且问你一句,你依,还是不依?”
陆明眉头紧锁,但依然一言不发。
单钰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陆兄是高瞻远瞩,未雨绸缪之人,因此从不参与派系斗争,可惜,身在江湖由不得你我,陆兄又怎可能独善其身?
东宫心胸狭隘,裴狗更是小人之流,且不说远在京都的三皇子怎么样,昔日最被看好的皇长子如今失势,降为臣籍,只要让他得逞把郡王拿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陆兄,你二十年的心血,岂可让人毁于一旦?”
陆明神色一丝异样也无,唯有眉心一跳,单钰紧紧地抓住了这一细微之处,心知此人已经把话都听进去了,此时已不适宜急躁。
他故作叹息,拍了拍陆明的肩膀,眉眼下垂。
“陆兄,好自为之。”
说罢,单钰转身,略微佝着背,故作失落,摇着头,缓缓地往回走。
一步...
两步...
三步...
单钰心头细数,直到一丈之遥,忽听陆明沉沉一呼,“单县令留步!”
果然...
单钰嘴角暗暗一勾,回头依然残留着失落的神色,不解地看着陆明。
陆明神情肃穆,冷静的外表依然没有一丝裂缝,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静中却透出一分坚冷之气,他堪堪走上前来,看着单钰的目光如利剑一般锐利,言语比平日更加缓慢而沉重。
“我只求高阳平安。”
单钰深深地看着陆明,“郡王平安,西南平安,高阳就平安。”
陆明顿了顿,忽而笑了,“单县令,在下忽然对平河之事感兴趣了。”
单钰灿然一笑,口上稳稳答好,心头顿时松快不少。
传言不欺,据说陆明二十年坚持屈居高阳,竟是为了守护故去的亡妻,高阳地处西南边境,易遭蛮夷骚扰。为了护得亡妻清净,陆明一直坚守此地。
因此,高阳一定就是他的软肋。
陆明身形一侧,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事不宜迟,请单县令屈居马车一叙。”
单钰拱手,“客气遖峯了,陆兄请。”
见陆明先行一步,单钰才颤抖的指尖笼在了宽大的衣袖中,可以想象,与陆明这样聪明却不易笼络的人过招,多么不易。
他长吁了一口气,再看向林中,似有橘色的暖阳拨开了层层浓雾,片叶吹风,满地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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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辗转天穹,山河蔓延大地,夕阳渐落,竟然有大漠孤烟之感。
雄壮号角长鸣,军营的寨门骤然大开,一列漆黑的重骑从外疾奔而入,厚重的的马蹄扬起一片黄尘。
林江利落翻身下马,带领着将领,大步流星地走向营帐。
营帐内的人,身长八尺,负手而立,身着黑金暗纹收身锦衣,仅凭这么一个高大漆黑背影,都能给人心头震撼。
林江抬臂摘掉了头盔,单膝跪地,“拜见郡王。”
慕霆炀抬手示意起身,从林江飞扬的神采中约莫判断出了胜负,笑道,“赢了?”
林江骄傲地扬起下巴,朗声答“是”。
占领打营盘关的蛮夷是伏牛氏,西南四大蛮夷之一。
打营盘关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所以林江不打算强攻,率兵绕到伏牛氏背后,领着一纵精锐骑兵,趁其不备攻了伏牛氏首领的寨子,威逼其首领,命令其部队后退。
那伏牛氏部队好不容易拿下大营盘关,岂能说让就让?正当那支部队踌躇之际,林江忽觉天有异变,寻了当地生活多年的百姓来问,才明了即将会有罕见的狂风浪卷。
林江深知此次机会不已,一面继续威逼首领,一面出兵与部队周旋,引入一片山坳之地,算准了时辰,滔天暴雨扑哮而下,外加林江刻意派人在之前就浓浓地渲染了牛鬼蛇神。
伏牛氏部队吓破了胆,生觉此地不详,林江顺利地拿回了打营盘关。
“现在不仅是打营盘关,还有连山关,跳峡岭等地的伏牛氏部队都有所松动,伏牛氏首领那边以重兵相峙再熬上他们一段时日,我等以逸待劳,定能攻下。”林江自信满满。
慕霆炀心里甚为满意,面上却不咸不淡,“全盘拿下再说这等大话。”他指了指营中的矮凳,“坐吧。”
林江知道慕霆炀此时有事要谈,将头盔扔给一旁小卒,留下心腹将领围坐在一起,待帘幕放下之后,众人正色敛容,等着慕霆炀发话。
坐上,慕霆炀单刀直入,“打营盘关之事,暂时不宜外传。”
兴奋未艾的众人如兜头挨下一抔冷水,嘴上不问,心里十分不解,如此大快人心之事,怎可不报?
林江眼珠动了动,解释道,“朝廷未下诏书,我等此举毕竟有实无名。”
坐在其中的一名武将愤愤锤了桌案,“那些狗屁文官,唯唯诺诺地屁都放不出来半个,只知道在朝廷上哼哼唧唧的,让他来打个仗,半天就把他黏糊劲儿给治好!”
林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莫冲动,又朝慕霆炀道,“我等遵照君王旨意行事。”
拿下打营盘关后,慕霆炀要求林江不给伏牛氏首领任何机会,稍事整顿,待伏牛氏部队全部退出之后,再次围剿伏牛氏首领,为一举拿下伏牛氏做好准备,震慑其他三族。
对接下来的作战进行安排部署之后,众人散去,慕霆炀单独留下了林江。
慕霆炀喝了口水,看向林江,“一会儿把耗子给我,我要带走。”耗子指的是郡王府上行刺的刺客,上次将其捉住,一直没派上用场,现在正好合适。
林江抱拳答是,脸上却不无焦急,“朝廷这般拖拖拉拉,究竟是何意义?且不说军粮物资够不够,现在刚起了个头倒是不觉,一旦后头战事过半,少不了人偷窃果实的。”
慕霆炀冷笑一声,他征战多年,如何不知那些人是打的什么算盘,镇定道,“所以这次,一定要给朝廷那帮人整个实在!”
林江微微扬起下巴,眼中不由流出兴奋的光芒,“若是还能再痛骂那群黏糊老儿,末将愿意代劳。”
慕霆炀睨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就是专门来打嘴仗的?”
林江难得给噎了一下。
慕霆炀乘胜追击,脸上笑容都没了,眉间积的都是阴沉,“方才众人都在我不好说你,你说,你打的是什么破仗?”
林江无辜而不解地看着慕霆炀。
“我且问你,攻打伏牛氏的时候,宰龙和猛虎在干嘛?”
“这个...”
“若是其他氏族攻打,你又有何对策?”
“嗯?”
“下去,这笔账,本王给你记着。以后慢慢算。”
“是...”
第六十章
长都府和十县的马车陆续抵达督察御史驻地,众县令纷纷从马车下来,见到明同知,不由匆匆向其聚拢。
明同知深深看了一眼众位不安的县令,勉强安抚道,“相信大家已经有所耳闻了,事已至此,本官作为长都府的主持,必定是首当其冲的,众位县令且好自为之。”
他深邃的目光挨个从众县令面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单钰脸上,他侧侧一笑,言语诚恳,“单县令也不必过多苛责,此时虽发生在平河,毕竟你已是大新的县令,相信督察御史和大理寺不会不给本官一个面子。”
众位县令心照不宣地看着单钰,此人短短的时间蹿得太高,风头太盛,举手投足、为人处世又挑不出错处,如今终于触了霉头。
众位县令神色各异,有可悲,有可叹,也有解气。
单钰一身笔挺的朝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乌纱帽中,脸上丝毫不减颓丧,也未将众人的神色放在眼里,他朝明同知拱了拱手,道,“天理昭昭,公义不朽,是非曲直,庭审明了。”
此话宛如惊雷一般在众人头顶轰响,众人吃惊地看着他,想不明白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这人想要怎么?不应该乖乖接受督察院和大理寺的判决,然后乖乖认错,乖乖整改吗?
明同知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并不言语。
此时,传话的侍从趋步过来,将众人带入了驻地。
堂内的陈设布置与寻常不同,大理寺与督察院一前一后坐正上方,意义为大理寺在前审案,督察院在其后督案,被审判的人跪在正中接受审判裁决,一众与之相关的知府县令坐在外侧,与大理寺和督察院遥遥相对。
明同知坐在众位县令的正中,单钰作为十县之首的县令坐在起左侧,坐下之后,明同知微微朝他侧目,戏谑之声细不可查,“这会是一场好戏,对吗?”
单钰无辜地看着他,用平日里说话的音量回复,“大人您说什么?下官方才没听清。”
明同知难得被噎了下,眼里余光瞥见其他县令都看了过来,面露尴尬,敛了神色,不大高兴地收回了目光坐好了。
很快,钟文书被人带了上来,囚服宽大可遮掩身形,身上的伤口显然被清洗包扎过了,但是,从他青灰瘦削的脸颊和跌跌撞撞的步伐不难看出,必然是受了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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