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令智昏,也不过一刻的功夫。
唐少棠说自己运气不好的,期望多落空,他阮棂久又何尝不是。
若是习惯顺其自然等老天赏个好结果,他怕是重新投胎好几回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太对劲的呢?
对了,是他从客船上醒来就有哪里微妙的不合理。
只不过当时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整个心思都花在揣摩唐少棠的喜怒哀乐,一直来不及细想。如今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又见唐少棠神色有异,他方才有闲心去细究其中问题。
当初他蛊毒发作坠江,醒来时就感觉好了大半。如果不是大罗神仙亲自造访,那至少也得是有人给他服下了能暂时压制毒性的仙丹妙药。
灵药不寻常,能压制无寿阁蛊毒的灵药,更是罕见非常。
他唐少棠连骨佩的制法都一无所知,如何能随手找来克制他毒性的药。
整艘客船上,能做到且被允许这么做的人,只有霓裳楼如今的楼主,秋海棠她本人。
但秋海棠,为何要救他?
只是看在唐少棠的面子上?
倘若秋海棠是个慈母,他确实能能将这一切都不合理解释为她顾念亲情故意放水。但秋海棠分明不是,比起做一个母亲,她似乎更看重霓裳楼。而重视霓裳楼的楼主,如何会留无寿阁阁主一命,放任属下当着自己的面叛逃?
其中必有图谋。
究竟是什么图谋,或许与当初选择派唐少棠来无寿阁有关?
曲娟娟:“这,我也不知,婵姨一向很看重唐少棠,原是不会选他的。不知道为何后来改了主意。”
怎么突然问这?
曲娟娟当初接到任务时心里也犯嘀咕:婵姨极少放唐少棠出霓裳楼,为何这次一反常态把他大老远派去无寿阁送死?他虽然武功惊艳,但性格脾气根本不是暗杀的最佳人选。
“哦,谁还有这个本事说得动秋婵?”
难道真如秋海棠所说,是她以骨佩为诱,说服秋婵派唐少棠去无寿阁。
她又是为何要把唐少棠千里迢迢送到自己手里?
总不会当真是拿来施展美人计的吧?
曲娟娟:“婵姨平时与我接触的不多,我也不太清楚其中的缘由和经过。只是,只是那时唐少棠看起来不太好,有传言说,可能……”
传言只是传言,曲娟娟拿不准该说不该说。
阮棂久:“但说无妨。”
曲娟娟:“传言说,唐少棠可能出了点问题,引发楼主和婵姨的猜忌,所以……是最后任务。”
跟她这个有心叛逃的人一样,被派去执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阮棂久:“可能出了点问题?什么问题?你说他看起来不太好,怎么个不好法?”
曲娟娟回忆:“我听说,那阵子他出任务开始出现差错了。”
阮棂久蹙眉,问:“你上回与我说,他单独出任务闹出问名客之类的笑话后,就只负责断后,之后便从未出错,怎么这回又改口了?”
曲娟娟赶忙辩解:“不是的不是的,他断后确实没出过差错,但他还是雪域迷阵的引路人……”
阮棂久:“他带错路了?”
雪域迷阵机关重重,带错路可不是小事。
但唐少棠会带错吗?
她深呼一口气,见自己深埋心底已久的猜测说了出来:“雪域迷阵,能困住擅闯的外人,也能困住想逃离霓裳楼的人。有些人,楼主不希望他们简简单单死在雪域迷阵,所以要将人生擒回来,在楼众面前处置。”
在雪域迷阵死去,不过一死了之,但若生擒回来,便是要经历一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解脱。
阮棂久:“……”
他好像明白唐少棠的差错了。
曲娟娟继续道:“要生擒,就必须派能够在雪域迷阵来去自如的人。唐少棠,就是其中之一。”
阮棂久接话道:“他没能生擒人回来,是么?”
曲娟娟点头:“对!他非但没能生擒人回来,连自己也会受伤。”
阮棂久:“受伤?你们霓裳楼出逃的人,都是个中高手?”
唐少棠自己如果不放水,霓裳楼还有这么多人能伤到他?
曲娟娟:“不是的,他们武功都不如唐少棠,所以才奇怪。”
阮棂久沉默良久,突然问:“你与我说过,唐少棠记性不错,能将雪域迷阵千变万化的图纸记得清清楚楚,那人呢,他见过的人,可都记得么?”
曲娟娟点点头:“霓裳楼对所有楼众的外貌性格、经历与生平都会事无巨细记录下来,唐少棠负责断后,要认得所有自己人,他应当是见过记录的。”
非但见过,随时更新也必须随时铭记。
阮棂久霍然起身,袖风一瞬扫灭了屋内的灯火。曲娟娟心猛得一惊,在黑暗里听得阮棂久开口,带着森寒的怒意:“他见过,他认得,他们却仍要派他去处置。”
好一个霓裳楼!
曲娟娟:“!”
她吓得不敢出声,借着透窗的微熹晨光,她依稀看见阮棂久眼角泪痣泛出赤红血色,顺着经脉延展……
不知过了多久,阮棂久沉闷的咳声渐消,他堪堪压下怒火,问:“你在蓑衣翁那里待的时候,可看出他对唐少棠什么态度?”
曲娟娟:“……”
这位阮阁主,说话句句不离唐少棠。
蓑衣翁的态度曲娟娟也看不透,所以她只能将自己被蓑衣翁掳走后套话的经过复述了一遍,等阮棂久自己判断。
阮棂久听罢,未置一词,只拧眉看向自己五指变色的手背,下了决心。
这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交还给他们。
第151章 你我(7)
阮棂久与唐少棠分头行动时虽未详说,但他们能汇合的地方不过一处——北望派暂居的小院。他估算着唐少棠收拾追兵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未免让人久等,他问完曲娟娟便动身打道回府。
路上,他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出消,一路上一言不发。他耳边仿佛始终萦绕着唐少棠看似不经意的问话。
——你,想当无寿阁阁主吗?
“……”
莫非……秋海棠容许唐少棠留在我身边,是想给无寿阁换个听话新主人?
她想扶持谁?乔韫石?
唐少棠又能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杀我?
“不可能。”
阮棂久咬牙切齿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想,由于火气太盛没能控制住力道,竟一脚踏断路人屋顶的瓦片。
无辜受牵连的瓦片噼里啪啦落进屋里,惊醒一家酣睡中的百姓。
“怎么了怎么了?!”
“谁打我脸?”
“哎哟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阮棂久撇撇嘴,反手甩了一把碎银就走,留下屋主人们又惊又喜的欢呼:“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谁大清早的拿银子砸我脸!”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阮棂久已经掠过大半个城,大气也不喘地来到了目的地。他余怒未消,未免被唐少棠察觉,又站在寺庙外的冷风中花了些时间调整表情。
阮棂久:“……”
都说霓裳楼中人心思玲珑,善揣度人心,拿捏软肋。
别的目的姑且不论,这摆明了是要来虐我的吧?
……
一走近院门,阮棂久就见唐少棠背着门框,身材颀长,姿容觉世,让人移不开视线。
原本破木头似的门框,被他这么随意一靠,仿佛就能靠出古拙朴素的韵味来,若是墙头能再飘来些落花,便能自成一幅人间绝景。
阮棂久在心里闷闷地想:哼,想虐我,门儿都没有。
唐少棠:“……”
唐少棠与其说是等人,不如说是堵人。
他背靠着院门抱剑而立,脸上表情虽是淡淡的,眉宇间却隐约藏着一丝焦躁,好似在等什么人,等得心焦。
他在等谁,不言自明。
阮棂久欣赏了一会儿,原本郁闷的心情当即放晴,他大步上前意欲调侃几句,却听得嗖一声,一把剑从天而降,笔直插入地面,距离他面前不过一尺。
还是一把断剑。
唐少棠:“我的剑断了,陪我去买剑?”
阮棂久:“???”
买剑?剑断了?
阮棂久将之上下打量一个来回,确认唐少棠没有受伤,狐疑道:“谁的骨头这么硬,能把你的剑磕断?”
不过是追一个逃跑的曲娟娟,蓑衣翁还能派出这等高手?都把唐少棠的剑给折了?
唐少棠面不改色道:“嗯。”
阮棂久:“……”
鬼才信。
阮棂久:“走吧,城里铁匠铺应当有现成的。”
唐少棠却摇头,挑剔了起来:“铁匠铺的不行。”
阮棂久:“?”
林儒安从厨房转出身来,正要招呼人吃早点,顺耳听得他们讨论买剑,便和和气气提议:“北望派尚有几把好剑,若是两位不嫌弃,可随意挑选一柄。”
唐少棠还是摇头,说:“不趁手。”
阮棂久:“以前也没见你挑三拣四。你当初随手偷我的剑,用着不也挺顺手?”
他以阿九身份接触唐少棠时,唐少棠一醒就顺走了他挂在屋里的剑和外衫,也没见他嫌弃剑合不合手,衣服合不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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