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碧青已经带着鸯儿上下几个纵跃,往院外飞掠。
蓑衣翁:“也罢,既然是霓裳楼的漏网之鱼,老朽见一个杀一个。”
“追,这一回,都给我杀干净了。”
不管她们口中“楼主”是何人,一并杀了便是。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鬼魅般追了出去。同时往外逃的,还有一个时钟坐壁旁观的人。躲在屋顶的张世歌看在眼里,心道一声:不好,假秃驴想逃!
假和尚:“……”
自见到蓑衣翁一行起,假和尚原本不动如山的表情就再也挂不住了。他可说是目露凶光地瞪视着来人,恨不能将人活剥了皮给生吞下去。将这份咬牙切齿的怨毒与憎恨暂且压制下去的,是蓑衣翁削断鸯儿长鞭的凛然一剑。假和尚摸着自己的瘸腿,本能地退后两步,趁着蓑衣翁与小妮子交谈的间隙想出一计。
他猛然击出一掌,将身旁的灰衣人推至蓑衣翁面前当做挡箭牌,自己则顺势向后急退。
蓑衣翁见状,哑然失笑:“老翁啊,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一样的卑鄙无耻。”
张世歌闻言悚然一惊。
据他所知,蓑衣翁中人常以“老翁”称呼首领。
如今这个执拐蓑衣翁,他曾在阮棂久身旁曾见过一面,心下明了对方乃是蓑衣翁现今首领的身份。他口中的老翁会是何人?还能是何人?
前一任的蓑衣翁?
蓑衣翁抬了抬手指,身后立刻有四道黑影窜出,手持锁链交错成网,从东西南北四面包夹对手。
蓑衣翁喃喃道:“跑?都跑了这么多年了,该回来受死了。”
“嗯?”
蓑衣翁眼眸微动,拄拐的手转向旁侧,横拐挡下来自陈某人的偷袭。随后,他拧杖的手又向上一拨,藏在杖中细剑再度出鞘,一道如月冷光划过,从腕部切入,当场将对方的手掌斩于剑下。
“啊啊啊!”
陈某一声惨叫,忙蹲身翻滚后退与蓑衣翁拉开距离,他当机立断撕下一片衣料,咬牙挣扎着包扎断手止血。
蓑衣翁垂目冷冷道:“你又是哪儿来的废物?”
“!!!”
被假和尚推出去时,陈某的愕然不过一晃而过,经历断手之痛,惨叫过后他依然能冷静应对,可此刻言语受辱,他却因愤怒涨红了脸,一双眼珠似乎瞪出血来。紧闭牙关片刻,他突然啐出一口血,捏着嗓音咬牙切齿道:“你认不得我了?池师兄?”
时隔多年,池峰岚成了蓑衣翁,骨子里的目中无人却依旧健在。
蓑衣翁:“……”
池峰岚闻言眉头微动,终于正眼端详起灰衣人。
他想起来了。
他仍在北望派时,确实有个技不如人的师弟曾多番纠缠与他切磋武艺,每每自取其辱。他记得对方武功尚可并不出彩,手段却是龌龊阴损层次不穷,另他很是不屑,只不过念在同门的份上并不其计较,后来……
对了,后来听说就是这个人藏了自己当初寄回北望派的信,还杀了同门师兄叛逃出派。
陈某迟迟未能从池峰岚脸上看到他想要的表情,没有他期待中的懊悔,惊诧,甚至似乎根本记不得他这个人。他怒不可遏,喝道:“你说我是废物?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哈哈哈哈。”
池峰岚:“……”
陈某:“怎么,你现在记得我是谁了?我陈——啊……”
细剑咔嚓一声刺穿咽喉,碎喉骨,最后拖着粘稠着尾音,再度收回拐形剑鞘中。
池峰岚阴恻恻道:“名字就不必提了,省的脏了我的耳朵。”
他默然抬脚踢开死不瞑目的尸体,目光巡视一圈后,一步一步走向被四人用铁链拽回地面的假和尚。
蓑衣翁除了耳目遍布江湖,还专门养了一批特殊的人才。这群人不善言辞,不善潜藏,平时更不常在外走动。他们只跟随在蓑衣翁之首身边,身负百般刑具,专攻一件事——折磨拷打。
假和尚正是被这群人用铁链从空中抡进院落,他的膝盖骨被铁链击穿,被迫以跪姿重重地摔回地面。两根锁链穿骨,在一左一右二人的拉扯之下强行提起了他的双肩,逼他抬起头,仰视着如今的蓑衣翁之首——池峰岚。
池峰岚:“滋味如何啊,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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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胡言乱语小剧场:
阮棂久:(吃)
唐少棠:(看)
阮棂久:我们好像忘了什么正经事?
唐少棠:(递)
阮棂久:再吃会儿?一起?(递)
阮棂久、唐少棠:(吃)
第141章 将见故人(22)
老翁:“……”
以他与池峰岚的过节,如今落在对方手里,他的下场只会比当年更凄惨。池峰岚既是他一手摧毁的大侠,也是他一手培养的蓑衣翁。虽说将池峰岚从巅峰推落的人不是自己,但他曾经的侠义之心,刻在骨子里的心高气傲,却是经由自己设计的连环圈套,一点一点化为乌有。
二十多年的恨,纵使他巧舌如簧,池峰岚也不会轻饶。
锁链加身,老翁喘着粗气费力挣脱,无果,却无意间将身上的珠串掉落。他盯着滚落在地的佛珠,再生一计。
老翁想起一个人。
一个宽恕了他罪孽深重的人。
他亲手杀死的方丈。
对啊,救了他的方丈,当初不就宽恕了自己的罪孽吗?
池峰岚虽孤高傲慢,但他以前与那方丈却是一类人,是个不会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
好人。他有怜悯之心,有情也有义。
老翁不再挣扎,放软了语气,故作释然道:“阿弥陀佛,老衲当年有错在先,施主若是有恨,尽管冲老衲来吧。”
池峰岚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一副寺庙主持的装扮说出假惺惺的话,心中厌恶,讽刺道:“看来当日我没能了结你,倒是让你过了许多年的快活日子。这些日子就当是你欠的债了,趁着今日,就一点点还回来吧。”
见池峰岚这就要动手,老翁赶紧摇头,改口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年的蓑衣翁已死,如今的老衲只是一介僧人。施主当年既然肯放我一马,今日又何必苦苦相逼。”
老翁说的是一套,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好个池峰岚,当年既不急着杀我斩草除根,也不想着防我东山再起,沉溺儿女私情一心只念着去找霓裳楼报仇。亏我替你留足了线索,竟是白费心一场!如此废物,枉我一番栽培。
当初,他无论是散布出蓑衣翁名册的消息,还是在山壁留名下尸毒,都是为了引池峰岚上钩。他曾盘算着,池峰岚只要追来,要么被毒死在山洞,要么受山壁留字的线索误导去与人结仇。
而他,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谁曾想,池峰岚竟将儿女私情摆在第一位,一切行动皆以灭霓裳楼为先,这么多年只顾着谋划怎么对付霓裳楼,竟顾不上其他。当真枉费了他一番布置。
池峰岚:“老翁,你这是在与我说笑?”
老翁:“阿弥陀佛,老衲为高僧所救,在师父的点化下早已痛改前非,已不是你口中的老翁了。”
池峰岚冷笑:“你痛改前非无牵无挂了,就想这么算了?那些被你摧毁的人,该去哪儿说理去?”
老翁说得头头是道:“施主,放下方能解脱。”
他虽没从救命恩人身上学会一星半点的善念,却学会了模仿那人的说辞。这么多年无论遇上什么人都能说得有模有样,一派高僧模样。
池峰岚细细端详他半晌,终是仰天大笑。
“老翁啊老翁,你说你痛改前非?你这是把天下人,把我当傻子么?方才推人挡剑的时候,怎不见你分些菩萨心肠与旁人?”他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你远远不如你的兄长们老奸巨猾,偏偏他们惯着你,任你胡作非为。”
老翁:“凡事皆有因果,你当初落在我手中,是天意如此,你何苦迁怒于我,执迷不悟?”
池峰岚眸底寒光一闪,冷声道:“天意?是我活该落在你手上,受尽折磨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池峰岚话锋一转,道:“既是天意,那你今日落在我手中,想必也是天意了。”
他拂袖一挥手,沉声下令:“散。”
一声令下,四道黑影,四双紧握锁链的手,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急奔。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锁链的拉扯下瞬间四分五裂。
池峰岚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的血水与肉块良久,突然扬声道:
“躲在屋顶的两位,你们当了这许久的看客,该与老朽算算账了吧。”
池峰岚骤然出手,从袖中甩出两段银尾细勾。
这副垂钓用的寻常鱼钩在他手中化作夺命暗器,打着飞旋向着趴在屋顶的二人割去。
楚告天、张世歌:“?!”
北望派的两名弟子可说是同时瞧见了暗器的。
看见了,却应对方出手速度太快,来不及躲闪,几乎是眼睁睁地它们刺向自己眉心要害。
砰——咚……
细勾为异物所击,离原先的轨道偏离了几寸,跌落在二人身侧。
张世歌惊骇之余摸着心口吐气,恍惚中仿佛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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