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有意为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贺兰奚还没想好怎么说,谢沂便替他将一切安排好了。
不染纤尘的小殿下只身走进牢房,谢沂依言带着唐运往外走了走,而后在贺兰奚回头望过来时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
“不是不想让他卷进来吗?为何又改变主意了?”唐运与他相识多年,此刻却仿佛从未认识过他,只觉今日的谢沂好似格外不同。
谢沂唇边笑意还未散尽,眼底已是暗潮汹涌。
“凭他的身份,早晚会有那么一天,放在眼皮底下,至少能看得见。”不至于等见到尸身,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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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动手谋害皇子的人,也不过两个眼睛一张嘴,是个平平无奇放在人堆里挑不出特别之处的家伙。
此人应当吃了不少苦头,又是逃亡,又是受刑,旧伤添新伤,现下被绑在十字木桩上,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像死了一样。
“还认得我吗?”贺兰奚知道他听得见。
——案子没结,唐运不会让人死的。
那人呛咳几声,死气沉沉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过是拿钱办事而已。”
“我知道。”贺兰奚异常平静,“不过,我既然没死,你也就活不成了,那个人也一样。”
迟早的事。
这话听起来,好像他已经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
不,这不可能。
否则他来见自己是为了什么?
“你不会以为我是来替锦衣卫审案子的吧?”贺兰奚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幕后主使者是何人他当然知晓,可那是用自己一条命换来的。
贺兰奚说这话时,拔下了头上毫不起眼的簪子,用身体遮挡视线,上前一步,将尖锐如针的那一端抵在了凶手的喉咙上。
只听少年一派天真地笑着问道:“你说,把这个刺进你的脖子,血多久才会流干净?”
这个敢为钱卖命的杀人凶手瞬间从脚底窜起一股寒意,僵着身子连发抖也不敢,只怕一不小心,就见了血。
在牢里受刑时,他无数次想求个痛快,可死到临头,到底还是怕了。
贺兰奚眼里早就没了温度,嘴角的弧度却不曾改变:“应该比溺死痛快多了。”
说罢,目光一凛,举起手中的簪子,发狠刺了下去。
那人立刻大叫起来,直呼救命。
他知道,在全盘交代之前,自己的命还有价值。
唐运几乎是飞奔过来的,迅速将人解开放到地上,还好,没伤及命脉,扎在了肩膀上。
他松了口气,抬头看见小殿下染了一手刺目的红。
贺兰奚两辈子第一回 干这种事,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回神,谢沂正站在他面前,取出一块白巾,慢里斯条地替他擦手。
他张了好几次嘴才成功发出声音,勉强扯了扯嘴角:“……真是没用。”
也不知在说谁。
“殿下下次想做什么,说一声便是,别脏了自己的手。”谢沂扔了帕子,做了个略有些逾矩的举动。
他将贺兰奚拢进怀里,在他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贺兰奚一怔,明知不该太过依赖对方,却还是忍不住靠了过去,抱着他,就像在水里抱着一根救命的浮木。
他们把烂摊子丢给了唐运,到外面透了口气,贺兰奚自知理亏,主动认错:“又给先生添麻烦了。”
折腾半天,人没死,又继续半死不活地熬着,最后累死累活忙上忙下的,只有唐运一人。
贺兰奚心道也好,不能死得太痛快。
“难为殿下还记得来之前答应过什么。”谢沂说着,忍不住笑了一下,自我安慰:“罢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贺兰奚难得泛起一丝羞愧之心。
虽然只是一时的。
“只是——”
谢沂话锋一转,贺兰奚顿时紧张起来。
“若再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了!”贺兰奚抢白道。
谢沂审视他片刻:“最好是这样。”
谢沂没有怪罪,贺兰奚反而不安,频频偷看他的脸色:“先生……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他费心来见凶手一面,却什么也不问,只泄愤般刺了对方一下,细细想来,实在可疑。
贺兰奚心中早已斟酌好了说辞,无非是一时冲动云云,谁知谢沂不置一词,抬头望了望天色:“时候不早了,殿下,臣送你回去。”
“不必麻烦先生。”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麻烦的代名词,难为谢沂不嫌弃,“方元会来接我。”
“也好。”
出了北镇抚司的大门,方元的马车早已在角落里等候多时,贺兰奚上了车,临走时又忽然回过头来:“谢云归。”
谢沂好脾气道:“何事?”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可话到嘴边,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最后只得笑了笑,说:“无事,只是想叫叫你罢了。”
二人的马车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分别驶去,可本该去往皇城的那驾车,途中却拐了个弯,去了京中最繁华的西市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唐大人
输入法:汤达人
打钱!
第5章
飞月阁坐落在西市街最繁华的地段,是远近闻名的销金窟。
贺兰奚头一回来这种地方,进门后不由多瞧了两眼,方元却一脸的欲言又止。
“殿……公子,您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回头叫谢大人知道了……”
“他知道便知道,你怕什么?”贺兰奚睨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
话音落下,一位红衣小姑娘袅袅婷婷走上前来:“小公子好生俊俏,不若随奴家去楼上坐坐?”
她打扮得十分艳丽,年纪却不大,约莫只有十五六岁,招呼人的样子落落大方,却透着一股生疏劲,不像是风尘中人。
贺兰奚被她过分的热情吓了一跳,后退半步,躲开搭上来的纤纤玉手,引得人小姑娘咯咯发笑。
“你怕什么?本姑娘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贺兰奚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人打断了。
“漪兰,不可无礼。”
说话之人也是位姑娘,穿一袭水蓝色襦裙,板着脸的模样像极了此前来上书房代李大人授过一次课的齐思义。
李大人就是被他揪了胡子的那位,齐思义算是他的门生。论起来,齐思义与他外祖家还是世交,贺兰奚跟母亲入冷宫前,曾见过他几面,没想到十年过去,他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
“第三十三次了!竹湘你就不能晚点来吗?”漪兰气急败坏地抱怨,看样子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使完小性子,她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这便是那位贵客?”
竹湘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侧身让开一条路,对贺兰奚道:“公子请。”
贺兰奚松了口气。
他跟着竹湘去了楼上雅间,对方没有久留,冲里面回了句“人已带到”便退下了。
“你大费周章,请我来这里做甚?”贺兰奚绕过屏风在对方面前坐下,将一张纸条放在了桌上。
正是琼林宴上贺兰笙向他讨要樱桃酪时递过来的东西。
而眼前之人,不是贺兰笙又是谁。
“我就知道你会来。”贺兰笙笑容灿烂,随手将写着日子地址的纸条丢进烤着羊肉碳炉里。
火势乍起,又转瞬泯灭。
他二人序齿相邻,年纪却差了足足两岁有余,不比前头几位兄长,扎堆似的一个挨着一个。
永明帝曾经对他的出生充满期待,甚至在他垂髫之时便有过立储的心思,可不过一夕之间,宫墙内外翻天覆地。
姜家满门忠烈,最后却成了里通外国的谋逆之臣,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姜令宜同他十数年的情分,换来的只有一句“冷宫安置”和长达八年的不闻不问,以致郁郁而终。
就连贺兰奚这个曾经无比尊贵的皇子,在失去一切后,也没能逃过旁人的嫉恨和陷害,两次被推进冰凉刺骨的水里。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帝王无谓的猜忌。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变故发生时,贺兰奚虽然只有六岁,但早已记事,永明帝的温情和决绝他统统都记得。
这其中也包括了明明大他两岁,却瘦瘦小小总是不敢在人前大声说话的六哥哥。
贺兰奚沉默着,到底是贺兰笙忍不住先开了口:“小七长大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六哥哥。”
他嘴角噙着笑,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这只是兄弟间一次寻常的久别重逢。
“六哥和从前不一样了。”贺兰奚自然记得,若非如此,今日又如何会应约。
贺兰笙脸上笑意真切了几分,替他夹了一筷子羊肉,诚心推荐道:“尝尝,这可是飞月阁的招牌。”
贺兰奚:“……”
他没看错的话,飞月阁似乎是一处风月之所,谁知招牌不是哪位貌美的姑娘,却是一道炙羊肉?
贺兰奚盯着那块送到他面前的羊肉,笑了笑:“六哥费尽周折,不会只是为了请我吃羊肉吧?”
纵然有儿时的情分,可十年弹指一瞬,谁又能知故人是否依旧呢。
恩爱夫妻尚能反目,何况只是两个垂髫小儿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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