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秦先生和他的剑 完结+番外 (又生)


  石狐子面色温和,取来长袍披在秦郁的肩膀,自己也拿起细砣接着刻录年份。他早已注意到秦郁极力在掩饰的事实——病好之后,秦郁的手指依然撮不稳刀干,平推无法均匀用力,所以“四十六年”这四个刻在剑脊的字始终不尽如人意
  石狐子不说破,只模仿秦郁的痕迹,一遍又一遍复制那些瑕疵,就像没发现。
  秦郁荡着手中的碗。
  他能猜到石狐子带来了重要消息,也懂得石狐子提墨刑是为试探,试探他如何对待过去恩怨,又能否理智行事,只有他回复得体,才能让石狐子安心说原委。
  浓稠的药汁映着二人的面容。
  秦郁沉下心。
  那段记忆,终是顺着苦味涌入心间。
  周显王二十八年的冬天,白雪覆盖王畿九鼎,洛邑的东西两面皆被魏军强围。
  “公子,公子走好……”
  奴仆赤足跪在墙外哭泣,囹圄之中关押着十余名白衣少年,全是公侯的子嗣。
  他们被天子判为反臣,或杀或废,只为安抚在马陵受挫而恼羞成怒的魏王。
  距离天明施刑还有三个时辰。
  “姬秦氏。”
  锁链哗啦响,木门打开,狱卒在众人瞩目中解去桎梏,带走一个纤弱的少年。
  少年骨重神寒,生着一双剪水明瞳,雪絮中,那冻得苍白的面容如瓷器精致。
  他年仅十七,已是名扬九州的铸剑师,淤血的拇指上,戴着一枚璀璨的扳指。
  少年被带入一座荒庙,他揉了揉眼,见缠挂蜘丝的昊天之下,立着一袭襢衣。
  那是他的母亲,周王姬,姒氏。
  少年眸中湿热,跪下叩首。
  在他的印象之中,母亲身上的襢衣从来没有染过一颗尘埃,如朝霞织成的锦缎,母亲的身姿挺拔,从未在藻席以外的地方弯腰屈膝,如一株圣洁高贵的兰花。
  他却永远失去了称她母亲的权力。
  “夫人。”
  两个陌生的字回荡在庙中,母亲听见,浑身颤了一下,跌坐在地,哭喊出声。
  “秦郁!不孝子!”
  少年眼眶通红,把额头死死抵在冰凉的地面,听着襢衣摩擦尘泥的声音渐近。
  母亲爬到他的面前,紧握住他的手。
  “你们师兄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早年那般和睦,偏在鹿宴惹出这般祸事……天明魏王城东观刑,鲁公已与西门卿疏通,娘求你,在他们面前承认朱雀剑是真的,好不好,娘素来是拗不过你的,只求你活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尖利的指甲生硬掰扯着那枚扳指。
  “夫人,朱雀生于南越地底,不是枯矿的那块赤金熔铸。”少年眉间微蹙,忍痛将手握成拳,“我受先生之遗愿,捍卫剑道,延续桃氏宗脉,恕不能从命。”
  一年前,他仍还相信着自己的两位师兄,见尹昭一次又一次出入矿井取走烛子埋藏其中的赤金,见文泽在桃氏工室里偷偷把剑饰撬下安到别的器物,仅仅觉得他们可笑,而他自己还是喜欢仗剑行王畿,与九州慕名而来的剑士辩论高下。
  直到鹿宴前夕,神社的一位哑奴突然急跑至他跟前,拉着他来到烛子的旧院。
  哑奴不哑,只是为活命而缄默。
  少年得以洞悉真相。
  烛子预感大限将至时,曾刻一块石碑,言明弟子顺序及继承正宗之人,首位便是姬秦氏,秦郁,可那时,照顾烛子日常起居的人却是尹昭。尹昭三次请烛子改命不能遂愿,之后便以闭关之名囚禁烛子,日日以砂汞灌其口鼻,致其神志昏聩,不能辨人,后来,才有众弟子看到的,命尹氏执掌门中事务,传授剑道之书。
  因之,少年在钟鸣鼎食的鹿宴之上拔出青龙,斩断了淋着烛子鲜血的朱雀剑。
  他根本不知道西门是谁,西门为何来到洛邑,而魏王又会如何看待这把伪剑。
  他不在乎。
  那时的他不食人间烟火,明知魏武卒兵临城下,还能笑问,为何天子不出车。
  最终,母亲无言离开。
  少年抬起脸,荒庙只剩下自己的影子。
  三时辰后,城东行刑。
  王旗狂舞,鼓声大躁,寒风掠过护城河,刑场边没有一位百姓,只有禁卫军。
  上衣被扒光之时,少年突然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及时把玉夔扳指咬进口中。
  铁针很细,一点点地割开体肤,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当它们越扎越深,刺到神经,钻心的疼痛才突然叫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抽搐,血出得很慢,涓涓细流,两时辰方积满邢台,而天气实在太冷,血又浓稠,未及滴落就已经结成冰柱。
  远观,白雪中盛放一朵红莲。
  不久,少年又感到火辣辣的后背被涂抹一层冰凉的汁液,很舒服,不再刺痛。
  他骄傲的笑了笑,睁开眼,却突然看见邢台之下散开的墨色,如恶鬼的长发。
  “不!”
  那一刻,墨汁腌入骨肉,撕心裂肺。
  吼叫被积雪淹没。
  少年挣扎着,体肤尽被锁链磨破,手腕脱臼,呼喊中才看清,曾经替他受罚去吹律杀鬼的师兄,尹昭,就站在佩戴着那把经过重熔的朱雀宝剑的魏王身后。
  “不!!!”
  这场仪式持续半日,回去之后,行刑者把陷入昏迷的少年按在台架,再度拿铁针蘸石墨汁,一点点把罪恶种入他背部新鲜的伤口中,最深一针,刺透腰部。
  再度醒来,少年已入工籍。
  因咽不下粗粮,他几欲绝食而死,直到看见一人捧青龙而来,跪在自己面前。
  “不要叫我先生!”少年道,“夫人当初派你以学徒身份护卫我,只是……”
  “姒妤效忠的不是王姬,而是青龙剑,青龙先生于朏朏,故而,我唤你先生。”
  一个人的成长,在某个节点之前是漫长而糊涂的,如同合金,总是会经过黑邪与黄白,而当那个节点来临,合金成熟,炉火纯青,之后的岁月立刻就会变得迅速而明晰,如同金液自上而下浇铸泥范,坚定,稳健,直到走过一整个人生。
  当十七岁的小先生又裹挟另外一位名为宁婴的“学徒”逃出洛邑,在魏国的一处不知名的冶署里完成头批工程,拿到几斗粮食果腹之后,他跨过了那一坎。
  从此上道,义无反顾。
  秦郁回过神,看见石狐子仍然尽心尽力地假装着没察觉出铭文之中的破绽。
  “青狐,若非你在这里陪伴,我不敢回忆过去。”说完,秦郁平静喝下药汤。
  石狐子停下刀锋。
  “若先生好过些……”
  “扶我回房。”秦郁道。
  “是。”
  石狐子搀着秦郁,两个人走过廊下,清风吹来,点点萤火在他们的身边轻舞。
  秦郁说完那句话,已经解开心结,也以为石狐子能够感受自己情绪的变化,却见石狐子仍一脸不敢哭丧的牵强笑容,还藏着事不愿告诉自己,难免有些见怪。
  秦郁叹口气,开始套话。
  “青狐啊,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要砍掉什么人的头颅,替我报仇。”秦郁道。
  “先生!”
  “我知道,你现在已不稀罕头颅。”秦郁莞尔道,“我提醒这句话,只是希望,万一,你的大师伯这次耐不住性子,南下楚地,找我炫耀,你不要轻举妄动。”
  石狐子立在原地,难以置信看着秦郁。秦郁走两步也就不动,等石狐子来扶。
  “怎么走的比我还慢。”
  “先生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听说。”秦郁道,“只是根据多年了解,你的大师伯为能吞掉楚国,做这样的事并不奇怪,但,一个真正胜算在握的人不必炫耀,他既然来,说明还想争取第三方的支持以节省钱资,而这些观望的人之中,无疑会有你二师伯,所以,若真来这么一场故人重逢,无论多危险,我都一定出面。当然,我知道此事还牵涉秦国将作府的选择,你放心,我不会拖到青铜剑的成本高过铁剑。”
  越听,石狐子的手心越湿。
  秦郁每日接送的信息,桃花卫和阿莆都会及时与他禀报,根本不可能越过他。
  前面一句,他还能当秦郁只是猜测,可这后面的一连番未卜先知,他解不开。
  而若是秦郁早就知道消息,故意寻他错处,那么无论怎么解释,他瞒到现在也已彻底完了,于是,石狐子咬一咬牙,把木匣子藏得更深,追着说了句真心话。
  “先生,我代你去。”
  “去哪?什么时候去?”
  “不是,没,没去哪里。”石狐子道,“我是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场宴会。”
  “宴会?”秦郁笑了笑。
  套的八九不离十。
  一连串问下来,石狐子脸颊发烫,错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偏偏这个时候,二人已走到房门口,那儿垂着一扇竹帘,石狐子不知道是跟着进去,还是退下。
  石狐子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说道,“先生,我只希望你永远不必见到他。纪郢是国都,龙泉剑池在那里势力有限,先生若要说服文泽等人不助雀门,就必须展示灰锡,可我担心的是,一旦上官或者郑氏闻讯,会伙同雀门行害命之事。”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