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者茨,言抽其棘。
自昔何为,我艺黍稷。
我黍与与,我稷翼翼。
我仓既盈,我庾维亿。
以为酒食,以享以祀。
以妥以侑,以介景福[1]。
田里挑水的农奴见到一行人拖着木头和泥巴经过,也常热情地和他们指路。
“客要往西走?小心些呐,西边很乱,那道长城,如今已经拦不住秦军了。”
这就是魏国的河东。它交通九州,商业繁盛,有传承周室的厚重的礼仪和文化,也有得天独厚的丰富资源,孕育着万千的机遇,是天下士子施展抱负的首选。
“石狐子,没关系的。”彼时,阿莆拍着胸膛,对石狐子笑道,“过了安邑附近的这几座城池,咱们就安全了,届时,你再好好和先生表现,不会怪你的。”
大家宽容地笑着,也这么说。
可,谁也不曾想,平时他们走过了百十余回的太平景山,如今新来了一匪帮。
当日,队伍遭遇匪帮袭击。
“止步!勿行!”
偏僻的山谷,狭窄的山道,一抬头,两边茂密森林中尽是箭镞的点点寒光。
石狐子和甘棠挡在外围。
十八架弩机和六十把破剑对峙了半天,谁都不敢动,一直到太阳落山,两边才达成协议,桃氏师门把随身携带的口粮分一半给匪帮,另,附赠匪帮三架弩机。
“都别动!”
更不曾想,匪头子无赖,东西拿到手仍围着他们不放行,又说这段时间山寨里闹瘟疫,人总放绿屁,死得多,他想把采苹等女工抢回去,给他们的人生孩子。
众人愤怒,这便不能忍了。
秦郁打量了那匪头子一眼,倏地拔出青龙宝剑,厉声喝道:“你要抢,抢我。”
匪头子一呆。
这般情形之下,秦郁决定带队入匪寨。他命人把白沙洒在厨房和水源附近,每隔三日换一次,用此法救了五六十条人命。期间,又见匪帮用的剑实在太破,一看就知是捡来的,便命将其铲削措,帮他们更新了装备,因此,两边还算和平。
只是,日子这么一耽搁,便是深秋。
眼见匪寨的瘟疫渐渐停止,匪头子却丝毫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他们人少,山寨消息又不通,很被动,难免就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开始寻思着怎么逃生。
甘棠让石狐子问秦郁的打算。
这天,石狐子把刻过的范片揣在怀里,廊下犹豫许久,还是扣动了秦郁的门。
秦郁抱着腿,窝在窗边晒太阳。
自从离开垣郡,事务杂碎繁忙,二人各忙各的,还没有单独交流过工艺。
石狐子知道,半途受难,大家明面不说,私下难免还是会向秦郁抱怨,可他并不后悔,他宁愿承认是自己过失,挨罚,认罪,也要保全秦郁的名声。
“先生,是我。”
石狐子正要跪坐,见秦郁喝完一口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得近些。
“青狐,过来。”秦郁说道。
此处高峻,从窗户俯瞰平原,安邑尽收眼底,一条条金色的江河织成罗网。
秦郁分了石狐子半席温暖阳光。
石狐子摆开范片,到了第六片,忽觉秦郁的手伸在他身后,松解着他的衣。
“先生?”
“伤好了,还疼吗。”
“嗯,我自己来。”
待石狐子脱了衣服,秦郁察看过伤势,见结痂无碍,才又坐靠回那扇窗边。
“谢先生关心,已经好了。”石狐子把上衣穿好,说道,“先生,我刻‘冶’字,同样的字形和深浅,声音和你刻的总是不一样,你能看看我哪里不对么。”
秦郁捡起一块范片,摸着那纹路,温和笑了笑,说道:“你不是来问这个的。”
石狐子道:“我……”
秦郁道:“你是来问,都已经十月末了,采苹姐也快要生了,匪头子却还扣留着我们不让走,而再没有音讯,宁婴和姒妤都要着急了,怎么办?对不对。”
石狐子道:“先生难道不忧虑么。”
“青狐,总有一天,你要学会处乱不惊。”秦郁说道,“当然,你现在做不到,并不是因为能力不足,而是因为你走的路还不够长,没有足够多的经验。”
石狐子道:“我……”
“来,你刻给我看看吧。”秦郁道,“甘棠那里,我会亲自去和他交代清楚。”
听到秦郁这样平静的语气,石狐子便知道,自己不该继续质疑。他点了点头,顺从地拿起一把斜砣,按照魏国的特殊“冶”字的纹路,在空范片表面篆刻。
秦郁端详着石狐子的动作。
石狐子捏砣刀的姿势属于掴刀式,手掌紧握刀干,五指向内用力,由前方向怀内走刀,这样刻的字,笔画由浅入深,坚决而沉重,和他自己的不同。秦郁用的是推刀,用大、食、中三指撮定刀干,自右向左平推,这样的字,均匀蕴藉。
寻到原因后,秦郁见石狐子正好在刻竖线,遂卷了衣袖,探身,握住石狐子的手。他先拨动刀干,在二人掌心之间旋转,再拍了拍石狐子的手背,示意撮紧。
“青狐,这样握刀,你再听声。”
呲,呲,呲……
“先……”石狐子原本是集中了注意力在刀尖,被秦郁捏住手,又有些分神。
冬日还未到,秦郁的手已是冰凉。
“先生。”石狐子回过神,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我的握刀手势不对么?”
秦郁说道:“手势是个人的习惯,没有对错,只不过,在给剑器铭文的时候,一个人运刀的轻与重、起与伏、徐疾与顿挫,往往很容易暴露他制范的路数。”
石狐子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郁道:“刻铭文的方法很多,或是一刀连成,或是刀刀相接,人人偏好不同,然而,大多数时候,这偏好是从他们刻范的习惯中生成的。以魏国兵器为例,你看,各式铭文虽多,但按派系分,也无异于六类,其中,像你这样掴刀的,切割范片时往往就是自上往下,从剑锋处算起,每三寸留一个榫头,对也不对?”
石狐子又是一怔。
他的范节位置全部被秦郁说对了。这就意味着,即使一把剑的表面已经处理得完美无瑕,但只要工师在做铭文时运刀不谨慎,还是会被有心的人摸出破绽。
石狐子没想到,今日这一课,秦郁从各地的铭文说起,没有查阅一册资料,竟仅凭记忆,把魏国不同区域不同工师生产的长剑的破绽所在,全部教给了自己。
秦郁并非在胡乱揣测,这些经验,是他游历各地,靠收集案例而积累起来的。他说得这么多,一方面是起兴,另方面,他想试一试石狐子接受知识的速度。
石狐子却像一朵可爱的棉花,越吸收水分,越晶莹丰润,连一滴都不曾漏下。
不知不觉,师徒论了一天铭文。
结束之时,窗前洒满夕光。
秦郁看着石狐子收拾刀具。
“先生。”石狐子道。
“嗯,怎么。”秦郁笑道。
石狐子说道:“你的手那么凉,今天晚上,我给你端一个炭火盆在屋子内吧。”
秦郁张开口,本想说一句感谢之类的话,又实在吐不出,于是憋了回去。他确实冷,但季节不到,寨里物资少,只有采苹能用炭取暖,他也不好意思特殊化。
“不必,青狐。”
十月末,采苹临盆,她在瘟疫横行、物资匮乏的山寨里生了一个健康的女孩。
采苹让秦郁给孩子取名字。
秦郁想了一想,名季,少女的意思。
再后来,为保证安全,秦郁让石狐子在山道和房屋附近牵线挂风铃,一旦有人走过,铃就会响,如此,白天的时候铃声悦耳动听,晚上也可以起到警醒作用。
寨中的气氛却到底是越来越不妙,甚至有一次,甘棠抓到匪贼偷看采苹喂奶。
没有人说出来,可谁都知道,焦虑正在弥漫,两边的人迟早要爆发一场械斗。
直到那一夜。
石狐子从寨中的喧闹中惊醒,脚步轰隆,不仅风铃,连哨楼的锣鼓都在叫啸。
“有官军!”
“官军上山了!”
乌雀离枝,鼠兔惊走山林。
一片混乱。
师门在混乱中集合。
“别慌,应不是官。”秦郁只说这么一句,便坐在走廊里,和大家共同守寨。
匪帮拿起了剑,堵在寨门之前。
马蹄声伴着马鸣由远至近,便见十余位身穿黑白相交的长袍的游士从山道飞驰而来。哨楼射箭,长袍士子挥舞长剑,借着月光,一支接一支挡开杂乱的箭矢。
匪帮足足百人,被这阵势吓得惊慌失措,匪头子一声令下,正要杀出去……
“看剑!”
“啊!”
对面纵马的士子挥臂而下,一剑,拍在匪头子的手背,敲掉了匪头子的武器。
气势如虹。
匪帮怕了,他们从未见过那样的剑,剑身长直无锋,劈砍时亮如天上的闪电。
“张公乡的听着!安邑郡守今年在景山之下划了地给你们,速去登记户籍!”
士子亮出一张印章丝帛,匪头子爬起来,眯着眼瞧了半天,突然抱头痛哭。“我们错了,我们初来这山头……”士子往寨中走,匪帮纷纷退散,让出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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