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看了眼程涟,“有劳你来告知我这个消息。”
程涟笑了笑,自太子身边退来。赫连月问道:“你到殿下身边,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程涟笑道:“你懂什么。”
像他们这些小人,最懂钻营之道,一句话的空子也不能落下。
这一夜过得很快,晨起微寒,草木凝了一层露珠,行军过后,噗噗嗒嗒地落在地上,如下了一场雨。
郊外野草见风就长,偶有两棵桃杏,花瓣绵延,馥郁如云。
当日与郗真分别的长亭里,正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人。他身披殷红斗篷,容貌隐在兜帽之下,玉白的手指上,戴着枚红色的戒指。
他把玩着戒指,背对着众人。
谢离下了马,缓步走进长亭中。
郗真转过身,微风吹起郗真的斗篷,吹开他的兜帽,露出那张秾艳至极的脸。
他的眼眸含笑,一眨不眨的望着谢离,恰似当年。
作者有话说:
剧情到此就完结啦~后续有些番外,都是甜的
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江湖再见啦~
第50章 番外一
自重明太子归京之后,便开始入朝参政。世家经过接连打击,势力大不如前。这时候,他们终于想起自己作为臣子的本分,不在试图辖制皇权,而开始为陛下分忧。君臣同心,朝堂于是安稳下来。
重明太子一派的官员,似赫连月,程涟等人接连升官,进入六部,开始真正接触权利的中心。与此同时,各地类似九嶷山一样的学院频出,再也不必担心朝堂无人可用。
而郗真,作为最开始跟随重明太子的功臣,重明太子也不吝啬。郗家家主封安平侯,郗夫人封二品诰命,赏赐如流水一般送往蜀中。郗真封太子少傅,随重明太子入朝参政。不仅如此,他还可以夜宿东宫,许宫中行步撵。文武百官,几乎见郗真如见太子。
日子一天一天过,太子威势愈重,大家也就愈看中太子。
那一天早朝,不知道说到了哪里,忽然就有人出列,上书请立太子妃。郗真回头看了一眼,那御史大夫梗着脖子,见郗真看过来,越发视死如归了。
陛下面色和煦,问重明太子,“你意下如何?”
重明太子立在最前头,抬眼看了看那御史,问道:“叶大人可有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叶御史有些激动,当即数了几家名门贵女,并道:“太子妃之事非同小可,臣以为,应当取各地才德兼备的女子入京待选。”
重明太子不置可否,他忽然看向郗真,问道:“郗大人家里可有姊妹?”
叶御史一口气梗在胸口,对着郗真怒目而视。满朝文武的目光游离在重明太子与郗真之间,生怕这两人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郗真抿了抿嘴,道:“家中并无适龄姊妹。”
重明太子道:“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怎么个可惜?可惜不能娶郗氏女,还是可惜不能娶郗真?
几个相熟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这事还是不要再提,要是太子妃真出自郗氏,或者重明太子真的离经叛道,娶郗真为妻,这枕边风可比大臣们苦哈哈的上谏简单多了。
太子娶妻之事不了了之,而郗真这样的盛宠显然令人不满。
有御史大夫上书说郗真荣宠太过,弹劾他恃宠生骄。这几封折子换来了赏赐给郗真的芙蓉园和东宫内库,连陛下都对此不置一词。
如此对峙一段时日,有些人敏锐的发现,郗真虽然封无可封,但是却不封后嗣,他的封赏爵位,没一个能留给下一代。这说明什么?就是郗真再荣耀加身,也只在重明太子一朝。
你说这是重明太子不许郗真成婚育子也好,说重明太子深谋远虑也好。总是,有了这样一个说头,朝臣也就不再攻击郗真了。
太子殿下也不是宠人宠得昏了头,连后嗣都不许郗真留,可怜呐。
那一日东宫议事,程涟刚走进东宫花厅,就见季如在同太子殿下说话。季如是个年轻的东宫属官,升官的速度与程涟一样可观。
见程涟到了,季如不再说话,回到下首站在程涟身后,等着其他人。
人到齐了,程涟与季如等人站在一侧,赫连月与阮玉英等人站在一列,大家忠臣奸臣,泾渭分明。
重明太子坐在上首,单手撑着头,眼眸微垂,虽然姿态随意,却叫人不敢轻视。
阮玉英率先出来回话:“荆楚之地均田法的推行很顺利,只是春耕工具不够,耕牛耕犁十户凑出来一样。”
重明太子翻着折子,“工部不是在打造一种新耕犁吗?”
赫连月走出来,道:“回殿下,需要时间,也需要银钱。”
重明太子看向程涟,程涟道:“虽则新农具可以事半功倍,但是如今春耕在即,怕是来不及了。臣请挪出一部分银钱去各地购买,暂时发放给农户使用。”
重明太子看了程涟一眼,道:“可以,但工部那边也得给钱。”
程涟抿了抿嘴,“是。”
他退回去,心里暗骂,到底赫连月才是太子嫡系,要钱要的这么轻松。
众人议事结束,各自散去。程涟走在最后,看见季如又凑到太子殿下面前了。
程涟走着去上值,正巧在宫门口遇见郗真。他想了想,笑着迎上去,“郗大人好啊。”
郗真转头看过来,道:“程大人好。”
“昨儿又在芙蓉园过得夜?”程涟也不走了,跟在郗真身边。
郗真负着手,道:“问这个干什么?”
程涟笑道:“今晨去东宫议事,听见太子殿下身边那个...季如,说些有的没的。”
郗真顿了顿,“说的什么?”
程涟抿了抿嘴,笑道:“说,殿下爱重大人,若大人能入东宫,时时刻刻陪在殿下身侧就好了。”
郗真挑眉,“他劝太子纳了我?”
“不止,”程涟道:“他说,殿下百年之后,大人当随殿下而去。”
郗真停下脚步,被这个季如气笑了,“他想让我给太子陪葬。”
“季如也是投殿下所好,”程涟含笑,“他说,大人若不负殿下爱重,便应当如此。”
“好一个办事妥帖,体察上意的好臣子。”郗真冷笑,“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话说到此,郗真与程涟分开,一个出宫,一个去东宫。
花厅里,季如并不在,谢离站在窗前,打理花瓶里的花枝。
郗真走进来,问道:“季如呢?”
谢离看他一眼,“走了。”
郗真站在门边,打量着谢离,“这会儿不说季如是奸臣了?”
“我算是知道,为何古来君主都那么喜欢奸臣了。”谢离真心实意道:“人家说话,真是合我心意。”
郗真冷笑一声,“我不会入宫给你当妃子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谢离看了郗真一眼,“我知道,我也舍不得把你拘在宫里。”
郗真狐疑地看了眼谢离,“那你说他说话合你心意,不是为了这个,还......”
郗真看着谢离望过来的眼睛,忽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不是真想让我给你陪葬吧。”
谢离没说话,面上一派无辜。
郗真骂他,“你有病吧!”
“生同衾,死同穴,”谢离反问:“难道你不想跟我同生共死?”
郗真抿了抿嘴,本来应该是他质问谢离,这一下子他就落了下风。
可郗真没什么道德,显然不能让人在道德上指责。
“说不好我死你前头呢?”郗真反问:“到时候你来陪我吗?”
赶在谢离说话之前,郗真道:“你如果真为了我殉情,你就是个不合格的君主。你要是不为我殉情,还指望我给你陪葬?”
谢离顿了顿,神色自若的笑道:“说什么死的活的,姨母今日叫我过去,你跟我一起吧。”
郗真哼了一声,同谢离一起去昭阳殿了。
昭阳殿很热闹,除了贵妃和两位皇子,还有一大群的奶母宫女。宣氏女的孩子生下来,是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见过这皇子之后,贵妃就下定决心,要生个孩子。
皇位绝不能落到别人手上,这个孩子要继承姐姐的血脉,成为皇帝。
与此同时,贵妃也怕冷落了重明,隔三差五就要让他过来说说话。
“姨母多年没有孩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谢离对郗真道:“姨母怕她有孕之后,精力不够,无法照顾我。也怕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偏心,会变心,会扶持她自己的孩子为太子。”
“但其实,我很希望姨母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谢离道:“她太想念我母亲了,如果她有了一个新的亲人,或许就可以从我母亲离去的悲伤中解脱出来。”
殿内,贵妃还半卧在床上,陛下在一边,怀里抱着孩子。
见重明过来了,陛下也不说话,贵妃眉头便紧紧皱起来。陛下知道怎么说贵妃会高兴,便道:“你看,这孩子跟重明多像。”
跟重明像,也就是跟万年公主像。贵妃舒展了眉头,道:“我也觉得同姐姐很像。”
谢离陪他们说了几句话,从内殿出来,看见郗真在逗弄宣氏女的孩子。谢离兀自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喜欢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