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真神情渐渐缓和,来到京城久了,郗真几乎要忘记,这就九嶷山的大师兄剑术是何等的高超。
谢离自然能察觉出这些杀手的剑法路数,恰好,他最知道郗真剑术的破绽,有他加入战局,局势很快翻转。
杀手全被擒下,为首的金吾卫走到谢离面前接下他的剑。似乎是觉得他这个侍卫的功夫还没有主子好,神色有些愧疚。
谢离神色淡淡,命金吾卫去安抚周边百姓,留下几个人看着这些杀手。
郗真走到谢离身边,谢离看着他,道:“这些人的武功路数......”
“跟我很像。”郗真长剑一挥,杀了一个蠢蠢欲动的杀手,道:“留几个活口带回去审问,剩下的都杀了吧。”
谢离拿出帕子给郗真擦手,道:“你知道谁是主使了?”
“能偷学到我的剑术,还对你有敌意的人,能有几个?”郗真道:“那一日朝堂上,宣云怀就差没有直接出手掐死你了。”
谢离嘴角勾起,他很享受宣云怀看见重明太子就是谢离时的目光。兜兜转转,郗真还是谢离的,与他宣云怀无关。
“他的罪证已经搜集齐了,不过半月便能料理了他,而且......”谢离话没说完,却见郗真面色骤然一变,抬手将谢离推到一边。
“噗嗤”一声,弩箭穿过血肉的声音清晰地落尽谢离耳中,他抱住郗真,狐裘上沁出鲜红的血迹。
弩箭之后,一柄闪着寒芒的长剑直逼谢离面门。
宣云怀没有蒙面,月色下,他眼中的恨意无比明显。
刀剑相接的声音传来,谢离怀抱着郗真,一只手拿着他的剑,承接住宣云怀手中的长刀。
四散的金吾卫闻声立刻赶来,却见宣云怀状若疯魔,一柄长刀大开大合,只对着谢离劈砍。
谢离抱着郗真,行动之间有些缓慢。饶是如此,他仍步步接下宣云怀的杀招。谢离怀中的郗真强忍剧痛,抽出腰间的匕首,反手一挥,划伤了宣云怀的腰腹。
郗真从谢离怀中躲出来,谢离没了顾忌,目光冷冷地盯着宣云怀。
宣云怀的刀有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叫人看一眼都要胆寒的疯狂。郗真捂着伤口,看着谢离,有些担心谢离会被宣云怀伤到。
可谢离的剑是游刃有余的,纵然他现在怒到极点,他的行事依然沉稳。不出二十招,宣云怀身上已经布满了伤口,鲜血从各处渗出来。
他狼狈的跪在石桥之上,谢离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金吾卫将宣云怀团团围住。郗真捂着伤口走到谢离身边,低声道:“他是个疯子,你别与他硬碰硬,叫人先把他带走。”
“不,”谢离眉眼布满霜寒,道:“他今晚必须死。”
宣云怀忽然笑了,他的笑声嘶哑,在寒夜里,几乎能感到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
“你没有死,谢离,你居然没有死!”宣云怀浑身狼狈,可目光却始终不愿意离开谢离。
他真恨呐,谢离明明是个出身卑贱的平民,他凭什么跟我争!谢离怎么就不能死在那一年的悬崖,他非要变成重明太子。就连郗真,就连眼高于顶谁都不在乎的郗真,也甘愿雌伏与他。
“真不公平,真不公平!”宣云怀躺在地上,眼前的景象渐渐看不清了。
郗真走进一步,挡在谢离面前,看着宣云怀这般模样,他眉头皱起来。
“先把他带走吧。”郗真话音未落,宣云怀忽然暴起,一把抓住郗真的胳膊。郗真手中有匕首,宣云怀就抓着郗真的手,将他的匕首送入心口。
“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要将你据为己有。”宣云怀死死抓着郗真,“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将你据为己有!”
鲜血从宣云怀口中涌出,金吾卫见状立刻将宣云怀的尸体与郗真分开。郗真被弩箭射中的肩膀被宣云怀这么一拉扯,疼的几乎站不起身。
谢离上前一步将郗真打横抱起,命人处理了残局,带着郗真回宫。
金吾卫问道:“太子殿下,这宣云怀的尸体......”
谢离声音冰冷,“挫骨扬灰。”
作者有话说:
完结预警
第49章 完结章
寒冬雾气茫茫,郗真散着头发,穿着中衣,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扶桂手里拿着纱布,缠绕在郗真伤口上。
“伤口有些深,但好在没有淬毒,好好修养一阵子,再用上我特制的膏药,回头连伤疤都不会留。”扶桂给他包扎好伤口,收拾起自己的药箱。
“陛下得知太子又遇刺了,生气的不得了。”扶桂道:“早朝狠狠申饬了几个官员,又发落了不少人,现在那些大臣都有些人人自危了。”
郗真一边拢着衣裳,一边道:“陛下是想让那是世家的目光落在京城,落在如何自保上,这样一来,就没有闲心掺和两河地区的事情,也算是给太子铺路。”
扶桂点点头,明白过来。
郗真看向窗外,道:“今日是大军出京的日子吧。”
扶桂说是。
郗真便起身叫人来给自己更衣,他想去看看。
这一日是难得的好天气,晨起白雾茫茫,不多时朝霞漫天,一轮红日自云彩后面蹦出来,驱散了寒冬的雾气,洒下一片金光。
陛下登上高楼,校场之上,数千将士整装待发,士气震天。
重明太子缓步登上高楼,他一身戎装,银甲凝霜,身披墨色织金披风,正随风猎猎作响。他一步一步走到陛下身边,年轻而俊美的脸上一片冷肃,有着与陛下如出一辙的深重君威。
郗真站在人群中,跟所以人一样仰望着重明太子。
陛下看着他的儿子,眼中期许又带着担忧。高公公手中捧着一个匣子,匣子打开,明黄绸缎上放着一枚通身墨色,漆刻金字的虎符。
众人哗然。
陛下看向重明太子,“朕草莽出身,战场上打下来的天下。你身为朕的儿子,马背上的功夫亦不能逊色。今日朕将这枚虎符交给你,危急时刻可调动两地驻军。”
重明太子在陛下面前跪下,陛下将虎符放进他手中,道:“愿我儿得胜归来。”
重明太子接过虎符,道:“儿臣必不负托!”
重明太子手握虎符,看着楼下的将士们,这些人是第一次跟随他的士兵,日后也会成为他的亲信。
将士们的呼声震天响,一片激荡的呼喊声中,军队缓缓离京。
出城的队列里,混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四面被士兵团团围住,保护的滴水不漏。郗真坐在马车中,肩膀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隐痛。
行至郊外长亭边,该是郗真与谢离二人分别的时候了。
谢离下了马,走到郗真的马车边。帘子掀开,露出郗真那张秾艳苍白的脸。他肩膀上的伤没有好,但是回蜀中的行程拖不得。
谢离摘下狐皮护手,用微凉的手背增了增郗真的脸颊,问道:“疼不疼?”
郗真笑了笑,道:“一点皮肉伤,养一养就好了。再不济还有扶桂跟着我呢,他的医术你还信不过?”
谢离没说话,郗真伸出手,握住谢离的手掌,道:“你这次去平定动乱,身边人可带够了?”
谢离道:“程涟和赫连月都在河北,我带了阮玉英等人,都是信得过的人,你放心。”
郗真点点头,道:“蜀中郗家的事,我会料理好,你不用担心。世家在朝堂上被打压得不轻,百姓暴动一事又毁了他们的根基,你正好可以率兵进入两河地区,推行均田法。”
谢离道:“正有此意。”
郗真便笑了,眼底是熟悉的得意与骄矜。
“安抚百姓,打压世家,推行均田法。”郗真眉眼含笑,“此一去,天下安矣。”
这一年是难得的好年岁,除夕那日又下了场大雪。瑞雪兆丰年,京城百姓们家家户户换上新衣,除旧守岁,正月初一放鞭炮,正月十五放烟花。
两河地区的百姓也一样,经历过堪称惨烈的反抗,他们终于在新年伊始之际,分到了自己的土地。几亩土地,撒上种子种上粮食,来年便可收获一家子的口粮,老母亲能吃上软烂的肉糜,媳妇能换上鲜亮的新衣,田间地头跑的娃娃也能吃两块糖甜甜嘴。
雪越下越大,覆盖一切,天地一片银装素裹。明日雪霁初晴,又是一年新气象。
长安的二月是很漂亮的,细雨如烟,新草绒绒,像极了一个窈窕的姑娘。谢离便是在这个时节,启程返京。大军在新年前离开,又是得胜归来,每个人都归心似箭。风尘仆仆地走到长安郊外,太子下令,于京郊修整,明日一早进城。
程涟赫连月等人也随大军一起回来,比起体力强悍的兵汉,他们的体力就要弱一些,不耐长途跋涉。直到太子说修整的时候,程涟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赫连月打了水来,道:“山上的时候你就该好好习武,不然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程涟撇了撇嘴,没说话,却起身走到前头太子身边。
谢离不在郗真面前时,总是一副冷淡自持的模样,而自他成了太子之后,身上又多了一份威仪,令人不敢直视。
“太子殿下,”程涟笑道:“听闻郗大人蜀中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这会儿也在往长安赶。说不好,殿下与郗大人能同时进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