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比如,不能吃别人的糖葫芦,可以吃他的,是不是能稍微证明他跟楚欲身边的其他人不一样。
跟那些兄弟相称的张洲,共事过的小厮丫鬟,千金买来的花魁,都不一样。
两人在河岸悠悠地走着,无人说话,他看向楚欲,才发现先前走神的样子完全消散,已经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于是开口道:“你生父说的有道理,的确不该随随便便就吃别人给的东西。”
“别人倒的茶萧庄主也别喝了。”楚欲说。
“为什么?”
萧白舒刚问出来,就迎上楚欲似笑非笑的眼,好像方才那副淡淡的神情不是他的。
“萧庄主自己想。”
他挑唇道:“我若是说出来,怕坏了这些花灯的气氛。”
那眼色分明就是轻佻,萧白舒瞬间反应过来。
别人的茶。
是在承州,他第二次遇见楚欲,喝下的那杯茶,被人下了情-药。
“楚欲。”
萧白舒这次没受他的挑拨,端端正正地唤他。
“嗯?”楚欲有些意外。
萧白舒这时候这副样子,加上先前的闲聊,想问什么都不奇怪。
比如会问为什么是生父?原来自己还有个哥哥,那现在何处?娘亲呢······
但这都不是他想提的,今晚本就是出来高高兴兴地讨个乐子,不想拥挤的花灯燃得这么亮,他也多话了。
却没料到接下来会听到这句话。
“那天晚上,清风间,你跟我,是不是什么也没发生?”萧白舒抬目看向他。
第50章 谎
河边的树叶没被惊扰, 入目在街巷里四处都亮起的灯笼也没褪色,萧白舒问的话看起来应景极了, 比以前不知风趣的样子好上百倍。
只是楚欲千想万想, 都没料到,虽然是准确地避开掉所有他不想回答的问题,这么好的气氛,却偏偏问了一道最简单最没分量的话。
“是啊。”
所以他面朝前方, 步履散漫, 款款地重复了一遍:“清风间, 我跟你, 什么也没发生。”
萧白舒曾经深信不疑,他们有过肌肤之亲。
是楚欲行事不轨, 也是自己因药性做了糊涂事, 还因为是自己将楚欲······所以连说理都提不起气势。
直到自己花了钱买了人去打听,得到的消息跟他想的却完全不同。那晚的清风间,他所在的厢房里,一夜安稳,并没有什么动静。
所以萧白舒才开始怀疑,是不是根本没发生什么?不然怎么会,毫无动静?
这种事想起来实在是有失体面, 但不弄明白他心里更是不畅,楚欲那样的浪荡子, 会不会是因为屈居人下所以才那么安静······连这种没颜面的猜测他都想过,又被自己一一驳回。
甚至在刚到宁州得到消息的时候,他还暗自期盼过, 他们真的发生过什么,这样也好让自己现在这些莫名其妙来的心悸有个归所。
如果他们当真什么也没有过, 那他和楚欲之间要怎么算才好,还会有联系吗?
“那你为何骗我?!”萧白舒想起这种种,声线也沉下去。
“你不是知道嘛,”楚欲倾身凑过去一些,“我想从你身上打听洗髓易骨散,既然在你那,你又偏偏不肯给我,我就用了点非常手段了。”
他说这还伸手在萧白舒面前两指一捻比出来一点点的样子:“不这样,怎么好跟你攀上关系呢?不过萧庄主当时果然烈性,宁死不屈。”
萧白舒直直地看着他:“也不是你给我下的药。”
这是个有了答案的肯定,不是问句,楚欲却觉得萧白舒有股压迫感升上来。
白云庄主,该不是要生气了吧······
他心里默默暗念,萧白舒这头就更进一步了。
“你打残了他们,救了我。”
“断了其中三人一手一脚。”
“还废了那个贼首的筋骨,让他只剩一口气而已。”
······
楚欲听惯了被他说卑鄙无耻,突然来这样正正经经地被点名,说些随手相助的事情,颇有些不太习惯。
“这也没什么,顺手罢了。”
他转过头躲开萧白舒的目光:“要不是你晕过去了,我早就把你办了,我只是没兴趣跟晕过去的人玩。”
“那这样骗我,好玩吗?”萧白舒忍着胸膛那股难以排解的情绪问。
他一向有脾气,被点着了就能恨出来,被楚欲被冒犯了,也向来没什么好脸色,能直接发出火来。这回怎么都不能指着鼻子骂了。
楚欲帮了他,救了他,从承州的清风间,到路上为他犯险,甚至夜袭白云山庄拿走了他的玉镯也是。
虽然初见是时阴差阳错替他戴了那支玉镯,可后来都是明知凶险还要跳进去的。
希望那晚是真的这样的荒唐念头,在确定了是骗局之后无与伦比的强烈。
楚欲被他问得难得无话,想说是挺好玩的,又没见过萧庄主这幅好像憋着气的样子,这比平时点炮仗的还难伺候。
今晚这么闲适舒坦的景致,是想要在外面不消停吗?
萧白舒目不转地看了他一会儿,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沉默着走了几步,收拾好自己的语气,才说:“这些消息可花了我不少银子,你准备怎么还?”
“这怎么要我还?”
不自在的气氛消散下去,楚欲也如常道:“萧庄主自己要去查,不查不就好了。”
说完便想起来,当初在萧白舒的对影庭里,有一晚收到过放消息的箭。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是蓝绿色的翎羽,银铁暗器,按价钱划分,是超过五千两的消息。
“哦——听风追雨,”他了然道,“萧庄主找他们重金买了消息。”
“······”这回轮到萧白舒沉默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楚欲猛地笑出声来,“你怎么不直接问我啊?我数数,超过五千两,你的身份,再加上他们接单图吉利的零头,这得六千六百六十六两白花花的大银吧,真吉利,有福气!”
他将六千六百多两银子咬得清清楚楚,一字一字地说给萧白舒听,又道:“白云山庄真是好阔气啊,这么多的银子,我喝酒都得喝上好几夜。”
萧白舒等他笑够了,什么面子也去得差不多了,一个误会而已,没有人能给他一个说法。
楚欲现在这样,更不像能给的样子。
他换言道:“什么样的酒,这价钱只够你几夜?”
“大旗皇城里的清琼霜露,顶好的烧酒。”楚欲回他。
萧白舒:“你这个喝法,活该没钱花。”
“现在不是有你了吗?”楚欲拿手背拍拍他的胸口:“萧庄主这么有钱,匀给我几口酒喝还不容易?白云山庄对下人都这么抠门的吗?”
“清琼霜露,没有。”萧白舒微微侧首看了楚欲一眼,将那双含情灵动的双眸印进眼底:“烟云寒,管够。”
“也不错,”楚欲见好就收,“勉勉强强将就。”
“唉。”过了会儿,他出声轻叹。
“怎么了?”萧白舒问。
楚欲惋惜道:“萧庄主把这么多钱白给人多可惜,给我多好,我给你抹了零头,只要六千两。你不是持家有方吗?这都是雪花白银啊。”
萧白舒不想看他得意过头:“······是我猜的。”
“我只打听了那晚房里有什么动静,隔壁的厢房都住了哪些人。”
“这还能有什么动静?”
楚欲意外萧白舒脸皮这么薄的人,是怎么好意思跟人张口打听这种话:“萧庄主看着严谨,做起事来倒是,挺会找要害的,这会儿不害臊了?”
萧白舒今晚似乎怎么都不受他挑衅,偏过头不予理会,只道:“不是你下的药,我想你应当不会做什么。”
“萧庄主,”楚欲发问,“你这是干什么?在跟我道歉?还是道谢?”
没等萧白舒理出来个合适的缘由,楚欲就先摆摆手:“不管是道什么,都用不着。”
“我有我自己的事情,救你是举手之劳,顺便给自己行个方便,你这么老老实实,还压着火气来谢我歉我,我不自在。”
他轻笑一下:“换做平时,就刚刚那话,你八成已经让我滚了吧?”
以前是误会了楚欲,说过难听话,现在萧白舒想正经点地去看待他,才发现自己的确就是楚欲说的那样,覆水难收,那些话也不可能收回来。
后悔完全不会,只是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萧白舒有些生硬地回应:“一码归一码。白云山庄不欠人情。”
“行吧。”楚欲好说话得很:“那就看在我三番两次保住了萧庄主的贞洁和性命,你告诉我洗髓易骨散的下落吧。”
“这个不行。”萧白舒一口回绝。
“那你这人情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啊。”楚欲道。
“······除了这个。”
“那就先欠着吧,”楚欲上下打量了一番,“反正洗髓易骨散我一天没到手,我就不会离开你半步,白云庄主就在我跟前,药方我迟早会到手。”
萧白舒点点头:“好。”
楚欲笑了笑:“萧庄主,各凭本事。我护你安危是拿人钱财,□□,混进白云山庄也好,如今伴你左右也好,等同于我的本分,要是让我盗走了洗髓易骨散,也是我的本事。到时候,还望高抬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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