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闲闻言,放下了茶盏。
他两手搭在扶手上,缓声道:“六皇子此言差矣,这话本应下官问您才是,前日您派人来下官府中行窃,所欲为何啊?”
张叛雨狡称他信口诬蔑,自己未曾派过什么人来。
对方却命人呈上那死士的身份腰牌,并着坦诉一切的供词递到他面前。
曾闲反讥这白字黑字的供诉抵不得赖。
张叛雨看着供据上那个鲜红的手印,激动得站起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不可能!”他怒斥道,“我养的人皆怀死志,哪怕经历社死之刑也绝不叛变,断无在你手中招认一切的道理!”
曾闲抬抬眼皮:“没错,您的人确实不畏社死,这点下官的确佩服,”他淡淡扫视着面前气急败环的人,“可这世上撬开一个人口齿的办法实在太多,有些手段虽然并不常用,可一旦‘对症下药’,效果便会出人意料,比如说——”
“捧杀之术。”
他说那个不怕社死的死士现在已经在一声声“靓仔”的赞美声中彻底失去自我了……
张叛雨重重地跌回椅上,忽感头皮一阵发麻。
“你……好卑鄙、好狠毒……”
他心有不甘地斥道。
“六皇子过奖了,”丞相此刻稳若泰山,“其实您的人不招,下官也知道右党的人不会轻易放过我。”
“毕竟臣手中的这份榜单上,积分排在前五十位的人——右党可占了足足七成。”他虚伪地表扬道:“想不到这三国杀还真是被你们玩透了。”
张叛雨眉头锁紧。
该死!这真是最坏的结果!
可对方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意味深长地宽慰道:
“不过六皇子不必忧虑,臣也知道你们手中有份对左党不利的名单,因此臣也不会轻举妄动,甚至——”
“臣可以把您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张叛雨闻言,如耳贯惊雷。
“你说什么?”
“臣说,右党想要的那份榜单,臣可以交出。”
张叛雨觉得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你肯交出榜单?!为什么?”。
这老奸巨猾的狐狸,会肯这么轻易地交出榜单?
不料丞相轻笑一声,戏谑道:
“因为臣自信就算右党拿到了这份榜单,也动不了左党的人分毫。”
“而且臣还确信——”
“三国杀这场闹剧,不出两月必得平息。”
他说到那时,这两份名单也不过是两张无用的废纸罢了。
张叛雨腹诽这人说得轻巧。
既然肯交出榜单,那你倒是交啊。
结果丞相就像知悉他心中所想似的,真从袖中取出张纸来,呈给他看。
“这是半份榜单,还请六皇子笑纳。”
对方接过榜单,疑道:“半份?”
“不错,这是下官献给您的诚意,至于榜单的另外半份,”丞相谋算道,“只要六皇子答应臣一个条件,臣定当在一个月后亲手奉上。”
嘁。
果然是阴谋。
张叛雨虽知对方并不安好心,但仍问其条件。
只见曾闲一改方才算计冷漠的神情,面容变得慈祥欣慰起来。
“其实臣的儿子逢月——刚才六皇子已在书房见过他了,他明日便要去翰林院进行为期一月的见习。”
他说话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但他对宫中诸事并不熟悉,臣担心他出错受罚,因此想恳请六皇子对犬子多些诫导,照拂一二。”
“此事本欲另请宫里熟务的专人照管,但只因逢月儿时便由臣一手带大,故而怕生,周近又少亲友,倒是常在臣耳边提及您的名字,臣想他应该很想和您结交朋友……”
曾逢月……
张叛雨的脑中浮现起方才那张楚楚动人的脸。
那双温柔含情的眉目,实在是看一眼就叫人难以忘记。
“总之此番见习,无论他是否合格,臣都会遵照约定,将余下名单如期奉上。”
丞相见对方走神,咳嗽两声。
“事情便是如此,不知六皇子意下如何啊?”
张叛雨回过神来,脑中大致总结了对方话里的意思:我儿子初次进宫人生地不熟怕遭欺负,我这个做老子的虽然势力大但手还伸不到那么长,你就当大哥罩着他点——
不,也许说是当他的保镖更恰当点。
他清了下嗓子,权衡了一通利弊以后发现这交易划算,一口答应下来。
“如此,就有劳六皇子了。”
丞相见对方要走,谦敬地鞠躬。
“不必说这些客套话,”张叛雨两指捏住那半张名单,笑得别有精神,“一个月后,我吃庆功宴,你开散伙席!”
到底是意气风发的青年,说狠话都带些洒脱爽利。
曾闲笑而不言。
出府之前,张叛雨朝大堂西面远远望了一眼。
只见一个人隔着一片花海掩身在柳树背后,也正往这瞧。
电光火石间的视线接触,张叛雨不自觉地低下头来。
等再抬头去看,那人已不见踪影。
第3章 大润发,但曾逢月
张叛雨昨夜留宿王府,把在曾府遇到的事情悉数告诉了五皇子张乖云。
稳重的王爷在听完他所言之后,沉思了良久,说道:
“只怕是美人心计呀。”
张叛雨认同地点点头,“我与五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虽曾听闻曾闲爱子如命,古语也说虎毒不食子,但也有俗话讲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如果是为了我们手中的名单,保全左党势力的话,就算是亲生孩子,他也不惜利用的吧。”
“这个老贼……”张叛雨愤恨道。
“丞相还真是精于算计,”张乖云一只手撑住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知道六弟喜欢哪种类型的……”
“你又在放什么狗屁啊!”
对方脸上难堪,眼里冒火。
“我没胡说吧,我记得六弟你去年跟我说过就喜欢那种……咳!”
可怜的王爷被他的弟弟强行猛灌了一大口茶。
然而他那个没喝茶的弟弟,当晚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因此今天一早,当张叛雨顶着略带疲惫的面相,对着张乖云发誓说自己绝对不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的时候,王爷很敷衍地“喔”了一声。
“五哥,你居然小瞧我。”
没太睡醒的六皇子口吐一大串发疯文学:
“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血亲兄弟啊,你竟然不信任我!你这种态度,做弟弟的很伤心啊!我到底是为了谁的梦想在拼命呢,我到底是为了谁梦寐以求的皇位在努力呢!你这个样子,弟弟我很难为你办事……”
“粥要凉了。”
“啊?喔。”张叛雨安静下来,端起粥咕噜咕噜喝了半碗,然后兴致勃勃地讲起他的反间计划。
大概就是一个因为怀疑曾闲给的名单有假,所以决心师夷长技以制夷,从曾逢月口中套话的反间计划。
“其实凭借我这仪表和才气,完全可以……”
“粥要凉了。”
“啊?喔。”张叛雨安静下来,端起粥咕噜咕噜喝完了余下半碗,然后把空碗往桌上重重一搁,豪情壮志道:
“弟,必不辱使命!”
张乖云抹了把从他磕撞的碗中溅到脸上的饭粒,冷漠地点点头。
“五哥有所不知,”对方缓缓站起身,手抚上腰间佩刀,眼神渐渐凛冽起来,“其实弟儿时为练刀法,曾在北街的大润发市集上杀了十年鱼,我的心早就……”
“六皇子,曾府的公子在府外等您呢!”
仆从在门外通传道。
张叛雨一溜烟跑出去了,头也没有回。
……
曾逢月穿着素简的官服站在王府门口,腰系玉饰缀扇的带銙,勾勒出翩翩的风度和温润的气韵。
不一会儿,王府走出个神采飞扬的人来。墨蓝的圆领长袍,袍尾迎风摆动,黑金织锦的皂靴一尘不染。那人走至他身前,比他高一头,头发半扎着,粗黑的眉毛齐齐展展,深邃的眼睛清澈明亮,鼻梁上有一小片星星似的雀斑。对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露出整整齐齐的一口白牙,那样子很像只吐着舌头的大狗。
曾逢月的呼吸有点紊乱,他怔怔看着对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指着自己的幞头问道,“你看看,戴、戴正了么?”
张叛雨左看右看,冲他竖起个大拇指。
“多谢六皇子。”曾逢月觉得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烫。
张叛雨见对方的脸颊渐渐红润起来,连带着自己都生出点别扭的情绪,连忙握紧拳头,心下提醒自己镇定、镇定。
“曾公子不必如此见外,你若愿意,我们互称名字就好。”
“我……”曾逢月害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互称名字什么的,他做不到。
张叛雨拍拍对方肩膀,半真诚半做戏道,“既然这一个月丞相把你托付给我来照看,我必把你当自家兄弟对待,肯定不会让你在宫里受到委屈!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见习翰林吧!”
曾逢月感激地点点头。
张叛雨看着对方乖巧的表情,心中很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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