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地处偏南,一年四季如春。
晏骋上次来盐城还是刚刚接手成衣铺的时候,他跟着父亲来盐城与布庄的二老板见面,那时他便觉得盐城比幽都更加自由。
可今日来,城门外都把守着重兵,穿着重甲的铁骑守在城门口,面色沉重把关着每一位进城的人。
“快点快点,午时后关闭城门。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可疑人士一律不得放入城内。”
马车渐渐停下,剑尾撩开帘子,被铁甲闷得满头是汗的守卫往里瞧了一眼,粗声粗气地向马夫询问车里人都籍贯职业。
宋锦书被这动静吵醒了,揉着眼睛从晏骋的肩上抬起头,看着窗外截然不同的景色,这才回过神来。
“到了?”
“嗯。”晏骋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宋锦书眼角的泪,“我们到盐城了。”
“烦请二位下车来步行入城。”
守卫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城内这几日有大人居住马匹不得入城。”
晏骋扶着宋锦书下了马车,才发现城门口已经站了长长下一条队伍,与晏骋一同来的两位伙计早就将他们甩在了后面。
“是你!小公子。”
身后传来一声健朗的惊呼,宋锦书和晏骋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一个带着刀的侍卫正从旁边一辆马车旁边走过来。
是上次在寺庙见过的柳琮。
“柳……柳公子。”
宋锦书怯怯地开口,却看见柳琮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你还记得我!”
晏骋警惕地望着柳琮,一对剑眉恨不得皱到一起去,吃味地把宋锦书往自己怀里揽。
柳琮这才把视线挪到晏骋身上,马上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上前一步还想再逗逗宋锦书,就听见马车内传来清冷的一道声音。
“阿琮,不得无礼。”
姚绍卿撩开弯腰撩开帘子,柳琮再顾不上宋锦书,连忙上前去扶住他的双臂,将他扶下了马车。
晏骋见状立马鞠躬行礼,“草民见过端王妃。”
宋锦书这才知道面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端王妃,于是便有样学样地行了礼,抬头偷偷打量他。
姚绍卿比前几日见到时更加虚弱了,身上瘦得似乎只剩下骨头,唯独身前一个肚子高耸着,看起来尤为吓人。
宋锦书的视线忍不住在上面停留,想的却是自己日后怀孕的时候也会这般吗?
“不必多礼,”姚绍卿抬手,虚扶了一把,“两位也是要进城吗?不妨与我们一同进去吧。”
晏骋刚想推辞,就看见被叫做阿琮的侍卫开口道:“我与这位小公子一见如故二见便甚似知己,今日我柳琮就交下你这个朋友了!王妃既然说要你们一同进去,便不必推辞,城门这队伍恐怕要等到日落。”
柳琮一番话说得晏骋直气得牙痒痒,可他又确实希望宋锦书能够多认识些朋友,这样一来二去的,晏骋也只能自己憋着醋意。
对方已经再三邀请,再推脱倒显得晏骋气量太小,道过谢后拉着宋锦书的手跟在姚绍卿的身后往小门走去。
晏骋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柳琮就走在宋锦书的身边,不断地跟他搭话。
也不管宋锦书理不理自己,他一个人也说得很起劲,从民间轶事说到王府内的奇闻,从猫说到狗再说到人。
这些都是宋锦书没有接触过的,故而听得格外认真,一时也没察觉到晏骋浑身散发出来的不满和醋味。
“锦书若是喜欢的话,我下次可以带你去北冥山,山上桃花开得特别好,一簇一簇的,你一定会喜欢。”
晏骋这会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表情,恶狠狠得瞪了一眼柳琮,替宋锦书回绝道:“不烦柳侍卫费心,锦书喜欢的话我会带他去看的。”
柳琮没搭理他,反而把视线投向宋锦书,看起来像是在等宋锦书表态。
却不曾想宋锦书附和地点了点头,磕磕绊绊道:“多,多谢,柳公子,好意。”
第41章 如意
大人物莅临盐城,城内大大小小到客栈几乎都住满了人,晏骋来盐城常住的那间客栈连下等房都不剩。
姚绍卿看出两人的为难,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羊脂白玉,上面镌刻着祥云的图案,错综复杂组成了一个“卿”字。
“我们在祥玉客栈订了几件客房,如果两位不嫌弃的话,拿着这块玉佩去客栈便好。”
晏骋犹豫了几秒就伸手接下了这块玉佩,皮肤接触到玉佩感触到温热细腻的手感,是块好玉佩。
“多谢王妃。”
四人很快在城中的岔路口分道扬镳,姚绍卿和坐上马车去了驿站,晏骋与人约定好的时间在这个月月底,还有四五天的时间,他索性拉着宋锦书的手不紧不慢地往城中走。
盐城不比幽都,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店铺开着门,生意萧条,茶馆里三三两两坐着几桌人,说书人神色倦怠,手里的响堂懒懒地敲着桌面。
盐城的六、七月不热,走到街道两旁还有微风袭来,宋锦书水蓝色的轻纱被吹得轻轻飘动,他身上淡淡的桂花蜜香气顺着风飘进身边人的鼻腔内。
晏骋心念微动,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宋锦书的手心。
街道两边的树木越来越多,看着晏骋把自己越带越远,宋锦书轻轻地扯了扯晏骋的衣袖,疑惑地望着他。
这意思很明显了,是在询问晏骋要去哪里。
想起王大夫说过的话,晏骋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同样回以疑惑的眼神。
“怎么了?”
宋锦书几日积郁,又不怎么乐意说话了,听见晏骋反问他,干脆默不作声地跟在晏骋身边不再出声。
可晏骋却不轻易放过他。
在大街上扭头亲在了他脸上,柔软的嘴唇擦过脸颊,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宋锦书只觉得晏骋亲过的地方烧了起来,火沿着皮肤蔓延到脖子根处,他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都泛起了粉色。
经过身边的路人纷纷扭头往这边看。
“在,在大街,上呢。”
宋锦书捂着被亲过的脸颊,低着头露出光洁纤细的后脖颈,不敢抬头,生怕对上路人好奇探究的目光。
晏骋一点没有觉得不对,反倒望着宋锦书,有些委屈地说道:“你望着我不就是想要我亲你吗?”说着他又低头在宋锦书的耳郭上碰了碰,舌尖在耳廓内快速地划过,“是我亲的不好,所以锦书还是不满意?”
宋锦书被他逗得抬不起头,羞涩的粉色从耳根后蔓延进后衣领内,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清了,“不,不是。”
晏骋这才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牵着宋锦书的手旁若无人地往前走去。
“我猜错了吗,你每次不说话看着我的时候,我都想吻你。”
宋锦书恨不得伸手捂着晏骋那张不饶人的嘴,又听见他在耳边说:“你又不说话,我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了。”
“所以,你刚才想问什么?”
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两旁的棕树渐渐变成了盛开着的片片桃林,石阶蜿蜒向上,隐隐约约能够看见石亭的亭顶。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宋锦书还是乖乖地回答,“想问,问你,去哪儿。”
晏骋满意地举起宋锦书的手送到嘴边,又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
宋锦书仿佛被针扎了一般,快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磕磕绊绊道:“怎,怎么,还亲?”
晏骋见他这个样子欢喜得不得了,只恨现在不是在客栈里,他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想法不能够付诸实践。
“盐城的如意亭很出名,据说只要在亭子里挂上自己的心愿,就都能够如意。”
晏骋是为了自己,他这几日都心事重重,晏骋嘴上没说心里却始终担心自己。
宋锦书眼眶微微湿润,被晏骋牵着的手心微微发热,一路熨帖到了心口。
如意亭建在山腰上,四周被桃树环绕,桃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前几天接连大雨,山间小路还有些泥泞,浅粉色的桃花被风吹落,在地上铺了满满的一层。踩上去汁水四溢,就连鞋底都带上了桃花的清香。
石阶不长,大约百来阶,很快就看清楚了如意亭的全貌。
亭子四周都挂满了红色的飘带,飘带下坠着小木牌,上面都用墨水写满了愿望。
晏骋拉着宋锦书在桌子前站定,两人一人取了一块木牌,各执一方弯腰写下了心底的祈愿。
山间微风袭来,小木牌被吹得左右摇晃,相邻的木牌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锦书将手中的木牌挂在亭子外的围栏上,未干的墨迹散发着阵阵墨香。
木牌轻轻转动,晏骋挂上的那块木牌有字的那面慢慢旋转过来,宋锦书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
——锦书平安。
出了亭子,又开始下起小雨,两人不再耽误径直回了祥玉客栈。
却看见客栈外停了不少马匹,这些马都打了上好的马蹄铁,是官兵用的马。
“外面怎么停了那么多官马?”
掌柜的也不知内情,接过晏骋递过去的玉佩,在姚绍卿的账上给两人划了一间客房,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两人,“听说驿站旁边的官沟塌陷,淹死了好几个人,朝廷上派了人下来处理这件事情。端王爷从盐城调了自己的禁卫军,那些官马就是端王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