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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风流 (月神的野鬼)


  贺陵性格如此,注定他看不上这样的文章,但其实辉煌华丽到了极点也是另一种意味上的巅峰,李稚也是后来才明白,在这个世上像贺陵那样的人才是少数,更多人并不在乎文章中的情意,在他们的眼中,好文章不过是名利的敲门砖、用以装点自己的高贵饰物、可以拿来相互攻讦的利器,没有情、没有欲,而只是供在高台上的一件华丽宝器,所谓抛去七情六欲,极尽物之奢华精美。
  李稚的眼神安静,手腕不停浮动着,周围一切的烛光、灯影、人声都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这座恢弘灿烂的光明宫殿,还有站在殿中央的他,人与物合而为一,宫殿仿佛变得无限大,从扇形的大门外涌来亘古的光雾,却又在触及他周身的瞬间弥散。他站在一点黑暗中凝视着这轮转如星海的光尘,金碧辉煌、热烈壮观,仿佛这就是永远笼罩在光明中的伟大盛世。
  李稚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轻轻将狼毫毛笔丢了出去,他对着长公主一拱手。
  长公主已经回过神来,“快取过来!”她转过脸看了眼沉着脸不再说话的韩国公卞蔺,命侍者重新将那篇文章呈递上来,完完整整地重读了一遍,眼中难掩赞叹,“好!酣畅淋漓啊!”
  如果说当年卢贺的《春时赋》是情的绝唱,那这篇《光明宫赋》则是物华天宝,两篇文章双峰并立、各自为王,长公主深深地望着那个低头行礼的年轻权臣,“李稚,写得好啊。”
  李稚的声音清越,“今宵良辰佳景,祝呈此赋,微臣祝长公主福祚绵长,万寿无疆。”
  赵颂闻声笑起来,她心性中本就喜欢富有才华的年轻人,对方这一句话确实戳到了她的心里头去,“说的好。”她按捺不住欢喜与激动,招手将内侍曹江叫过来,吩咐他道:“即日将这篇《光明宫赋》誊刻在正南的宫墙上,一个字也不许动,我要让这来来往往的才子词人都能够看见这样好的文章,教他们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京梁风流,真不愧是贺陵的得意门生啊。”
  曹江立刻道:“是,长公主殿下。”
  正站着的李稚听见“贺陵”两个字时,眼神生出些变化,如燕子点水似的很快略过去了,他重新看向要对他大加赏赐的长公主,却在转扫时无意中对上了右侧上座谢珩的视线,年轻的世家公子坐在透明的琉璃灯影中,一双眼平静深邃,从始至终那张脸上也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李稚神色微敛。
  赵慎捏着把趁手的白玉折扇坐在长椅上,他已经全然放松下来,一张脸上还有几分特意显露的意外,那骄傲得意的眼神仿佛写出那篇好文章的是他自己一样,他仔细打量着大殿中央不卑不亢接着话的李稚,见李稚回头看向自己,他朝着他轻笑了下,折扇无声地敲着手臂。
  忽然赵慎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而看向了左下方如坐针毡的卞昀,卞昀早在李稚写完文章时就变了脸色,此时见赵慎看向自己,愣是被那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逼出了一身冷汗,赵慎以恶劣天性而闻名,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跟逗猫似的,点名问道:“世孙公子,有何高见啊?”
  卞昀低声道:“我……”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再没了声音。
  赵慎笑着看他。
  花园中。
  已经到了子夜,清波亭中的歌姬们换了一拨人,之前的那群羽衣歌姬鱼贯而出,花园中的年轻人热烈地议论着那篇《光明宫赋》以及刚刚宫殿中发生的事,歌姬们也感到好奇,换了衣服后退聚在长廊下张望远眺,其中一个年轻歌姬安静地倚着栏杆而坐,她手中是一把十七弦的老制箜篌。
  她原本也注视着光明宫内殿的方向,忽然余光瞥见长廊后的黑暗中有两个人匆忙走了过去,她不由得侧过头望了一眼,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芭蕉林后,她回忆了一阵,总觉得刚刚瞥见的其中一张脸似乎有几分眼熟。她在脑海中反复地对比回忆,想起来了,往些年赵慎去梁淮河寻欢作乐,身边会带上许多侍卫,那人便是其中的一个。
  她正思索,芭蕉林中再次传来脚步声,她低了头,手指抚拭着丝弦,等到对方走过去后,她才重新抬起头,原本的两个人已经变成了三个人,多出来的那个人身形有些矮,略有些驼背,穿着公主府的奴仆衣裳,一味低头跟着两个人往前走,她留意看了眼那人的脚,很小,那是一双女人的脚,再联系那人的身形,她忽然意识到,那是一个年迈的宫中姑姑。
  她无声地起身,跟了上去,她远远跟随着那三个人来到了光明宫外殿,眼见着那三人打了招呼进去了,她却因为歌姬的身份而无法继续尾随,于是假装好奇到处观望,被拦下后,她与侍卫解释了一番,便转身离开了。走了两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公主府的侍卫看她磨磨蹭蹭,低声催促道:“快走吧。”
  她稍显抱歉地笑了下,转身离开了。


第74章 夜宴(三)
  光明宫外。
  两个侍卫引着那年迈的姑姑,姑姑探手轻轻揭开帘子一角仔细打量着大殿中央的李稚,过了半晌,她退出来,在偏僻的角落处,略不安地拢着手,她对着两名侍卫低声道:“年月实在久远,我亦是记不清了,不过年纪对上了,那眉眼我细细地看,是有几分相似的。”
  “能不能确定?”
  “大人,您这教我也为难啊,那孩子今年该有二十一岁了,面容骨相和幼时相比必然大变,且当年他没有经过我的手照料,我亦是无从确定啊。”
  “你既是先太子的乳母之一,看他与先太子可有十分相似之处?”
  一听到“先太子”三个字,那姑姑脸上顿时流露出惊惧,不仅不敢多说,仿佛连多听也不敢,垂头道:“我照料先太子已是近四五十年前的事了,我这……这教我如何说是好。”她停了停,喏声道:“不过那张脸我看久了,确实感到几分亲切,尤其他那双眼睛,皇宫出生的小皇孙、小公主我这辈子带过不少,许多都是这样的眼形,一眼能辨认出来,我记得先太子也是如此。”
  “你确定?”
  那姑姑不敢把话说死,先太子已经死了将近二十年,二十年的光阴堪比隔世,即便如今是先太子重新站在她的眼前,她恐怕也不敢相认,更别提说他的儿子了,若是领着她前来的侍卫不提前说明,她光看年轻人那张脸是绝联想不到先太子头上去。
  见她沉默不语,另一个高大的侍卫问她道:“那大殿中也有许多皇族子弟,对比长相,你觉得他是否像是皇族血脉?”
  那姑姑在深宫中待了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一流,她感觉到对方也只是些许怀疑,于是道:“眼睛有点相似,但也是常见的,并说不准。”
  两个侍卫闻声对视了一眼,带着她先行出去了。
  光明宫外,一直等候着的歌姬见那两名侍卫出来了,她装作不经意地别开了视线,她认出来的那名王府侍卫领着姑姑往外走,另一个陌生面孔的则是往另一个方向去,她犹豫了片刻,起身跟上了那个陌生的侍卫,她见那侍卫进入芭蕉林,她没有进去,靠坐在长廊上等待,大约有一刻钟左右,一个穿着蓝色官服的年迈官员从小径走了出来。
  她盯着那道背影,思索了一阵子,心中生出疑窦,一旁的歌姬们正在传阅《光明宫赋》,自古嫦娥爱少年,她们翻来覆去地讨论着这篇文章,为那灿烂洋溢的才华所倾倒,其中一个女孩道:“我听说那位位高权重的大理寺少卿才二十岁!生的很是俊俏呢!”
  弦忽然错了一道,她像是想通了什么关节,抬了下眼睛,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女孩天真烂漫的话,心中无声地重复道:“二十岁。”
  光明宫中,李稚已经重新走了回来,赵慎相当满意自己的下属替自己长了脸,直接赐座,让他自己的身旁坐下,斜对面的卞昀早已坐不住了,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退了席,看那苍白的脸色,说是跑则更为形象。赵慎给了过生日的赵颂两分面子,放了他一马,手中的杯子点头似的闲闲敲着桌案,扭头看向李稚,“我觉得你这篇写得要比《春时赋》好。”
  李稚的手肘稍微挪近了些,“那篇也是我写的。”
  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彼此两个人能够听见,赵慎眼中顿时流露出意外。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许是闹了些误会。”
  赵慎定睛注视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他抬手揽住了李稚的肩,手掌用力地按着,他像是喝醉了,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李稚的身上,李稚支撑着他,他知道赵慎并没有喝醉。
  赵慎是真的为之感到骄傲自豪,并且发自真心地感到高兴,他曾经希望这孩子能够如母亲所期待的那样,远离权斗纷争,在京州偏僻的乡下,安稳地过完普通的一生,他如今才意识到自己错了,这孩子注定不会平凡,即便是暂时的时运不济,但有这种骄傲心性的人,永远不会被埋没。
  赵慎不由得想,或许人真的有生而带来的命吧,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天意。
  李稚能够感觉到赵慎的心绪变化,他啪的一声截住了赵慎推过来的酒盏,端起来喝了一口,他重新抬眼看向上座,酒还没有从喉咙咽下去,正好对上了谢珩的视线。长公主正顾自与谢珩讨论那篇《光明宫赋》的用典之妙,一口一个“初出茅庐、天赋其才”,实则是想要借他的口夸赞李稚,抬一抬李稚的地位,谢珩今夜看完了全程,自始至终也没说两句话,终于道:“写得确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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