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别云反手握住刀柄,挽了个刀花,刀尖再次落在地面时随之掉下来的还有一枚小小的吹箭。
他瞥了一眼吹箭飞来的方向,城墙上人群摩肩接踵,每一个看起来都只是普通百姓,却又都有嫌疑。
那边正占据上风的长衫男子也被暗器瞄准,狼狈地避了过去,却也因此大腿被踢中一脚,往后退去之时暴露了胸膛。眼见着短打男子的剑便要朝他心口而来,匆忙往后一滚才堪堪避开。
“卑鄙!”狠狠骂了一句,便要站起来继续打。
季别云用刀尖挑起吹箭,他转头示意楼梯处守着的两位官兵。吹箭细小,台下之人难以发觉,但这两位绝对不会没有注意到。
然而他们像是瞎了一样,装作无事发生。
他垂眼看向台下,兵部侍郎与其他几位官员也都在那里端坐着,互相寒暄。
他冷笑一声,将吹箭抛起,刀背用力一拍便直直往楼梯口*去,不偏不倚落在了那两个官兵的脚边。
看来登阙会比传闻之中还要脏。
他提刀朝正在缠斗的二人飞身而去。
长衫男子见他加入进来,将左路让了出来,冷冷道:“把他踢下去,免得又受暗箭。”
季别云没理会这人命令般的建议,眼见短打男子虽右手吃力但防御得丝毫不漏,遂直接快刀斩乱麻,腾空而起从上往下劈了一刀。
他这刀气吞山河,避开了脑袋,却实打实地砍在了短打男子的肩上,直接把人砸得双膝一软往下跪去,连台面都震了一下。
刀势却忽然一转,回身将又一次破空而来的暗器打飞了。
而长衫男子突然闷哼一声,伸出手绕到肩后将一枚飞箭从肉里拔了出来,咬牙切齿道:“杀了这人,我与你清清白白打一场。”
清白二字挑起了季别云的兴趣,他瞥了一眼,见这人五官端正、面相忠厚正直,忍不住想到相由心生,心中防备便减弱了一分。
长衫男子走上前去,狠踹上短打男子跪地的膝盖,一声痛苦的嚎叫响彻比武台。
“无耻……下作……”每说一个词便踹上一脚,季别云都隐约听见了骨头碎裂之声,忍不住移开目光。
或许是因为短打男子彻底处于劣势,所以再没有新的暗器刺来。长衫男子在对方已经碎裂的膝盖上用力碾了碾,嘲讽道:“你已经被放弃了,还不认输!”
眼见此人陷入了施虐的癫狂之中,季别云本该趁机下手,可他记着清白二字,还是犹豫了。
耳畔的惨叫声越来越痛苦,他垂眼看着,开口道:“不必再浪费时间了吧,这位兄台。”
“保不准他在哪儿又藏着暗箭,不如将他扔下去。”长衫男子斜着眼看他。
季别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
他走到短打男子身边,低头瞧了一眼,“你已经将他膝盖弄碎,他既不能站起来,也痛得无心在乎其他事情,何必呢?”
长衫男子将剑一扔,弯下腰扯住对方的一只胳膊,试着将一个大活人拖到台边。但毕竟成年男性的重量不轻,而且他肩上又被暗器刺中,故而拖了两下便停下来,抬眼道:“小兄弟,搭把手。”
季别云沉默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垂首搭上了短打男子的右肩。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的点地后撤。伴随着左腕的一阵剧痛,上半身仰起,手中的刀却横劈了出去。
叮当一声脆响,刀刃击中了吹箭尖端。
季别云重新站定在三步开外,瞥见被击落在地的那枚吹箭,只觉得刚才自己那分仁慈与动容都喂了狗。
“你果然没安好心。”
其实他方才就发现了不对劲。
短打男子身手分明不差,为何只是右肩被没开刃的剑刺了一下便提不起劲?直到他刚刚故意上前搭上那人右肩,摸到了一层软甲。
这两人合起伙来演戏。
“兵不厌诈嘛。”长衫男子笑着看向他。
季别云虽然有所防备,但刚才还是慢了一步。挡下了长衫男子掷来的暗器,却没能躲过地上那人的一击。
左腕被一掌拍中,传来尖锐的刺痛。
他看向关节处扭曲的左掌,摸到腕骨,短短一瞬额上便冒出冷汗。
季别云该庆幸自己还留有一丝防备,故而刚才伸出去的是不惯用的左手。
“……又是被派来取我性命的。”
时间急迫,季别云没有犹豫,咬着后槽牙右手用力一拧。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左掌便归位了。
他将闷哼咽进喉咙里,抬眼死死看向对面的长衫男子,而对方不给他时间,已经重新拿起剑朝他逼来。
台上刀光剑影,场外之人也屏气凝神。
得益于酒肆位置好,徐阳在窗边看得一清二楚,也发现了不对劲。
“刚才那人朝季别云扔了什么?”他虚着眼睛仔细瞧,“打得如此激烈,但他好像没有出全力,怎么是收着打的?”
贤亲王见多识广,了然道:“应该是暗器吧,季遥得分出心神提防背后。”
“暗器!登阙会什么时候兴起这个了?”徐阳一脸震惊,“兵部不管吗?”
“恐怕也管不着吧,就算想管,附近那么多人,怎么抓现行?”
贤亲王脸色也不大好看,他方才注意到季遥左手受了伤,从那开始台上的情形就变了。如今季遥被台上二人和场外未知的力量觊觎着,稍有不慎便会再次受伤。
受点伤倒也无碍,只是这些人恐怕想要他死。
明望转头,看见自己儿子捧着块糕点,实则眼神忍不住偷瞄比武台,不由得笑了笑。
他随口道:“季遥自己招惹上的麻烦,能否化解便也只能看他自己了,不过……”
说着止住声音,朝徐阳招了招手。
台上打斗看似激烈,实则一方如密雨,另一方却如静水。
季别云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压着长衫男子的攻势,然而心里在想着其他事情。
登阙会的兵器没有开刃,因此他并不担忧会被剑重伤。眼前这人的路数他刚才也摸清大半,剑在此人手中并没有多大杀伤力。
他担心的是场外的暗箭。
季别云的左手一直垂在身侧,腕上的疼痛干扰着他的神智,而长衫男子的进攻又快又密,招式如同雨点一般向他砸来。与此同时,暗器陆陆续续朝他飞来,明目张胆地想要置他于死地。
长刀原本应该两手配合使用,但他此刻只能单手握刀,不能完全发挥出威力。
不过也够用了。
他的招式一改平静,如同苏醒的野兽开始吞噬面前的猎物。
闪转腾挪之间,季别云的刀以朴拙厚重攻克了剑的轻盈,也将那些暗器悉数击落在地。长衫男子出招再快也被圈进了一张密网之中,渐渐维持不了出招的速度,终于听得一声剑鸣,那把剑被长刀挑飞,然后落在了远处的台面上。
少年如青松般立在场上,长刀直指对方咽喉。
即使今日云层厚重天光暗淡,那刀上的光芒也让众人感到心惊。方才少年像是被激怒了的狼,虽然受困却丝毫不见慌乱,瞬息之间便咬上了敌人的喉咙,一击毙命。
季别云上前一步,刀尖随之略微陷进着长衫男子的皮肤里。他冷声问:“认输吗?”
对方呼吸急促,一时间没有说话。
“不认?那你和他一起下去吧。”
季别云的仁慈被悉数收回,刀刃朝长衫男子的肩窝拍去,只一下便让人半边身子都失了力气,向下倒去。
他一脚将人踹到一丈开外,再慢慢走上前去,正准备再踢一脚,就听得长衫男子喊道:“我认输!”
他收回已经踹出去的脚,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
作者有话说:
打戏写得我头秃呜呜呜
下一章就入v啦,到时候更新六千字,先在这里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谢谢!!
第24章 困兽
季别云走下楼梯时,几乎所有人都毫不遮掩地看向他。
他没理会那些目光,走到一旁的兵器架跟前,将刀放了回去。视线扫过一排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最后挑了一把剑。
下一轮注定是一场恶战。而他左手仍旧痛着,已经不便再使刀,只能换成更轻巧的剑。
拿着剑走到角落时,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名字,抬眼一看竟是徐阳来了。
“怎么了?”
徐阳走过来,环视一圈之后压低声音道:“王爷已经让人去查是谁在背后放冷箭了,你放心,有我们的人守着,下一轮不会再有暗器了。”
季别云心里一暖,从台上带下来的戾气突然被打破,他无所适从般愣了愣,片刻后才找回语言:“多谢王爷了。”
徐阳摆摆手,上下打量他一番,“幸好其他地方没伤,你的手怎么样了?”
他试着活动微微肿起的手腕,虽然疼痛但滞涩感也不厉害。
“没事,休息一会儿情况会更好的。”
徐阳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油纸包着的点心,“吃点东西吧,还不知道下一轮你第几个上去呢,先养精蓄锐。”
“不用猜了,我必定是第一个。”季别云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故而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甚至拿起糕点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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