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尼就去找元一,元一病的久了,素月又不肯给她请大夫,身体就慢慢的不行了,只靠着游方郎中的几味草药熬着性命。素月名义上是她的弟子,可是她已经把整个庵堂都控制起来了。元一说她,她就干脆把元一关了起来,还不给她吃饭,动辄打骂……”
“贫尼逃出去一次,想要报官。可是还没下山,就被素月带着人抓住了,”慧明的眼中流下眼泪,“她们打坏了贫尼的腿,贫尼从此不能久站,也不能走山路……”
司空恍然,难怪他刚才进大殿的时候,见一群尼姑都在大殿里站着,唯有她在后面盘腿坐着。
凤随转头去看司空。
他想司空果然敏锐,通过尼姑修过眉毛这样一个细节,就能把庵里的情况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虽然看到慧月慧通的时候,也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但以他的身份,无论如何是做不出凑到人家尼姑的领口去闻闻味道这种事来的。
别说做了,他想都想不到。
凤随开始反思为什么自己做不到呢?
答案是男女大防。
但司空为什么没有这样的观念来约束?!
凤随打量司空。
司空有一张非常吸引人的面孔,剑眉英挺,一双眼睛却显得又大又圆,配上浓密的睫毛,无形中给他增添了一丝温软的感觉。
他的眼瞳也总是泛着水光,像浅浅的溪流,清澈见底。
凤随就有些明白了。司空并不是没有男女大防的观念,而是,这小子完全心无旁骛,这些容颜娇艳的尼姑是女人还是男人,是树木还是石头,在他的眼里都没有区别。
凤随想到了一个词:赤子之心。
司空不知道他的领导正在琢磨他的品性,他满脑子都是之前小和尚跟他透露的那些消息,他问慧明,“有人看见素月跑去无量寺……这件事你可知情?”
慧明想了想说:“贫尼知道素月是替人去传话的。”
第39章 慧明
凤随听她这样说,便问道:“素月是替何人传话?”
“就是山下太平镇上的泼皮关小虎。”慧明说:“以前贫尼跟着住持去镇上替人做法事,正巧遇见几个泼皮在人家铺子里撒泼要钱,听旁边的人说,那个领头的就是关小虎。后来,关小虎不知怎么又勾结上了素月,时常在庵里往来。”
凤随就想起了曹溶提醒他们去查一查西京城里的帮派。恐怕关小虎王顺子这些泼皮头顶上也是有组织的。
之前听“聚富”客栈的老板说起这两个人,凤随只以为这两个人是底层跑腿打杂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止如此。
不知道他留在镇上的侍卫,能不能顺利抓住这两个人?
慧明没有注意到凤随神情的变化,自顾自的说:“关小虎跟庵里那几个妖精都熟得很。但他在素月面前却一向老实,贫尼总觉得,这两个人或许之前就认识。”
这个“之前”,她指的是素月出家之前。
“无量寺有贵客来上香的事贫尼也知道。”慧明说:“观月庵风气不好,那些年轻一些的,都无心供奉佛祖,成日里描眉画眼,满山乱窜……那家寺庙里来了香客,她们都知道,有时候还会主动去勾搭……贫尼就是听她们闲谈的时候说的。”
“那天贫尼到前院去扫地,看见素月跟关小虎就坐在这里吃茶。贫尼听见素月说什么有没有危险之类的话,然后关小虎就说都是已经安排好的,万无一失。然后他就塞给素月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些胭脂水粉,素月就说,那好吧,看着他这么心诚的份儿上,她就去跑一趟腿,替他传这个话。”
凤随稍稍有些失望,“没有听到关小虎要素月传的是什么话?”
慧明摇摇头,“贫尼在庵里就是做粗活的,到哪里都有人看着,尤其像前院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除了来做洒扫,素月平时是不允许贫尼过来的。除了贫尼,还有两个厨房那边干活儿的师妹,我们平时都被关在后院。”
旁边的徐严就说:“大人,后院就是个堆柴火的小院子。院子外面是菜地,过了菜地再往里走就是深山,也没有路通往山下。”
凤随就让徐严把素月给拎了过来,问她关小虎让她传什么话。
素月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她们做的那些事已经露馅了,只以为是关小虎做了什么事,牵累到了她,连忙叫冤,“那个杀千刀的关小虎,贫尼根本不认识他!他来了庵里,让贫尼给无量寺的香客带个话,就说准备好了……贫尼也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大人明鉴呐。”
凤随脸一沉,“这么不老实,掌嘴!”
徐严二话不说,走过去噼里啪啦地在素月脸上扇了几巴掌。素月的日子一向过的不错,脸皮也嫩得很,几个巴掌扇下去,脸颊登时就红肿了起来。
素月被打懵了,徐严手一松,她就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凤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再想想,关小虎那天,还说了什么?”
素月挨了打,不敢再耍滑头,望向凤随的时候,眼神里也透出了畏惧之色,“关小虎那日跑来庵里,让贫尼去找一个叫顺婶儿的婆子。他说他进出无量寺太显眼了,让贫尼跑一趟腿,去把银子收回来。”
“什么银子?”
素月就露出几分踌躇的神色,“关小虎说,那婆子许了他二百两银子,让他帮个忙……帮什么忙,贫尼就真的不知道了。他说如今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让贫尼帮他去把五十两银子收回来,他说还有一百两银子,事成之后那婆子才能给他。”
凤随没有出声,上下打量她。
素月就慌了起来,连连磕头,“大人明鉴,贫尼真的不知道关小虎做了什么……他说跑一趟腿,分给贫尼五两银子。贫尼一时就动了贪念……实在不知道这里头还有什么事……”
司空都听的要摇头了,只是跑一趟腿就能拿到五两银子,这尼姑也是疯了,咋就不想想她长得难道是金腿?银腿?为啥会这么值钱?
她又不是十二三岁不谙世事的孩子,哪里会不明白这里面肯定会牵扯到一些阴私。不过就是利欲熏心,铤而走险罢了。
凤随见她在自己面前目光躲闪,便说道:“素月,你在观月庵做下的事,本官都已经知道了。你亵渎佛门清静之地,本官必不能轻饶了你。不过,你若是将关小虎的情况交代清楚,本官可酌情考虑将功折罪。”
素月听到亵渎佛门几个字,顿时面色大变。她这才恍然大悟,官差包围了观月庵,并不仅仅是受到了关小虎的牵连,而是她们自己的龌龊事曝光了。
素月瑟瑟发抖,“贫尼说,贫尼都说……关小虎也是太平镇人,要是按着贫尼出家之前的身份算起来,他还得称呼贫尼一声婶娘。贫尼也是鬼迷心窍,明明都已是出家人了,怎么被这关小虎三言两语的,就收了他的银子,同意他将两位朋友窝藏到观月庵来。”
素月说着说着,眼里也流下泪水,“那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知在哪里犯了事,要躲一躲……他们在庵里赖着不走,还……还侮辱了贫尼的徒儿慧月……”
素月泣不成声,“慧月受辱,本想报官,结果被他们关在房里,连吓唬带哄骗的……后来就自暴自弃起来了。”
司空忍不住问她,“慧月要报官的时候,你做什么了?”
素月讷讷无言。
司空与凤随对视一眼,凤随知道他的意思,便说:“想来你也站在恶人一边吧。于是慧月走投无路,这才自暴自弃起来。”
素月面色灰败,却找不出什么话来替自己辩解。
“观月庵风气一坏,就一发不可收拾。”凤随说着也是怒火中烧,“素月,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你!”
素月连连磕头,口称,“大人饶命!”
凤随让徐严去取来纸笔,扔到素月面前,“你就跪在这里,把你在观月庵做的恶事,以及关小虎的情况都写下来。你若是胆敢推脱,或者把自己做的坏事推到别人身上,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素月被侍卫押着,跪在院子一角开始写供状——她出身贫寒,还是出家之后才有机会读书识字,如今也算是学有所用。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实际上这个案子也并不复杂,所倚仗的不过就是观月庵位置偏僻,所以无论有什么动静都颇为隐蔽,不易为人所觉察。
如今恰巧被小和尚看到了素月与乔家人碰面,于是被凤随等人撕开了一道小口子,进而顺藤摸瓜,将整块的遮羞布都一股脑扯了下来。
再加上凤随是带着侍卫出行,包围庵堂、拿人等动作更是一气呵成,素月等人冷不防被从天而降的一张大网罩住,一个个被砸的晕头转向,连个遮掩串供的机会都摸不着……谁能想到官府办案,会这般迅速呢?
关小虎这些人每日在市集上到处乱窜,事先竟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一众尼姑们一个一个被提出来问询,司空在旁边充当主簿,在一旁做问询记录,现场撰写供词,直写的手腕子都酸痛了。
结果一众尼姑审完,又在慧月房间里找出来两个五花大绑,一身是伤的农家女。这两位小娘子是一对表姐妹,都是外乡人,来太平镇是投奔亲戚的。没想到一只脚刚踏进太平镇,就被关小虎等人拿住,送进了观月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