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人当中,只有司空算是“外人”。
司空不喜欢“外人”这样的定位,于是在心里做了一下修改,开始管自己叫顾问。
地道修建得颇为精细,脚下的台阶和两侧的墙面都铺着青石板,大概是常有人来来往往的缘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灰尘。
台阶坡度并不算很陡,一阶阶向下延伸,周围的光线也越来越昏暗。
陈原礼打开一节火折子,拿在手中晃了晃,火苗窜起来,照亮了前方一道窄窄的石门。他转头望向司空,眼中蕴起笑意。
凤随也转头望着司空,目光殷切。
他们都是武将,排兵布阵是行家,但面对这些精巧的机关却束手无策了。
司空连忙走过去,沿着石门检查,最后在石门一侧发现了一块活动的青砖,青砖打开,露出里面的机关——与洞外油勺的勺柄上相似的金属转盘,转盘比洞外的那一套略大一些,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数字。
在司空看来,这种程度的计算是非常简单的——因为这些东西设计出来是要提供给外行来使用的。
不是司空看不起人,就刚才那个满脸油汗的白胖子,哦,叫清明法师的那个。司空都怀疑要是搞得密码复杂一点儿,他怕是都记不住吧?
密码解开,石门的开合处传来哒哒的轻响,慢慢向里侧旋开。
司空故伎重演,将密码重新设定。
凤随也不急着进去,大约是心情实在太好,他看着司空一双修长的手指十分灵巧地在转盘上拨来拨去,竟然觉得这小子的两只爪子咋长的这么好看呢。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也并不宽大,反而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线条感,隐含着属于男性的力量。
凤随站在幽暗的地道里,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司空。他觉得司空凝神思索的样子也似乎与平时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有所不同。
对于这位被他心血来潮临时调到身边的小捕快,凤随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他是因为司空的细心而注意到了他,没想到他会带给自己这么大的惊喜。
“大人!”率先走进石门的陈原礼喊了一声。
声音里有些惊讶,却并不慌张,似乎有了什么新发现。
凤随见司空也直起腰,便问他,“如何了?”
司空转过头,冲他一笑,“密码已经改了。外面有大人的侍卫,石门就敞着吧,真有什么情况也便于接应。”
他的笑容明朗,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凤随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想到了张鸿,要是张鸿知道他身边有司空这样能干的同伴,估计鼻子都要气歪了吧。
石门内是一间简陋的房间,长宽都在四五米左右,高度不及三米。房间一侧铺着稻草,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小孩子。
陈原礼从草堆旁边直起身,神情有些凝重,“都喂了药。”
这几个孩子大约都只有四五岁的年龄,清一色都是女童,身上穿着也各有不同。司空注意到她们的脸色也并未显得特别憔悴,应该没有被关很长时间。
徐严跑上去喊了几个侍卫下来,将这些孩子抱了出去。他们不懂药理,这些孩子到底被喂了什么药,还要尽快找大夫来看。
孩子们都送上去之后,司空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之前听过的那些丢孩子的传闻。他有些担心,不确定这些孩子当中有没有邻居丢失的孩子。如果确是这些人利用青水庵在做拐卖人口的勾当,想来不会是头一遭了。
以前是否也有孩子被关在这里?
之后是否又被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还能追得回来吗?!
凤随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做。”
司空点点头,心情沉重。
石室并不是地道的尽头。
司空很快就在石室的另外一面墙壁上找到了一块活动的青砖,青砖打开,露出了相似的机关。
司空忍不住叹气,“这机关虽然不难,但每一个密码都不同……搞这么麻烦做什么?”
凤随若有所思,“不同的机关,打开的密码肯定掌握在不同的人手中。这些人是互相防备的意思。”
“挺简单的事儿,搞得还挺复杂。”司空摇摇头。要按照他的想法,还不如整体升级机关的难度来的实在。
司空熟练地破解机关,顺手又将密码改了,然后跟在凤随身后穿过了新打开的一道石门。
石门外仍是台阶,地势却明显的向下,让他们有一种下山的感觉。
火折子能够照亮的范围有限,他们站在地上是看不清楚洞顶的,不过这里空气流通,洞顶某处应该有通风口,或者山体天然形成的裂缝。
台阶的尽头被一道石门挡住了。
凤随制止了司空的动作,示意大家先不要出声。
地道里一静下来,石门外的声音就隐隐传来:说话声、搬东西的声音、甚至还有集市上那种影影绰绰的喧闹声。
凤随叫徐严上去喊人下来。
待大家准备妥当,司空开始破解这最后的一道机关。
机关发出哒哒的轻响,石门向外侧旋开。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一间十分宽敞的仓库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仓库中摆着一排一排宽大的木架,当中的空地上摆着几个大木箱子,两个穿着短衫的小伙计正将箱子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地往架子上摆,一转头忽然发现墙壁洞开,走出一伙儿手持兵器的彪形大汉,顿时露出惊骇的表情。
第21章 杂货铺
凤随见其中一个小伙计张嘴要喊,脚尖一动,挑起一粒小石子。
小石子嗖的一下飞出去,正中那小伙计的脑门。小伙计踉跄两步,一头摔倒在地,动不了了。
另外一个小伙计彻底吓傻了。
捆好两个小伙计,凤随这才有功夫四下打量。
库房的木架高大结实,上面摆着一个一个的木箱,里面有的放着胭脂水粉,有的则放着丝绸茶叶等物,似乎是一家专卖南北杂货的店铺。
这仓库背后就是山,可以说冬暖夏凉,倒真是个存放东西的好地方。
从仓库出去,外面就是一座天井结构的小院子,库房两侧的厢房似乎是住人的,其中一边的厢房关着门,另一侧的厢房则房门大开,几个彪形大汉正围在一起嘻嘻哈哈说着什么,其中一个一抬头,见几个脸生的男人从库房里走了出来,顿时一愣。
其余几人也纷纷起身迎了出来。
凤随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几个乃是店铺里养的打手,或者也有看守着库房里地道的意思。主使的人利用密道干了什么龌蹉事,这些打手不可能不知道。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凤随连话都懒得说,抬手做了个手势,带着司空和陈原礼等人继续往前走。在他身后,徐严二话不说带着人就扑了上去。
那几个打手心中还存着疑虑,其中一个刚迎了上来说了一句,“这位兄弟,今天你们怎么……”
就被徐严一拳捣在脸上,嗷的一声向后摔去,将身后的两个人也砸了个踉跄。其余的人见势不妙,纷纷回身去取兵器。
两方人马顿时打成一团。
司空一脚踏上台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用去帮忙吗?”
陈原礼不在意的在他后脑勺上按了一把,推着他往堂屋里走,一边满不在意的笑着说:“你以为徐严是吃素的?”
司空被他推得快走两步,险些撞到了凤随身上。
凤随回头,淡淡扫了陈原礼一眼。
陈原礼连忙收回手,看看凤随,再看看司空,觉得司空这小子就因为显露了一下聪明的脑瓜子,突然间就要爬到他头上去了。
看,就连小小地欺负他一下,也会引来上官的不满。
陈原礼嘿嘿一笑,伸手在司空的脑袋瓜子上揉了一把,“哥以后不欺负你了。”
司空没好气地拨开他的狗爪子,“别瞎摸。”
他可是大男人,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闺女,让人在脑袋上揉来揉去的,他大老爷们儿的气势都给毁完了。
凤随没搭理这俩,走上台阶,抬手打开了堂屋的门帘,帘内是一间宽敞的待客厅,桌椅摆设颇为讲究,两个小伙计正在那里收拾刚刚用过的茶具。
见有人从后院过来,小伙计还没等问一句,就被后面跟上来的人堵了嘴捆上了。
从堂屋另一端的大门望出去,隔着一个精致的小院子,便是店铺做生意的地方了。
凤随带着人大步流星穿过前院。
这里已经可以清楚的听见外面街市上喧闹的声音了: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们叫卖的声音、人群的喧哗、小孩子们略显尖利的嬉闹声。
店铺的后门上挂着一道青碧的竹帘,竹帘打起,两个小伙计手里提着箱子正要走出来,一抬头见一群陌生人气势汹汹地走上台阶,都吓得呆住了。
陈原礼带着司空三下两下就把人给捆了起来。
店铺里的人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走过来正要呵斥,两下里走一个照面,那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吓得大叫起来。
眼见掌柜和小伙计被人捆起来,顾客们一哄而散了。
凤随走出大门,回身看时,才发现这家名叫“德记”的南货铺子就建在青水庵的正下方,铺子两侧一家是出售文房四宝的店铺,另一边则是绸缎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