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洵玉狂奔回到谢宅,留下一封书信,提着剑,沿江乘船,直到浔阳城和京城交接处的深山,刚到山脚下,浓浓的血腥味刺鼻,横七竖八的尸体哪里都是,破烂的旗帜上沾满污血,不知哪里跑出来的野狗撕咬着尸体,残肢断臂堆砌下,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青青草舍院子被火焚烧,小溪边的水车被砸得稀巴烂。
从一个死尸身上抽出箭。
赤金箭,金鸡翎羽,是皇宫禁军的箭。
漫山死人,无一活口。
沿山而下,百姓背着细软携带妻儿逃窜躲命,尖叫声,哭泣声,凌乱的脚步声踏踏叠叠。
一个老汉满脸着急地抓着蓝洵玉的胳膊,道:“小伙子,京城打仗了,你怎么还往南走,快逃吧!”
蓝洵玉癔症道:“京城打什么仗?”
“慕容家领兵杀入皇城,和冯云的人马正火拼,已经杀了一天一夜,城里尸体堆砌快赶上屋顶了,血顺着临阳街道已经流到城外。”
说着,老汉哭得泣不成声。
“这怎么可能?情况如此紧急,为何消息迟迟没有传到浔阳城去?”
“是从昨夜亥时开始。”
蓝洵玉魂惊剔魄,昨夜亥时他刚送完信转回浔阳城,他走之后,萧允胤的人马就杀进来?
萧允胤重伤,一时半会儿不会醒。
他怎么会派兵来杀?
是冯云。
可,冯云怎么知道深山别苑的位置,知道师父在那里?
一个极其震惊的想法令蓝洵玉头皮炸开,血泪从眼眶中迸溅而出。
义兄花阙难道和冯云一伙的吗?
他让人跟踪自己了吗?
他要干什么?
三年兄弟情,难道只是阴谋诡计吗?
他要害死他师父了!
一口鲜血哇一声从嘴里吐出来,蓝洵玉站立不稳,被往来拥挤的人群撞倒在地上,许多脚步从他身上踩过去,感觉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一只手将他从地上捞起来,白发如雪的人抱着他,拉着他到路边,擦了擦他脸上的灰尘。
蓝洵玉哭泣道:“惊鸿,今日所死冤魂皆我之罪过,我害了师父,害了大家,害了所有人。”
“傻瓜,天命如此,非你之过,即便没有你,冯云早晚要和慕容家打起来。”
皇宫中,宫女太监们抢夺金银玉器,背着细软,慌慌张张地逃命,曾经金碧辉煌的太极殿一片狼藉,龙椅被推翻滚落下来,象牙玉案掀翻在地,玉珠帘早剪断,朱红的雕龙绘凤的花窗上满是污血,来来往往的禁军倘若无人地骑着高头大马闯进来,看到人就杀。
乾清宫的龙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俊俏的青年。
奄奄一息。
他穿着龙袍,耷拉着眼皮,看着不远处一身鲜红妖媚的人,有气无力,道:“蓝贵妃,你怎么不跑?”
花阙坐在贵妃榻上,斜靠着,手支着下巴,笑得魅惑迷人,道:“允儿,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会跑。”
第93章 温柔地废了你。
“那你拿了剑自裁。”
花阙白玉的手指捏着青瓷盏,闲闲地饮一口茶,雍容道:“我还不能死。”
室内的熏香冉冉而起,沁人心脾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安静而祥和,好似门外杀伐震天与此处毫无关系。
玉指挑起一要通体碧绿的竹笛
笛音起,
天籁悦耳。
悠扬动听。
闲时从容,
鲜红的锦缎衣服散散地开着,露出白肌如玉,乌黑的头发泼墨一般披散着垂落腰际。
一曲终了。
花阙赤脚踩在柔软华贵的地毯上,红衣拖地,姿态优雅,玉笛挑起萧允胤的下巴,端看着。
“允儿,跟我走吧,除了我,这个世界没有人会要你。”
萧允胤嘴角一勾,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可爱又灵巧,笑道:“好啊,你先让我杀了你,我随后跟着你碧落黄泉,我们到地下再做一对艳鬼。”
噗嗤一声。
花阙也笑了,道:“只怕到了地狱,阎王对了生死簿,笑你抓错了人。”
“什么意思?”
“允儿,我不是蓝洵玉,这么久了你都没发现吗?”
直直地望着眼前人,努力地回想着,前后矛盾的事情,蓦然,他想到,他从未听闻蓝洵玉吹笛,但见过蓝洵玉抚琴,心底一个声音隐隐说着不可能,但事实又如此自相矛盾。
如果他不是蓝洵玉,他是谁?
“允儿,闭上眼。”
“什么?”
花阙低下头,吻住漂亮的唇,温柔而怜惜地舔舐着。
萧允胤心底一阵甜蜜涌过。
如果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蓝洵玉,是不是,他爱的人从来都是爱他的?
若如此……
眼帘合上,沉溺而陶醉地回应着。
一阵尖锐刺骨的疼痛让萧允胤蜷缩成一团。
他不解地睁开眼,看到花阙依旧温柔如春水一般看着他,只是,他手上的玉笛口伸出三寸的寒刃,刃窄而细,血从上面滴落,寒光闪闪。
脚筋手筋全被挑断,
武功也被废了。
他甚至没有看清他如何出手的。
“为什么?”
花阙笑笑没有说话,抱起萧允胤,须臾儿,消失不见。
冯云带着人马追着萧炎天将他逼到吾皇山附近。
“宣亲王,你就和你死爹死妈死在一起,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已经战了一天一夜,萧炎天精疲力尽,手中的玄铁剑上满是腥臭污秽的血,身上几道血肉模糊的伤口,玄黑的衣服上被血浸,衣角血还在滴落。
楼云梦护着李睿渊,郎寒天背靠着萧炎天,慕容渊手攥着方天画戟,支撑着身体,气虚喘喘,周围还有几百个残兵。
十万人马,几近全部覆灭。
冯云的十五万禁军也死伤大半,只剩下五六万人,但杀眼前这些残兵败将,足够。
天若要取命,神佛难助。
“是谁告诉你深山别苑的据点?是谁告诉你本王在那里!”
萧炎天低沉道。
冯云坐在高头大马上哈哈大笑,扬起剑,指着萧炎天,鄙夷道:“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快将你杀得片甲不留!”
第94章 困兽之斗,死绝之路
“啊!”
愤恨到了极点,萧炎天不顾性命,杀向前。
只要有最后一口气在。
杀!
犹如困兽锁在笼子里,内有拼了最后一口气才能活下来!刀剑无眼,兵刃如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都杀红了眼!
楼云梦一把折扇如厉风惊电一样,扫荡着,纵自己身上伤痕累累,也护得身后人安全。
郎寒天一把弯月冷刀,刀光四溢,寒气逼人,在手中旋转之间,飞出去,割人头如割韭菜,不知疲倦地杀着。
容月小小年纪,早已经被打得落败不堪,仍然不退,苦苦撑着。
冯云后退一步,命弓箭手来杀!
箭落如雨而下!
萧炎天不恋战,一边挡箭,一边道:“快退!”
众人转身向后面烧焦了的吾皇山上去。
被炸开的吾皇山龟裂开,没有树木,黑乎乎的一片,但总有凸凹不平的岩石可以做为遮掩,待他们进入山后,只剩下四百多人。
郎寒天指挥着众人摆起了钩形阵,任凭冯云的人上来,阵如镰刀,断头颅如切白菜。
正在这时,冯云身边人急色匆匆来报,俯耳小声道:“陛下不见了。”
冯云大惊,左右踌躇,须臾,想了片刻,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哈哈大笑,阴狠道:“这样也好,我亲自登基成帝,岂不更省事。”
“还要再找陛下吗?”
“废物弃子要之何用?遇到就杀了。”
“是!”
说罢,冯云盯着前面的焦黑的吾皇山,一挥手道:“给我齐齐上,谁敢后退,杀!”
一声令下,人如蝗虫涌入吾皇山,钩型阵很快被破,萧炎天的余兵被杀得只剩下十几个人。
但这几个人凭吊着最后一口气一路杀,一路逃!
突然,一只冷箭如疾风而来,直穿云霄,射向萧炎天,萧炎天陷入争斗中避之不及,李睿渊一挡在前,身受箭矢。
楼云梦旋转而下,飞身来护,急声大叫道:“渊哥哥!”
李睿渊哇一口血吐出,道:“我不会武功,拖累你们,不要管我,快走!”
几个人痛哭,然周围还有人杀过来,应接不暇,容月也身中一刀。
楼云梦狠狠地盯着人群中的冯云,怒喝道:“狗贼!看我取你命来!”
“不要去!”
为时已晚,手中折扇挡着箭雨,脚踩着头,杀向万人中的冯云。
冯云嘴角一咧,笑道:“来得好!左右于我放冷箭,我来杀他!”
几番对阵,楼云梦即将冯云打下马,两支暗箭飞来,射中楼云梦,楼云梦如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冯云从地上滚落起来,大刀一挥,眼看要拦腰将楼云梦杀成两截,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翩然而下,一头白发如雪,剑光冷,杀气浓,朝冯云肩上砍过去!
冯云身受剑,后退几步,道:“你是谁?!”
“我是你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