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玉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讲起另一个人,道:“大夫可知三十年前的江南出了一位蒙面将军,名叫:“孟幻昼?”
蓝洵玉不知她为何说到这个人。
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对此人的描述都很神秘,只说他挑了边沙国十个城池,生擒边沙皇,一力奠定了云岚国霸主的地位。
但,此人出身何处,哪里人士,父母何人,都不曾记载。
战事平定后,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略有耳闻……”
杨如玉像陷入回忆中一样,对这位蒙面将军侃侃而谈,事无巨细,他平时喜欢吃什么,都有哪些小习惯,爱去哪里玩,对什么花花草草感兴趣,穿什么样的衣服,画什么妆容,佩戴什么发卡,发卡上是什么纹路,缀着几颗珍珠……
他是个女的?
“我随她入军营,着轻甲,杀贼寇,同进同出……”
越听越不可思议,蓝洵玉看着面前的女人慢条斯理地讲着,言语清淡如饮水一般,里面透着的却是惊天动地的杀伐和势不可挡的勇气。
“后来,哥哥送来迷药,冯云强行辱没我,两人把我用绳子拴着关在屋里,直到缺认有了身孕,那时候,她心灰意冷,以为我背叛了她,便答应了萧崇入宫为后,我舍不下,同意了哥哥的阴谋,跟进宫来,可她这一生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允儿就像他父亲一样,阴狠歹毒,我自知罪孽深重,她又不肯见我,便藏在佛堂里。”
蓝洵玉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宫门被打开,萧允胤穿着明皇的五爪龙袍,身后跟着一袭红衣如血魅惑倾城的花阙。
他看着杨如玉热泪盈眶,奔过来,双腿跪在地上,紧紧将人抱住,哭道:“娘,你终于好了……我快吓死了……”
扬起头,犹如孤独的稚子渴望母爱一样。
萧允胤脸上满是泪痕,眼里柔和而希冀,与他平日里跋扈歹毒的模样判若两人,讨好道:“娘,你想吃什么?我立即让人去做。”
杨如玉抚摸着萧允胤的脸,道:“你不该存在……”
“什么?”
一声轻轻地叹息,低不可闻,道:“当初我该听她的,远走高飞……”
萧允胤愣愣地看着心中插着的一把刀子,持刀的人已经没有力气了,还在往里捅,道:“去死吧……你这……下贱的……杂种……”
第90章 腥风血雨将来
震惊,崩溃,伴随一声响彻天际的咆哮,萧允许直身向前,将自己送上刀口,噗嗤一声,血溅出三尺远,怒吼尖叫道:“这么盼着我死,为什么不插在心口?娘剑法超群,下手不稳吗?”
一滴泪从杨如玉眼尾滴落。
香消玉损,终一生成空,临死,徒留余恨。
殿内空荡荡的。
萧允胤抽搐着躺在地上,蓝洵玉想也没想低下身攥住那匕首拔出再刺,一道白影闪过,阻挡了要下的寒刃。
“你……”
花阙在萧允胤的肩甲处手如刀一挥,人双眼一闭,昏死过去。
“如此窃国贼子留他何用?”
“现在不能杀他。”
蓝洵玉气急,暴跳如雷,厉声道:“要不是他,能乾坤颠倒,国运衰微?狗父子作恶多端,凌迟三千刀也不为过! 你让开,我定要杀了他!”
“贤弟,冷静。”
花阙手如风而动,轻易钳住蓝洵玉,将他按在座位上,道:“你杀了他,冯云立即篡位,冯云死了,还有他手下的一帮鬼众,除非找到萧炎天,皇位后继有人,方能动手。”
“这有何难?师父就在……”
蓝洵玉顿了顿不说了。
花阙眼神变得深邃而幽远,漆黑的瞳孔伸缩,白皙的手指弓起,磕在桌子上,哒哒哒,一顿一停,节奏分明。
听着花阙敲打,更令人焦躁烦恼,蓝洵玉口不择言,道:“他这么个歹毒的人,你喜欢他什么?指不定哪一日疯癫起来连你也杀了。”
“喜欢他?”
花阙笑了笑,道:“你怎么会以为我喜欢他?”
“不喜欢他,你护着他做什么?”
看了看地上鲜血直流的人,花阙俊美的眼眯了起来,将萧允胤打量一翻,捡起地上带血的匕首,邪魅地笑道:“一个玩意罢了,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
“你倒也敢说,他好歹是一个帝王……”
花阙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低着头,唇角微微打着一个卷儿,似笑非笑地手指划过匕刃上的血迹,没有说话。
想起梅弄雪,蓝洵玉道:“义兄可知蛊皇虫?”
“有人给你下蛊?”
脸色瞬变,花阙立从椅子上站起来,手如驰电,抓住蓝洵玉的腕子,探上脉搏,须臾儿,松一口气,道:“没有……如此便好。”
蓝洵玉见他像从前一样关心爱护自己,鼻子一酸,心中愧疚,道:“对不起,我只顾着我自己,让你在宫里受苦。”
花阙摸了摸蓝洵玉的头,宠溺地笑道:“说什么傻话。”
顿了顿,花阙道:“你刚才说蛊皇虫,怎么问起这个?”
“我有一个朋友,深受此毒物所害,我特来找义兄,也是为了此事。”
“蛊皇虫是瘴气里蛊虫之皇,毒性非比寻常,若是早些年月,还有可能,若是……他是何时中蛊?”
“应是十年前?”
“能撑十年?蛊虫咬起人脑血来,痛如走在钢刀上,普通人忍耐几个月吞刀自戕,这人倒能忍……”
蓝洵玉听花阙如此说,心如刀割,两眼忍不住落泪,央求花阙道:“义兄,你精通苗疆医术巫术,可有什么解法?”
第91章 风云起,血腥肆虐,贤弟,多加珍重
花阙交代蓝洵玉几位药材,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紫色透明的软石来,道:“这叫巫石,与蛊皇虫同但性不同,你让他佩戴在身上,可免受苦痛,延长些时日。”
天滴沥滴沥下起了小雨。
蓝洵玉辞别正要离开时,花阙拿了一把伞,从后面跟上道:“贤弟……”
蓝洵玉回头看到花阙难得正经,微微一愣。
油纸伞撑开,遮了雨。
花阙道:“风云起,血腥肆虐,贤弟,多加珍重。”
“义兄如是。”
接过伞,蓝洵玉面色镇定地推开宫门,向外走出去。
须臾,一道影子闪进来,俯首跪地,道:“主人。”
花阙道:“跟着他,找到萧炎天,再将消息放出去。”
回到浔阳城时,天已经黑了,微弱的琉璃灯下,梅弄雪正坐在门槛上向外望,雨水从屋檐落下,打湿了他的靴子和裤脚,雪白的头发批落在肩上,垂落在地,神情淡淡,眉目疲倦,手支着头,歪歪地看着蓝洵玉走过来的方向。
鼻子瞬时酸涩,眼泪差点掉下来,蓝洵玉脱了身上的衣服,披在梅弄雪身上,柔声道:“怎不在屋里,这么冷,夜里风凉雨凉。”
“你怎么才回来?”
“有些事耽搁了。”
说着蓝洵玉将紫石软玉挂在梅弄雪腰间,紫色石头发着耀眼的光芒,搭着脉搏,平稳缓和不少,梅弄雪待说话,蓝洵玉道:“你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
梅弄雪起身时腿发麻,身姿软了下去,蓝洵玉将人拦腰抱起来。
白头发美人不正经地胳膊像莲藕一样攀上来,手轻佻地揉着蓝洵玉下巴,笑道:“你我这般好似分桃野夫夫。”
蓝洵玉也没搭理他,将人放在西屋床上,到院落里起了锅煎药。
人们见两人同出同进,携手而行,认为他们是夫夫。
夜晚的时候,蓝洵玉哄着梅弄雪睡着了,乘船到浔阳城和京城交接处的深山别苑入口处,将萧允胤身世之事写成信,搭弓射箭,将信用绳子缠在箭上,射向哨岗处。
萧允胤身份只要暴露,众文武大臣必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兵不血刃,可定云岚国江山社稷。
第二天傍晚时分,等梅弄雪睡着后,蓝洵玉前往衙门旁的公告上看,又到主街上打探消息,但什么动静也没有。
师父没有行动?
消息至少应该在城中散开,李家名望满京,只要李晏开口,众人疑惑,观冯云和萧允胤几分相像,必生疑虑。
为什么毫无动静?
难道他们没有收到信?
正思虑期间,腾一个人迎面撞过来,蓝洵玉抬头,只见那人满身是血,慌慌张张地跑在路上,他的衣服红白相间,头上带着一个白纶巾,滚边雪浪杜若纹。
李家家兵。
他不在深山别苑跑这里做什么?
“出什么事了?”
蓝洵玉抓住人急切问道。
那人哇哇吐着血,呜呜咽咽道:“放开我。”
两人相对峙间,街上人围了过来,浔阳府衙内的官兵也出来,那人看到官兵,从怀里掏出半块黑色玄铁赤金虎符。
众官兵立即跪下,浔阳太守蒋科连奔带走冲出来,跪下接过虎符,道:“宣亲王出事了?”
第92章 尸山成海,师父不知所踪
官兵道:“太守派人快去接应,禁军杀入深山别苑,围困亲王,再晚就来不及了。”
蓝洵玉觳觫百骸。
惊魂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