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一条腿踩在凳子上,一条腿垂落着,蓝洵玉坐在床上,像个痞子一样,笑道:“我怎么?我是你相公……”
剑拔弩张的氛围里,萧杀之气陡然而起,蓝洵玉腿有些发抖,心里直打鼓,把自己那惯性软着往地下跪的膝盖硬生生憋回去,脸上撑着笑,嘴上却不敢逞能多说什么。
两人下了楼,就听见饭桌上三五成群地激烈讨论:
“蓝老将军封侯了,蓝家几个公子也都升了官。”
“无缘无故,没有功勋政绩,为何封侯升官?”
“还不是蓝家长得妖孽一样的蓝三郎,做了皇贵妃,蓝家一家鸡犬升天。”
“蓝洵玉啊……那就没什么奇怪的,听说皇帝盛宠,连着他住的屋子都是金子做的……”
“……”
蓝洵玉踹踹地余光瞄着萧炎天,见他双手攥着,手心里一滴一滴血落下来,带着面皮让人看不出脸色,一双吊梢的丹凤眼目眦尽裂,眼底血丝如网,身体似僵硬一般定定站了片刻才挪动脚步往下走。
坐在楼下饭桌上,叫了两盘菜,两碗面,耳边还是那激烈的讨论,众人越说越荒唐,越说越下流,连着那房中事也描绘得有声有色。
这时,柜台传来吵闹声。
第31章 霸王餐
“你以为你是哪里的大家?卖字画抵饭钱?你怎么不卖脸呢?敢在这里吃霸王餐,你活腻了!”
一个穿着银色暗纹缎面的白面书生,脸憋得通红,手足无措站在柜台前。
店小二将汗巾摔在肩上,正指着那书生骂。
蓝洵玉看那书生穿着打扮不俗,他身上穿着的缎是天蚕丝,眉清目秀,骨骼清奇,像哪里见过,一时也想不起。
“我没有要吃霸王餐,我……荷包……被人……偷了……”
“荷包被偷了?吃霸王餐的个个都说荷包被偷了!你什么也不要说,没钱!咱们见官,官府老爷打你二十大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白吃!”
蓝洵玉摸着腰包,正要拿钱,却发现空空如也!
他的荷包不见了?!
见鬼!
“他的钱我来付。”
一个轻巧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人从二楼一个包房里走出来。
这人虽然是男的,却真爱穿金戴金,头发辫成小辫子扎在一起,缀满了金排扇一样的兽形金花簪。
十个手指带着十个金戒指,手腕上金镯子,耳上带着一对金色的镂空飞鱼耳环,脖子上挂了指头粗的金链子。
金丝线暗纹玄色劲装,脚上长云靴滚金边。
手中一把金折扇。
这一身行头,少说要五十两金黄。
他身后跟着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
这人长得十分俊俏,杏花眼里藏着月牙一样,不说话时便眉眼弯弯,说了话,声音清脆软语,自带亲和笑靥。
掌柜的站在柜台后,抬眼看到这人,连忙弯腰躬身上前迎接,谄媚笑道:“楼老板。”
金折扇轻轻一点掌柜的圆圆的大脑袋,楼云梦漫步走下楼来,看着那白面书生腰间的杜若纹腰带,道:“你和……李睿渊……公子……什么关系?”
众人一听李睿渊都惊讶不已。
京城第一才子,李睿渊,李丞相嫡长子,当今有名的雅正君子,谁人不知?
蓝洵玉这才想起,这白面书生不正是李家庶出的老七吗?
李丞相为人清正,最忌偷鸡摸狗,心术不正,也最看不上三教九流的玩意,连府里的奴仆丫鬟也要学的几本诗词歌赋才可以,而李睿渊更是人中龙凤,十五中状元,名满京城,朋友五湖四海,声望很高。
楼云梦这一身打扮,明显一个俗人,说起李丞相的大公子,尊敬地竟起了结巴,原本笑得玲珑的声音打了结一股,口齿一清。
李清涵红着脸,道:“是我大哥。”
楼云梦从荷包里拿了银子,替他付了账,多出几贯钱,他放在手心里数了数,道:“少了两贯。”
掌柜的连忙又递过去两个铜板,笑道:“您收好。”
楼云梦刚准备出门,这边店小二叉着腰对着蓝洵玉发难。
“又一个吃霸王餐的!你也要卖字画?!”
“我不卖字画。”
店小二瞪着眼睛,指着蓝洵玉的鼻子,嚷嚷道:“不卖字画,卖老婆?那倒可以。”
“我也不卖老婆……”
“那你卖什么?!”
楼云梦本要走,又转过身,折扇合着顶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蓝洵玉,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第32章 就职青楼
蓝洵玉并没有比李涵清好多少。
他从来没有为钱担忧过,跟着萧炎天,从不缺钱,萧炎天的广袖里总是有银子和吃的,他需要钱的时候,还没有开口,荷包便递过来,他饿了,萧炎天会喂他桂花糕,再往更小的时候,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哄人开心的小玩意。
只是,萧炎天冷冰冰的,蓝洵玉也没有觉得自己多被疼爱。
楼云梦打量蓝洵玉和萧炎天半响儿,道:“我可以付了你们的钱,但你们要跟我走。”
跟楼云梦走还是被抓了去送官,蓝洵玉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种,他胳膊挽着萧炎天笑道:“娘子,我们跟楼老板走。”
萧炎天凤眸狠狠剜了蓝洵玉一眼,蓝洵玉不知怎的,不怕死地起了坏心眼,手贱兮兮地在细腰上拧了一把,然后被萧炎天一脚踢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
众人哈哈大笑。
楼云梦也抿嘴打着折扇笑。
三人不一会儿到了一个朱红玉楼前,楼前鎏金牌匾,牌匾上三个大字:恋春院。
还没有进里面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欢声笑语,吵吵嚷嚷,觥筹交错,莺歌燕舞,丝竹琵琶,管弦声声,好一派春色撩动。
姑娘们纱衣半遮胴体,官儿们长袖披着滑缎,三五成的如花美娟绕着达官显贵,时不时还有一些奇奇怪怪嗯嗯啊啊的声音。
红色绸缎挽成大花挂满墙,每一处都透着春意荡漾。
穿过朱红走廊,到了后院,楼云梦也没多说什么,只算了蓝洵玉一共欠多少钱,做多久护院还得清,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要做一年三个月零五天。
临了,楼云梦道:“让你那“娘子”把女装脱了,在我楼某人的地盘,没有人敢来查,只要两情相悦,契兄弟也没有什么丢人。”
萧炎天换了黑色的劲装,腰间一束,更显得肩宽腿长,黑色的头发被一根简单的木簪挑起,披肩而下,如玄墨瀑布一般。
虽然易了容,面皮遮住了原本英俊不凡的脸,但那与生俱来的矜持高贵的气质怎么也遮不住。
高大的身材,稳住的步伐。
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便如山一样挺拔而坚硬。
吃了晚饭,关了门。
“我睡床上。”
“……”
“床是我的。”
“……”
被踢下床的蓝洵玉认命地打着地铺。
夜静悄悄,一室安宁。
蓝洵玉头枕着胳膊,透过窗户望着天上的冷月,心底无比踏实。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匀长安定的呼吸声,蓝洵玉悄悄起身,趴在床边,借着柔和的月光悄悄打量沉睡的人,看了许久,喃喃道:“师父。”
子夜十分,夜凉如水。
蓝洵玉睡不着,手肘着头,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一支利箭从空中传过来,蓝洵玉连忙躲开,那箭插在雕花窗棂上。
赤金的菱花箭头,火鸡翎毛,这是中士以上才能用的火羽箭。
难道是杨淮的人来抓师父?
只是这箭为什么射在他上方?
同时,头顶传来响动。
屋顶有人?
第33章 夜遇伏杀
扑腾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蓝洵玉从后窗跳下去,看到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倒在血泊里。
他轻轻地咽了一声,忍着痛,站起身要逃跑,但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
蓝洵玉飞身而下,抓起人,拦腰将他带到屋里关上窗户。
大地震颤,马蹄奔腾,一大批袖子上缝着红绸段的黑衣甲从四面八方将恋春楼如铁通一样围着。
“搜!”
郎寒天身披戎装,头上带着一块黑色抹额,身披黑色的披风,负手立于门前。
这人五官极其俊朗,但眉宇间杀伐之气甚重,一挥手,一抬眸,要断人性命一般,所以显得得门神一样,萧索而凝重。
脸春楼里的客人哪里见过这架势,吓得屁滚尿流,提着裤子赶紧往外跑,官儿姐儿们瑟瑟发抖。
郎寒天眸子一冷,众兵甲将手中长枪起,所有人都不敢动,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哭哭啼啼蜷缩在一楼大厅走廊上。
“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找晦气,我当是谁,原来是郎将军。”
楼云梦此时身上少了金灿灿的东西,一身白色中衣,头发简单地束起来,脚上没有穿鞋,他看起来像刚睡醒一样,但眼睛非常清明,扶着栏杆,俊俏的眉毛挑了挑,斜睨郎寒天,道:“可有官府搜查令?”
郎寒天明显一愣,随即冷声横道:“区区青楼,做的皮肉生意,要来查,何须搜查令?”
“皮肉生意又如何?每月按时交印花税,你若无官府搜查令,便是私闯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