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人儿蜷缩成一团,一点一点挪着往山上爬。
他一定要找到爷爷。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他再也动不了了。
眼泪落下来,雪融化又冻结成冰包裹着他的身体,他想搓搓手,但指头已经僵硬了。
要死了吗?
就这样死也挺好的。
他躺在雪地里,呼吸越来越慢,眼皮也开始打架,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谁?”
他拼命地睁开眼,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大哥哥,但大哥哥的神情淡漠,语气也冷冰冰的。
真讨厌。
大哥哥皱眉看着他,然后将他抱起来,一边拍掉他身上的雪,一边冷声道:“傻的吗?寒冬腊月也敢偷跑出来,不要命了?”
大哥哥端着一碗热腾腾地面糊挨着他嘴边,他刚喝一口,烫得烧嘴,疼得钻心,哇哇哇地大哭起来。
“大皇子,小孩子是不能吃热饭的,你这还是刚出锅的。”
爷爷将他抱起来,大哥哥一脸无挫地站在那里,眼中似乎还浸着泪。
蓝洵玉突然想起,那时,萧炎天的额头上擦着锅灰,手上烧了几个燎泡,衣服边上烧焦一片。
他也是个孩子。
哪里做过饭?
那里会照顾人?
只是,当时,他为什么要跑到灶台亲自熬那一碗黑不溜秋的糊糊?
着急慌忙地端过来喂?
蓝洵玉缝完最后一针,割断线,收了针,腰间裹上纱布,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牙咬着血印子,脸色苍白,唇无色,眼前一阵发黑,缓缓地穿上衣服,看了一眼萧炎天。
恋春楼非常大,前堂一共一百八十间客房,楼有三层,第一层大厅加普通包间,第二层雅间,第三层暖阁。
暖阁最为豪华宽敞,玉珠帘进入,是凤于九天的华丽金屏风,屏风后有花厅,左侧是卧室,右侧是浴室。
没有浓郁低俗的脂粉气,而是淡淡的清雅的沉木檀香萦绕,沁人心脾。
桌案上,一把七弦古琴,一瓶梨花酿,三枝秋日白菊。
“你以后跟着我,做我的侍从。”
如江南烟雨杏花眸子风情万种,嘴角噙着一湾明朗,似笑非笑地望着有些呆呆的人,道:“不愿意?”
一瞬间的恍惚,蓝洵玉喉结滚动,咽了咽,回过神,脸通红的看着梅弄雪,讪讪道:“愿意。”
我和我师父的命都在你们手里,还能不愿意?
第37章 花魁很残暴
“那还愣着做什么?伺候我更衣。”
“啊?”
“……”
伺候人难不倒蓝洵玉,自十二岁后,萧炎天的衣食住行都是他操持的,他开始的时候耍滑头,趁着萧炎天下山去镇上出诊,让丫鬟收拾,和师兄弟们耍玩。
第二天,吃了早饭,肚子像着了火一样,疼得乱地打滚,拽着师父的衣角求了半天,才得解药。
从那以后,萧炎天的起居,再不敢假手别人。
只是,他还是第一次伺候萧炎天以外的人,有一种做贼的感觉,总觉得对不起他师父似的。
走向前,蓝洵玉轻巧地退了梅弄雪的衣衫,取下发扣,梳子轻轻地捋顺头发,衣服叠得整齐漂亮,乖巧地低着头,立在一边,等候吩咐。
梅弄雪道:“看不出你这样贤惠。”
我不是贤惠。
我是装孙子。
蓝洵玉憋屈地想,他又要开始装孙子了。
梅弄雪坐在浴池边上,七分魅惑三分勾魂地轻笑道:“过来帮我擦擦身子。”
拿着干净柔软的布巾,蓝洵玉面红耳赤,手下轻柔,从前萧炎天洗澡的时候,他也在边伺候,那时候,他读不懂萧炎天眼中的隐忍和炙热,以为他师父天生异禀,日日硬,而且玩意还大,现在想来……
“想什么呢?”
不知何事,梅弄雪的脸快贴在他脸上,鼻翼间的呼吸带着热气喷过来,身上的檀香萦萦绕绕,大拇指腹带着薄茧揉着他的唇,眼眸缱绻深邃像古潭老井一样,把人吸了进去。
声音极其动听轻柔,饱含无限眷恋一般,让人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被爱着,保护着,安心而舒适,“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蓝洵玉失魂一样,瞳孔无焦距,目光涣散,嘴唇喏喏,唇形成了一个蓝字,刚要开口,猛然间惊醒,后退一步,警戒地看着梅弄雪。
他会催眠术!
催眠术要心智坚定的人才能练成,产生于苗疆,流传到中原。
只短短一瞬间,梅含雪就能做到这种地步。
太惊人了。
梅弄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戏虐地看着蓝洵玉,伸出腿,踩在蓝洵玉腰间的伤口上,脚下用力。
“啊……”
倒吸一口冷气。
脚好疼。
这祖宗,心眼小,记恨着他刚才踢他一脚,这会儿还回来。
眼看血往外留,脚还在下力。
蓝洵玉好汉不吃眼前亏,忍着刺痛,求饶道:“梅公子,高抬贵脚。”
“呵?”
“再踩下去,线要崩了。”
“……”
玉足抬走,又将脸踩在脚下,蓝洵玉心底一万个曹尼玛,脸上挤着笑,一双黑溜溜的眸子像小狗一样泛着水雾,给人一种讨好又可怜的模样。
蓝洵玉发现,他很狗还有些贱,得势的时候,尾巴翘到天上,敢调戏他师父,失势的时候,夹着尾巴,趴在地上,要多乖有多乖。
对着梅弄雪,也是如此,三年前,少年土豪,走路都是横着的,进了恋春楼,谁也不要,只要花魁,出手便是五百两黄金,要多狂妄有多狂妄,这会儿,他狗孙一个,要多狗孙有多狗孙。
不知怎的,梅弄雪心情蓦地好起来,连着今夜被追杀的阴霾也减了不少,他抬起脚,踢了踢蓝洵玉的屁股,道:“小狐狸,别在这给我装可怜,起去铺床。”
第38章 皇上的流氓花阙
蓝洵玉麻溜儿地从地上滚起来,不一会儿把床铺得整整齐齐,自知之明地打了个地铺,也不敢睡,等着梅弄雪清洗好,送上干净的白色中衣,人躺在床上,熄了灯,蹑手蹑脚地睡下。
夜寂静,风无声。
良久,一个柔和低沉的声音响起,“小狐狸。”
“……”
似是一声感叹,又似是警告,“我们四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你和你契兄弟去告密,最后也免不了要死,杨淮那老狗会杀了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蓝洵玉低声道:“你放心,我和……我契兄绝对不会去告密。”
“嗯。”
“……”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一个绝色的男人被一条精细的金软链子拴着。
他的眉眼极尽风流。
一身残阳血色红衣,衬着他玉肌赛雪,惊艳绝伦。
手支着下巴,慵懒地侧卧在宽大华丽的金色龙床上,排扇一样细长柔软的睫毛半垂着,眼帘微合,明明被囚困着,却透着一股从容闲适。
一个二十多岁,穿着锦衣彩带,梳着流云发髻的宫女走了进来,她端着一个棕色奢华的梨花木托盘,托盘上放着精致几碟小菜,一壶酒,一双银筷。
她看了看四下无人,将饭菜放在桌子上,手放在心口,单膝跪地,低首道:“主人。”
声音一出,竟然是个男的。
床上的人连眼皮都没有抬,淡淡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办妥了。”
轻轻嗯了一声。
宫女起身,杨柳扶风一般离去,哪里像个男人?
花阙抬眼望着那双银筷子,嘴角勾了起来,眼眸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萧允胤担心他被人下毒吗?
掌控不了皇宫了吗?
“美人,想我吗?”
巧笑的声音,甜甜的酒窝,年轻俊美的脸上洋溢着欢喜。
一身明黄龙袍,金玉带束腰。
他走到龙床前,低下头,吻上那美丽的唇,不一会儿着了火,只是,刚上了榻来,就被人压在下面。
“起开!”
萧允胤俏眉竖起,不满道。
他不明白,抓了医药谷的弟子来问,个个都说,蓝洵玉羞涩,乖巧,腼腆,在萧炎天跟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酸得不得了。
本想拴了蓝洵玉,好好调教一翻,让他忘了萧炎天那个狗东西。
可,这人上了龙床,就是个流氓!
呸!
说他流氓都抬举他了。
“宝贝,皱眉做什么?你一皱眉,为夫的心都要碎了。”
“啐!”
“瞧瞧,天天念着我的是你,拴着我的是你,嫌弃我的也是你,纠不纠结?”
“谁嫌弃你了?”
“稀罕我?”
“……”
萧允胤脸烧得慌,懊恼地伸出拳头要去砸人,然到了人胸口,力道却像挠痒痒一样。
花阙忍不住笑道:“舍不得下手?”
“臭流氓!”
俯下身,咬着萧允胤的耳垂,暧昧地喝着热气,道:“我要是臭流氓,你就是臭流氓的老婆。”
“你!”
“宝贝,喜欢我吗?”
萧允胤心尖都跟着颤抖起来,声音不稳,怨恨又欢喜地看着身上的人,道:“你从前几次想杀我,现在又花言巧语的哄着我,你是不是怕我杀了你?所以故意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