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一家子就在村里人的闲话下把芷哥儿养得水灵灵的,成了村子里最好看的小娃娃,村长家的哥儿都没芷哥儿长得这般好,谁见了都喜欢。
村里人当初嚼陆家的舌根,是觉得村里子的孩子从小都是一般养,阿娘有奶时喝奶,没奶后就喝米汤米糊糊,等长了牙就和大人们吃一样的东西,馍馍干饭嚼不动,大人放嘴里嚼碎了再喂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怎么到了你陆家就不一样了?成日鸡蛋羊奶的喂,喂的还不是个大胖小子是个哥儿。
一对比,这心里头就开始不舒服了。
不过两年一过去,见芷哥儿一个早产的娃娃能长得这般漂亮又乖巧,年画娃娃一般,不少人家瞧着心动。
家里养鸡每天能下蛋,两天一碗羊奶也花不了几枚铜板。最重要的是,人陆家都能供得起,我家岂不是更能!
要是自家娃娃都能长成芷哥儿那般,就是花几个钱也无妨。
奇就奇在,这些跟着陆家后头给自家娃娃吃鸡蛋喝羊奶的,长得还真比村子里一般的娃娃要好。
不是说模样多好看,而是身子骨更强些。
小娃娃难养活,不说生场病阎王爷就能带走,便是有时抱出去玩时撞见些什么,半夜都能发起热来。
但喂了鸡蛋羊奶的娃娃无一例外都长得健壮,平日里头疼脑热的都少。
这下再没人说陆家的不是了,村里头婶子们凑一块唠嗑都是夸的。
“我家那大孙子喂了两年羊奶,壮得跟头牛似的,看着就喜庆,我媳妇回娘家时带着他去,没一个人不夸的!都说看着就是有福气的!”
“别说,这陆家还真是心思巧,田耕得好不说,娃娃都养得好!”
第25章
岑宁把豆腐从橱柜里拿出来,切成小块后下锅焯水去豆腥味。既然是夹在馍里吃,他把豆腐切得细。
水稍微滚起来些,把豆腐捞起来,再用葫芦瓢把锅里的水舀出来。
“芷哥儿,端好碗往旁边坐些,待会儿油烟子厉害,别呛着。”岑宁对芷哥儿说。
芷哥儿正捧着碗,自己拿勺舀蛋羹吃。
听罢软软地应和一声,先双手捧着碗勺搁到远处放好,又小跑回来搬他的小凳子,重新捧着蛋羹坐下,芷哥儿朝着岑宁说:“小嬷,我好啦。”
姜蒜下锅用油爆香,岑宁拿筷子把渣子剔出来,开了坛子放进去满满一勺子辣子。
姚春玲偏头咳了两声:“哟,这新鲜辣子就是不一样,呛得很!”
岑宁也忍不住咳了两声,然后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翻炒两下,就把豆腐块倒进去,开始炖。
炖豆腐,得注意着火候慢慢来,火小了不鲜嫩,火大了就碎开了。
乡下灶台都是一体的,两口大锅用来炒菜炖菜蒸东西,中间两口小的可以拿来烧水。
姚春玲在一旁捏玉米窝头,岑宁切了半块南瓜,蒸熟后做了锅南瓜糊糊,干吃馍馍噎得慌。
玉米窝头刚蒸好,兄弟俩闻着味就回来了。
“我见前头屋子黑着灯,就猜到你带着芷哥儿来这了。”陆云朗踏进屋嗅一口,“你俩做的什么这么香?”
“今儿村口在磨辣子,晚上炖辣子豆腐吃。”姚春玲把蒸好的玉米窝头趁热一个个捡到篮子里,眼角余光瞥见陆云朗伸手要去摸芷哥儿,一瞪眼道:“手洗了吗就摸他!他好好吃饭呢,你别闹他。”
陆云朗收回手,朝芷哥儿一耸肩忙两步迈出去和陆云川一道洗手了。
岑宁看着好笑,朝院子里望了一眼陆云川,又转过头继续帮着姚春玲拾玉米窝头。
家里没割新鲜肉,岑宁切一块腊肉下来,因为要夹在玉米窝头里吃,特意剁得细细的,和腌好的酸豆角和辣椒一起炒。
怕两个干活的人吃不饱,姚春玲还另外摊了几张厚实的烙饼。
晚饭摆在堂屋里吃,陆云川点一盏油灯,姚春玲和岑宁把菜和窝头一齐端上桌。
都是鲜辣开胃的菜,饼子和窝头中间抹上辣子,放上肉沫夹好,咬一口香得不得了,还饱肚子。
到最后一篮子玉米窝头和饼吃得干干净净。
姚春玲念叨着明天还得再去村口磨一坛子辣子,反正菜园里辣椒多的是,吃都吃不完。
*
转眼到寒露,清晨岑宁推开屋门,迎面的寒气吹得人一个激灵,本还有些瞌睡,这下给吹清醒了。
厨房生起火就暖和些,岑宁烧水后和面擀面,面条切好,锅里的水也沸了,面条下锅,煮面的功夫岑宁去后院鸡舍拾了今日下的蛋。
等面条煮好了放进粗碗里,撒上葱花,再铺上猪油煎的鸡蛋,滚烫的面汤往上一淋,陆云川的早饭就做好了。
岑宁早上胃口小,吃不下面条,捏了几个花卷蒸着吃,早上吃一个,剩下的中午配着菜汤吃。
陆云川打扫好鸡舍走进厨房。
岑宁端起面碗:“正好能吃了,今早上风大,吃点热乎的待会儿赶山路也暖和些。”
他看陆云川穿着的还是往日的薄棉衣,擦了把手就要去里屋给他找衣裳:“怎么穿的这件,今天冷,该穿厚些,我去给你找件厚衣裳出来换了。”
陆云川一手端面碗一手拦他:“干活时穿这个正好,动起来就不觉得冷了,还有几分热呢,快坐下吃饭。”
岑宁这才坐下,伸手拿了个花卷说:“趁还没入冬,我去镇子上买些棉花和布回来,给你缝件棉衣棉裤。”
陆云川夹了一筷子鸡蛋喂给他,闻言摇头道:“我有棉衣,不用给我做,不过棉花和布是得买些,到了年节,你该给自己做身新衣裳穿。”
说完怕岑宁和他置气,又想了想道,“快过年了,你们哥儿和姑娘该多打扮打扮,穿得好看些,我穿衣裳不注意,再好的穿几天也给糟蹋了,有棉衣穿着保暖就行。”
岑宁听着好笑,上次他收拾橱柜时翻出来陆云川的两件厚棉衣,该是穿了好多年了,补丁打满了不说,有几处棉花都露出来,早该不暖和了。
但他也不和陆云川说嘴,心里想着等他做好了,陆云川总不能不穿的。
“现在这活计什么时候能做完?”岑宁转头说起别的事。
陆云川吸溜一大口面,又喝了口面汤:“快了,加些紧,三四日就能做完,做完这活,我就和大哥上山砍柴火去,再烧些木炭。”
山里的冬天不比旁的地方,柴火和木炭是越多越好,一个拿来烧锅,一个拿来取暖。
吃过早饭,岑宁照常给陆云川灌满水壶:“天冷,你和大哥干活歇下来多喝些水,嘴巴都干了。”
至于怎么晓得的陆云川嘴巴干,岑宁抿抿唇,不乐意说话了。
送了陆云川出门,岑宁洗好碗筷,把手洗干净后,去里屋拿了被面出来。
被面昨晚就绣好了,他把茹姐儿她娘拿来的针线篮收拾好,多出来的彩线按色捆好铺在底下,两床被面放在上面,拎着去了茹姐儿家。
茹姐儿家在村口,岑宁走到院门口时正碰上茹姐儿在院里喂鸡,这些鸡是要留着她哥成亲时杀了摆宴的。
看见岑宁来了,手里还提着针线篮,茹姐儿把鸡赶进鸡舍里,一边招呼岑宁进屋一边喊她娘:“阿娘,宁哥儿来了。”
“这丫头,没一点礼数,宁哥儿是你喊的吗,你得喊婶子!”茹姐儿她娘嘴里念叨着从厨房走出来,见着岑宁忙带上笑,“宁儿快进堂屋做,最近家里乱得很。”
茹姐儿被她阿娘训了也没恼,嘀咕一声:“都怪竹哥儿,我和他学的。”又甩着两条粗辫子蹦跶进厨房给岑宁倒水去了。
岑宁把针线篮递给茹姐儿她娘:“婶子,这是两床被面,按你说的一床绣了双囍,一床勾了鸳鸯,你看看可还行,不行我再拿回去改针。”
“这么快就绣好了?”茹姐儿她娘接过篮子看被面,只见两床都针脚细密,绣工精细,满意得眼角皱纹都笑出来,“哎哟,我瞧着比镇上铺子里卖的还好呢,我那儿媳指定满意!”
待翻过被面看见底下一捆捆的彩线,心里更是熨帖,觉得陆二小子这夫郎待人做事没一处不得体的,一点儿都挑不出错来。
心里满意,出手就利落,茹姐儿她娘进屋拿红纸包了一百个钱。
“好宁哥儿,工钱你收着,婶子还另外有事求你。”把红纸包塞给岑宁后,茹姐儿她娘拉着岑宁的手道,“我那小子五日后成亲,合该是要请你和二小子来吃喜酒的,但婶子还想请你成亲那日来帮我压一压新房,也算是让我儿子儿媳沾一沾你和二小子的福气。”
村里人成亲当日,讲究些的人家都要请几个成了亲的、家里头和睦的妇人来压一压新房,也算是让新人讨个吉利的彩头。
当初陆云川和岑宁成亲时,姚春玲也是请了两个嫂子的。
可岑宁刚成亲,哪做过这种事,他心里头知道茹姐儿她娘是看重自己才张这个口,但怕自己没经验反倒坏了事。
刚要推辞,茹姐儿她娘又道:“我还想着也请你嫂嫂过来呢,待会儿我要跑去她家里和她说的,你们妯娌两个贤惠能干性格还好,陆家弟兄俩也踏实,这事可一定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