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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韶华 完结+番外 (薄荷酒/薄荷酒BHJ)


  “身份尊贵?”天宜帝习惯性地冷笑了一声,在过往多年里,每逢想到洛湮华的身世,他心里就会燃起无名业火,伴随着不加掩饰的冷漠与恶意。因为掌握了充足的理由,再怎样残害摧折都可以心安理得。时至今日,在发出讥讽的一刻,才恍然惊觉长久以来的底气已经不复存在,施加的一切都需偿还代价。他定了定神,才缓缓道:“照你的说法,大皇子屡次顶撞,目无尊长,合该重重地治罪了?”
  “奴才万万不敢置喙。”张承珏觉得皇帝的话音里没有不悦之意,赶紧磕了个头,壮着胆子道,“小的读书不多,但也曾听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想来一切自有陛下决断,大殿下必不会有所怨怼。”
  如果是吴庸,这等不够谨慎的话是断不会出口的,他心里砰砰直跳,屏息等着天子的反应。只听到上方一声短促的冷笑,而后就是久久沉默。
  天宜帝看着手中的信笺,静王的言辞平淡简洁,一如既往地不作任何辩解,而是含蓄地提醒,一年之前五月初三,寿辰之夜杯酒为盟,曾有约法三章,请陛下信守前诺,莫催莫问,勿负信义二字。
  皇帝这才省起眼看又是一年生辰将至,距离那个立约之夜果真已转过一轮寒暑春秋。记得当晚在御书房里,面对满盛毒酒的金杯,洛湮华提出了三项条件:一是请陛下任命专人协作配合;二是琅環部属自行其是,不受朝廷调遣制约;第三条则说得明确,局势纷繁,要儿臣出面处理可以,但进退调遣之间,轻重缓急自有分教,若遇到与宫中旨意一时冲突,须得由我决定,父皇不可相强。
  如此这般,前几天气势汹汹传出的口谕被堵得严丝合缝,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碰得皇帝一口气卡在半途上不来下不去。琅環内乱无疑是削弱心头之患的良机,平白放过实在不甘心,他简直后悔起将静王放去了江南。
  天宜帝对信义二字是不怎么讲究的,事实上遍翻史书,背信弃义的君主满地都是,想找个言而有信的却甚是艰难,不要说与洛湮华的约定不落文字、没有旁证,就是颁过明旨、立档存证又如何?但他二月十五才受过重挫,当时找足了罪名,在自己的重华宫中全力发难,凭借天时地利、帝王之威尚且折戟沉沙、弄得灰头土脸,而今静王远隔重山,又占着道理,想也知道拿抗旨做文章讨不到便宜,唯一的方法就是靠洛凭渊来牵制了。
  宁王前天呈上的密折倒是充实详尽,禀告抵达金陵后见到的农桑状况,对于清丈田亩的诸般设想和措施,又讲到江南武林出现乱局,大皇兄已在着手平息,情况虽然复杂,但应该与昆仑府余孽脱不开关系,自己会查明源头、擒拿逆贼,请父皇放心,云云。万剑山庄也有提及,却是一笔带过,说师门受邀参加五月初五试剑大会,届时或与师兄弟们同往。
  看得出,初到金陵的洛凭渊对情况已有所掌握,但似乎并没把注意力放在琅環内部的纷争上,而是将矛头指向昆仑府余孽。天宜帝觉得这份折子不够深体圣意,略感不满,但一时也不好挑毛病,洛凭渊一向严谨,这次想必也不是空口无凭。
  再说,在琅環的地盘上与静王作对能落下什么好处?宁王的主要任务是督办田亩,监视乃是附带,只要事态尚可,多半是不愿平添事端的,有点避重就轻实属难免。
  天宜帝思忖着各种前因后果、利弊得失,将手里的信纸在明烛上点燃,火焰一闪,薛涛笺转瞬化成了灰烬,像黑色的蝴蝶翅膀般飘落。他不想留着这些提到寿辰立约的字迹。
  给洛凭渊的密旨肯定已经到了,宁王必然会奉命施加压力,总不成也跟静王一样抗旨不遵吧。想到这一点,他缓缓吁出一口气,何妨多等几日,且看洛湮华腹背受敌之下,能给出什么样的满意交代。
  皇帝没有察觉到的是,在思虑间,自己的怒气已被犹疑取代,下意识地避免与静王撕破脸。倘若放在去年,他或许还能维持住凌厉的气势,但一年交锋下来,随着边境安定、辽人败北,当帝王功业得到成全时,仿佛却也被逐渐磨去了威仪。近来梦魇缠身,更是锐气大挫,比起深究问罪,想办法睡上个安稳觉才是最重要的。
  宫里关于琅環皇后索命的议论越传越多,他面上发怒禁止,心里却已禁不住疑神疑鬼。奈何方法用遍,从安神汤药到求神问卜,暗地托请佛寺道观举办超度法会,也曾间或奏效一两晚,却没有一样能除去病根。此事委实有损人君颜面,长此以往,流言蜚语从宫里传到外面,免不了众口铄金,往近说是德行有亏,为鬼神所趁,往远说又要翻起琅環旧案,教人情何以堪?据说前朝有位君王得天下时杀戮太重,也是每夜梦见死去的敌手来讨债,最后还是军中两员大将每夜守门,冤魂慑于名将身上的煞气,才不再靠近。天宜帝病急乱投医,某日记起这段轶闻,特地宣云王进宫,找了个借口让四皇子在寝殿外侧留宿,令人失望的是,情形没有改变,皇后江璧瑶的音容依旧如影随形,在他合眼后不期而至。
  夜晚惊悸紧张,白天跟着精力不济,发展到一见暮色降临便即焦躁不安。皇帝万分烦恼,不久前专程驾临皇觉寺,隐晦地向住持了尘大师吐露苦衷,询问可有解脱之法。了尘去岁历经一劫,而今恢复康健,神态更见安详,闻言沉思半晌方才合十说道:“陛下承天继运,自有王气庇佑,阴冥难侵。以老僧所见,陛下之疾起于心结,若能追溯根由、对症而为,自会不药而愈。”
  天宜帝默然无言,心病这种东西药石罔效,不涉神佛,只能怨自己。旁人或许会认为了尘在敷衍打机锋,他自家事自家知,心里却信了七八分。距离二月中已过去了六十多天,一幕幕场景却仍挥之不去、宛在眼前,不止是洛湮华,最得自己信任的李平澜、从来宠爱的洛临翩,甚而后宫里与世无争的莲妃,与静王有隙的五皇子洛凭渊,他们都在反对,那些出口的话至今回荡,刺耳又刺心。讽刺的是,当年枉顾诸多疑点,藉由通敌叛国的罪名处置琅環皇后,幽禁皇长子,时至今日,偏偏是自己亲手册立的太子洛文箫、取代皇后掌理后宫的韩贵妃做出了这些行径,要将国运出卖给辽人。那个夜晚犹如沉重而响亮的耳光,打过左脸打右脸,又像骤然拉开闸门,旧日往事洪水般倾泻而出,将自欺扫荡殆尽。即使静王离开京师后,朝野的余波已渐渐平息,皇帝仍然感到尊严扫地、片瓦不存,在耻辱中将洛湮华恨得咬牙切齿。
  朕是天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纲常有序,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他一次次恨恨地想道。但脑中却不由自主会浮现另一句话——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很久以前,他曾经这样教导过长子洛深华,少年用尊敬的目光望着自己,记得一字不错。
  而今他当然不肯也没勇气去考虑父子关系,然而夜半惊醒的一刻,冷汗涔涔的短暂软弱中,总会不受控制地想到天意,并且陷入深深的疑惧。为帝者可以目空一切,唯独不敢有违天意,洛湮华是上应天象辅佐帝基的人,过于逼迫为难,是否意味着失去背后所代表的气运与命数,非但不能有利于自己,反而折损了福泽?而如今的魇症,莫非就是上天的惩戒与示警?
  张承珏跪在地上,闻到纸笺焚烧的焦味,不敢抬头。
  “起来吧。”这时他听到了皇帝的声音,淡淡的辨不出喜怒,“你伶俐是够了,历练还差得远,跟着吴庸好好学罢。”
  张承珏连忙谢恩,心里略松了口气,又不免失望。他站起身,动作轻巧地去收拾案上的灰烬。偶然转头,心里突然一撞,明亮柔和的烛光映着皇帝憔悴发青的脸孔,以及眼角额头密密的纹路,竟显出几分从前没有的老态。
  天宜帝吩咐摆驾清凉殿,在西暖阁用膳,等到了西暖阁,不知为何又心情不悦,命令换到冬暖阁。
  张承珏侍候晚膳,挨到酉时末才与另一名管事内侍换了值。他这两年在宫里混出些头脸,在城中置了一座不大的宅子,于是独自出了宫墙边供内侍杂役进出的侧门,准备回私宅休息。
  天色已晚,他没有乘小轿,才走出几丈就有道人影从旁边跟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张管事,可算等到你了。”
  张承珏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这里不是讲话之所,先离远点,免得被人看见。”
  那人轻哼一声,不太高兴,但还是依言松开手,跟在他身后几步远。两人一前一后向南走出半条街,转进一道小巷,张承珏见四周无人,才停步拱了拱手:“王主簿辛苦。”
  对方三十多岁,黄面微须,没有穿官服,此时也顾不得寒暄,急急问道:“情况如何?侯爷正等着回报呢!”
  张承珏心里冷笑了一下,他面前的人名叫王恭,是宫里韩贵妃娘家一表三千里的表亲,目前在刑部任六品主簿,口称的侯爷则是韩妃的长兄,本身才干平庸,靠着妹妹的裙带关系被封为安远侯。韩氏家族没有出色的人才,而今贵妃和太子摇摇欲坠,这些外戚的显贵地位已是明日黄花,还摆什么公候的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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