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华以沫现在在峥嵘幻境里?”风苒听白渊开口告知,惊得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我家主人在峥嵘幻境还没出来!”阿奴“唰”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跟着大声吼道。顿了顿,声音突然轻下去,然后轻咳了一声,问道,“峥嵘幻境是什么玩意?”
站在一旁的听风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解释道:“阿奴姑娘,峥嵘幻境,是幻境的一种,以爱恨嗔痴为索引,以人生八苦为考验,从而炼人心志,清其业障。”
阿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风苒早在听到阿奴后半句时便觉眼前一黑,心底有火不断冒出来,待听风话音方落,拼命压制着怒气朝阿奴低声道:“你不知道方才吼什么!”
“听名字就很危险啊,阿奴担心主人的心情你怎会理解。”阿奴没好气道,复抬头望向白渊,脸色沉重,“那,你们到底把主人怎么样了!”
白渊轻轻摇了摇头,望向阿奴,淡然道:“再过几日便有分晓,你们便在荣雪宫等候消息罢。纵是问本宫,本宫也不知晓峥嵘幻境里发生了些什么。”
“已经几日了?”风苒皱着眉问道。
“五日。也就是说……你们最多登上两日便可。”白渊一字一句缓缓道。
峥嵘幻境里。
苏尘儿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里面没有丝毫流动的迹象。由于念清心咒的原因,愈发唇干舌燥,且精神也越来越萎顿。她知晓这都是因为峥嵘幻境的缘故,只是皱着眉强撑着,偶尔抬眼望一下华以沫,察看下情况。
在此之前,华以沫曾突然喊了一声姐姐,然后吐了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襟。苏尘儿虽不知华以沫在幻境里经历着什么,却也隐约知晓是极其痛楚之时。那闭着眼的脸上神色,也时常闪过恨意、愤怒、悲伤、痛楚以及忍耐,有时连苏尘儿看得都有些不免心惊,不明白为何这人竟会有这般多的不堪记忆沉淀在心底。
红尘苦楚,当真能至如此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三更奉上^。^
☆、生死一线(四)
华以沫一双褐色眼睛早已被血红布满,她望着身前俊美面容上挂着不屑笑意的男子,费力地抬起手中的剑,一刀砍去。
小小的身子并没有多少气力,举着和自己个子差不多高的剑,每一次的挥舞都笨拙得可笑,被男子轻易地躲开。
“小以沫,这样可不行噢。你不是要给姐姐报仇吗?来啊——”那张脸上笑意更甚,映在华以沫眼中,丑恶得可憎。
“杀了你……杀了你……”华以沫一刀落空,身子往前趔趄了一下,咬着牙重新站直了身子,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
“你杀的了我吗?哈哈——”男子忽然疯狂地笑起来。
华以沫握紧剑柄,狠狠地用力往前刺去。
剑刃刺入身体发出轻微的陷入声。
“以沫……”响起的,却是熟悉的温柔声音。
华以沫抬头,瞳孔惊恐地涣散开来,怔怔地望着被自己的剑贯穿心口的女子,一脸的不敢置信。
华清扬的身子渐渐软倒下去。
华以沫手一抖,将剑扔在地上,上前一步跟着跪倒在地,将华清扬拥入了怀里。
“姐姐,你别吓我。姐姐……”华以沫伸出右手,拼命伸手捂住那不断往外涌出鲜血的左胸口。眼眶却干涩得流不出泪水。
“以沫,你又在杀人了……”华清扬的眼神里的温柔渐渐褪去,带了一丝责怪与无奈,喃喃道,“为什么,总是杀人呢……我们是大夫啊……救死扶伤,像爹娘一样。”
“不,我不要。我不要当好大夫!爹娘……爹娘明知道危险,还是坚持去治疗瘟疫,才会丢下我们的。”华以沫深深地低下头去,“姐姐,姐姐不要也丢下沫儿……这样沫儿,就只有一个人了。”
“姐姐不喜欢这样的以沫……姐姐……要离开了。”
华以沫听到华清扬的话,震惊地望向她:“姐姐,沫儿不是故意想杀你的……沫儿只是想为姐姐报仇而已……”
“来不及了……以沫,你看……那么多人,都死了。”华清扬叹息般的轻喃,眼中神光渐渐黯淡下来。
华以沫抬头,赫然发现自己周围皆是面容模糊的尸体,高高地堆起,数以百计。那些流出的鲜血淹没了自己的衣摆脚踝,刺目得红。
“不,不是这样的,姐姐,不要离开沫儿!”华以沫紧紧攥着华清扬的衣袖,将她搂在怀里,紧闭的眼角缓缓沁出下一滴淡红色的泪来。
怀里却温度渐渐冷却,然后逐渐消失。
华以沫望着空荡荡的怀抱,神色恍惚。
苏尘儿突然发现华以沫的微阖的眼睛里竟缓缓流下一行血来,心里一惊,微微皱起眉来,叹了口气。
然后伸出衣袖,温柔地拭了去。
“苦难过,浮生平,一切不过过眼云烟,何必执着。华以沫呵……”
“今日已经第七日了!怎得峥嵘幻境还未有动静!”阿奴神色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突然顿住,转头朝一旁的落奎道,“若是主人有半分差错,阿奴定要,定要烧了,啊不是,淹了你这荣雪宫!”
落奎一脸无奈,也不接话,任由阿奴抱怨着。
“你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看着头晕!”风苒无力扶额,叹道。
“腿长在我身上,我爱走便走,你不爱看便闭眼。”阿奴丢下一句话,继续开始来回走动。
“宫主。”在门边的听风偏头便看到白渊的身影走进来,连忙出声唤道。
众人皆转过脸来。
“白宫主,真的不能打开峥嵘幻境吗?”风苒坐在位置上,面色也有些难看,望向白渊。
白渊白裙曳地,青丝长垂,走进房来,听到风苒复又问起,摇头道:“不能。纵是打开,进去不过多一人入幻境而已。”
“那,你们荣雪宫没有什么类似避毒的药么?”阿奴追问道。
“身可避,心如何得避?”白渊静静道,“急也无用,稍安勿躁。”
“危险的又不是你的谁,你当然不急!”阿奴冷哼一声,嘲讽道。
“不准对宫主无礼!”落奎正色道。
“无碍。”白渊也不计较,“我陪着你们一起等便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忽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才外门外传来。
白渊眼底神色一闪,若有所思地望向门口。
鬼判推门而入,朝白渊抱拳:“宫主。”
“哎呀,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来这种礼数,到底怎么了?可是人出来了?”阿奴往前几步,恨不得拉了眼前这个鬼判使者的袖子摇晃。
鬼判兀自低着头,等待着白渊的口令。
“说罢。”
“是,宫主。”鬼判沉着地汇报道,“华以沫和苏尘儿已从峥嵘幻境里出来了。”
风苒“蹭“地从椅子旁站立起来,脸上闪过一丝狂喜。
而阿奴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了鬼判使者的袖子:“主人在哪里?”
“谢谢。”苏尘儿接过身边侍女的温水,开口道了谢,然后慢慢喝了起来。
唇早已干得起了皮,此刻被水滋润,顿时感觉无比轻松畅快。
喝完之后,苏尘儿略一思忖,朝侍女笑笑,指了指床上的华以沫,道:“我有些累,使不上气力,麻烦姑娘将我同伴扶起来好么?我喂她些水。”
华以沫的唇与苏尘儿的苍白不同,而是显出鲜艳的红来。苏尘儿将杯子轻轻抵在华以沫的唇上,然后一点点滴在她唇上,被昏迷不醒的华以沫下意识地吞咽而下。
“姑娘,你的房间就在隔壁,鬼判使者说你也累了,是否要去歇下?我来照顾便好。”年轻的侍女客气道。
“也好。那麻烦姑娘了。”苏尘儿闻言点点头,便从床沿缓缓站了起来,正待迈步,一双冰冷的手却在此刻倏地攥住了她垂在床边的右手。
“姐姐……”轻若呢喃的梦呓声从红唇中吐露。
苏尘儿的视线落在床上虚弱得仿佛只余下一口气的女子。
片刻前。峥嵘幻境里。
当苏尘儿又一次念完清心咒时,手心里握着的手忽然一颤,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她的。
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华以沫的眼睛,猛地睁了开来。
一时间,苏尘儿只来及看见,那双平时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却像是藏下了世间最悲伤的事,水光盈盈,仿佛一眨便会落下泪来。
华以沫定定地望着苏尘儿,似乎一时没有从幻境里回过神来。
而脸上,那一瞬的恍惚里,竟是脆弱的孩童模样,迷茫地望向苏尘儿,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眷恋。
“华以沫?”苏尘儿轻轻地开了口,用疑问的语气唤了句。
华以沫却身子一软,重新闭上眼睛,且向苏尘儿的怀里倒来。
就此,晕了过去。
然而苏尘儿到底还是松了口气,艰难地扶起华以沫,架在脖子上,一步步走向来时的地方。
所幸不过几步便到了门口,苏尘儿靠在铜门上喘气。
不过几个呼吸间,颇为沉重的铜门便被拉了开来。鬼判使者出现在苏尘儿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