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听到伍长童好好的。
表姐愣了一瞬间,随后眯着眼睛望向栗雨青。她盯了栗雨青一会儿,说:“如果不曾遇到栗小姐,童童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栗雨青没说话,表姐反而打开了某种开关,开始长篇大论地替伍长童鸣不平。她说:“就是因为追逐栗小姐,童童才跟她爸爸关系那么差。当然了,你是闪着光的爱豆,享受粉丝追逐是理所当然的嘛。她说她已经追到了,我瞧着待遇却比普通粉丝还差。现在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她撒谎了么?你们曾经谈过恋爱吗?”
“我……”栗雨青低下了头,说:“嗯。”
“这时候承认有什么用。”表姐都快气笑了,道:“那你的粉丝在网络上辱骂她的时候,你在哪里?有人给她寄刀片和带血的内裤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她伤心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知道她除了你以外还喜欢什么吗?你享受了她所有的好,却什么都不付出,你管这叫谈恋爱?”
栗雨青说:“以前……是我没看到她的好,对不起。”
“受不起这句话!谁都看得出来你不喜欢她,只有她个傻子愿意陪你演戏。她说她曾经对不起你,所以你讨厌她是正常的。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一直吊着她?被讨厌的人一直纠缠,应该很苦恼吧,那你为什么不骂走她?你打她都好啊!你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
九年……从13岁到22岁,几乎是人生中最纯粹的九年。栗雨青什么都没干,只是拽着风筝线,就让另一个女孩子的人生轨迹完全改变。如果伍长童没追星,现在可能是一个潇洒自在的富家大小姐;如果伍长童追的不是栗雨青,也许正和偶像把酒言欢,甚至一块儿逛街吃饭。
怎么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栗雨青试图狡辩:我怎么没骂过?
话还没出口,栗雨青就想起来,自己的确没有跟伍长童摊牌过。
前五年里,无论伍长童做出什么行为,栗雨青都觉得“还是个孩子”,因此从不说重话。好不容易等伍长童成年了,能说重话了,她又拿一句“女朋友”绑住了对方。这时候的约法三章又有什么用呢?
两个人的身份从不对等,自己仅仅是在滥用身为偶像的权威而已。
是自己一直以来没把伍长童放在正确的位置,才造成两人之间的错位。
栗雨青抬起头,对表姐说:“我喜欢她。”
表姐第一反应是笑:“噗!”
栗雨青严肃而认真,道:“我希望她好好的,我只想看着她。”
这又是哪一出?表姐狐疑地打量栗雨青。眼神太真,不像在说假话;可栗雨青是影后,什么深情演不出来?
“如果你真的想要童童幸福,就离开她。你和你家人带给她的伤害还不够吗?”
栗雨青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她说:“我不能离开她,但我不会干涉她。我只想默默地看着她。”
表姐道:“凭什么?”
栗雨青没说话。
凭什么?就凭每个人都想活着。
栗雨青不知道伍长童离开了自己是否会过得更好,但她知道,自己离开伍长童那样纯粹激烈的爱,是活不下去的。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她想汲取一点儿光明,这有什么不对?
反正,童童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表姐完全无法理解面前这个人,嫌恶地皱起了眉头,问:“别逗我笑了,你喜欢童童?你喜欢她哪一点?”
栗雨青没犹豫,道:“喜欢她以前喜欢我的样子。”
这也许是她能说出来的,最真心的真心话了。
她后悔了。
☆、很普通
伍长童跟小剧组在一块儿闹腾久了, 差点儿忘了自己还是个有毕业压力的补考狗。
教导主任唤她到办公室里聊天时, 她心里一惊, 生怕哪门课又不可避免地挂了科, 那她给伍秉国的“明年毕业”的承诺也就完成不了了。
她已经做好求爷爷告奶奶的准备,可教导主任笑得温柔, 双目含笑,活像菩萨。
伍长童忐忑——其实也没那么忐忑——试探问道:“您找我什么事?要有哪科需要补考吗?”
教导主任说:“听说你最近搞了个音乐剧?”
“莫非影响毕业?”伍长童没回答, 只是琢磨着这么问莫非是不让搞?
教导主任笑了一下, 说:“别多想, 愿意投入是好事,但也不能完全不问窗外事儿吧?还有半年多就要毕业了, 家里有什么安排没?”
既然是来探口风的, 那就说明不用担心学分的问题。只要不用操心这个,伍长童就觉得特别舒坦,她耸了耸肩膀, 说:“不知道,我就答应了我爸拿到毕业证。接下来干什么, 再想吧。”
不想也可以, 她是伍秉国的独生女, 只要不犯原则性的大错,不惹是生非,非但饿不死,还能过得很好。人哪,没那一口气, 就会瘫软着废掉。伍长童没有栗雨青做内在驱动力,实际上早已疲了。只不过有个音乐剧推着走,暂时察觉不出来罢了。
一问未来,骨子里的“无趣”就爬了出来。
教导主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充满试探。直到伍长童忍不住开口的前一瞬,教导主任才说:“学校有个公费留学的机会,你想去吗?”
公费留学?伍长童的第一反应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深造、转行、玩票……伍长童什么都想过,但真的没想过公费出国。在她眼里,这是学习成绩优异并且家庭不那么宽裕的同学能够选择的道路,而这两项她一个都挨不着。
教导主任说:“比起自费,在某些方面优先级高一点,比如自主选择专业之类的。既然有这个能力,你可以考虑看看。”
伍长童琢磨了一会儿,说:“自主选择专业?那就是说,这个名额不光是我们系里的?”
“咳咳,三个院分两个名额,还有隔壁电影学院和文学院的一块儿。有这么件事儿,我就那么一说,剩下的你自己考虑。”
伍长童想也不想地摇手,道:“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我一个富二代,公费留学多掉面子?”
说起来,导演学妹正好就在电影学院,好像也快毕业了,正忙着申请的事情。
倒不是伍长童善良,也不是为了给导演学妹腾位置。只是这种事就该择优录取,她一个过期毕业生不该凑这个热闹。再说,真要出国也得各项自理,公费束缚太多,伍长童觉得不自在。
她拒绝地这样坚决,教导主任停顿了一下,也就没有继续这话题,转头提醒了另外一件事情:“虽然这学期才开学不久,但咱们系毕业设计要求挺高,之前那几个小打小闹不算数,得拿出一件大作品来。如果没别的安排和计划,那么可以开始思考这个了。”
教导主任专门提醒这个啊……估计不能随便搞搞蒙混过关。伍长童笑了笑,说:“没问题,保证不走后门,真正地毕业!”
教导主任笑了。
一出办公室,伍长童就给她爹打了个电话。如果伍秉国没在开会,接她的电话还是挺快的。伍长童把事情一说,伍秉国一听是件上进的好事,嘴一张,就把陈秘书又派给她了。
“有个子公司正在筹办中秋晚会,你跟着看看。要是来不及,那年终晚会拿去玩也可以。有事儿就跟陈秘说,他会把事情办妥的。”
“……”自家老爹可真雷厉风行,早知道晚点再说。
但伍长童对这项任务充满兴趣,眼睛都亮起来了。总归也就一个中秋晚会,办毁了就辛苦员工们忍忍,没什么大碍。伍秉国让她玩,她也玩得起。
“行!你等着看吧!”
.
又过了几天,导演学妹约伍长童,要请她看莎士比亚巡回舞台剧。
伍长童很好奇,问:“你前阵子不还在努力攒钱买票么,现在怎么还有钱请人了?”
导演学妹学习认真,玩兴趣爱好也认真。家里不穷,但也不算多富裕。众人聚在一块儿商讨各项事务时,经常听到她哭穷,大家都知道她为了这张票打了两三个月的工。
伍长童曾经开玩笑提过一嘴要送她票,但导演学妹严厉拒绝了。那时候伍长童就知道,自己慷慨错了人。自己愿意对人好是一方面,别人自个儿腰杆子直是另一方面。
不是每个人都像栗雨青一样来者不拒的。
你说栗雨青到底何德何能,能拥有导演学妹和自己这么好的粉丝/前粉丝呢?
导演学妹说:“微博抽奖中了两张票,身边没人对这个感兴趣,只有童童你还聊得上两句,既然是抽奖中的,不想浪费,只好请你了。”
其实伍长童也只是知道这个舞台剧而已,自己并不是很想去,否则早就自己刷千八百回了。上次聊到这个,也是为了请客而已。
不过导演学妹都邀请了,那么看一看也无妨。伍长童脸盲不认人,但听声音看服装的能力还在,她也想看看经典到底如何。
恰逢此时,导演学妹又说:“听说有留学英国的名额,你……”
伍长童便知道对方误会了,连忙道:“我拒绝那个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别有心理负担。我只是好吃懒做,想在我爸羽翼下继续啃老。再说了,我就这能力,争啥啊争?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