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位参赛者前有一张小板足案,案上放着针与五彩丝线,一等锣声响,便就要拿线穿针,在一壶水倒完的时间里,谁穿的针最多便就是胜者。
轮到第五场时小珠上场,这时卫长缨也紧张起来,前面几场有好几个厉害人物,可见后面的人也不可小觑。
锣声响,壶倾斜倒水,众人开始穿针。
卫长缨眼盯着小珠,小珠穿针的速度很快,卫长缨也瞧不清她穿了几口针。
很快壶中水倒完,锣声再响,时间到。
几名评判过来数针线,卫长缨把头倚在李星回的肩上。
“长缨你怎么也紧张了?你以前和应红妆比试时可没紧张呀?”李星回只觉好笑,那时候的卫长缨可是自信满满。
第五场比试的结果出来,小珠是前一,可以进入第二轮比试。
卫长缨舒了一口气。
两盏茶的工夫后,十场比试结束,每场前三参加第二轮的最终比试。
这轮比试都是之前的胜者,实力强劲,卫长缨不禁又为小珠担忧。铜锣一响,卫长缨便感喘不过气,靠在李星回肩上。
“长缨,相信小珠。”
“嗯。”
不知怎的,卫长缨觉得这次壶里的水倒得很慢,等到锣声再响时,心好像被撞了一下,身子略微一抽搐。
第二轮的比试事关赛事结果,公正起见,每两名评判一起数针线,以免有人故意徇私。
“十三号,二十根针,为这次斗巧赛的魁首。”
第二轮比试开始时,参赛者重新拿了参赛号,小珠就是十三号,这说明小珠胜了。
卫长缨开心得冲向她,小珠回头瞧到卫长缨,两个人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缨娘,我赢了,我赢了。”
“恭喜你,小珠。”
小珠的赏银是一百两银子,还有官府颁发的文书一份,证明她参加“斗巧赛”获得魁首。
“缨娘,君侯,婢子请你们去吃宵夜。”小珠得意坏了,头一次参加“斗巧赛”就赢了一百两银子。
“不用了,你好不容易得的赏银,就留着做嫁妆吧。”卫长缨揶揄她。
“缨娘,这君侯在呢,你胡说些什么?”小珠嗔她,不禁脸羞红。
本来还有一轮赛事,是比试一次性穿针,这种比试是将几根针对齐针眼,用一根线穿过去,比较难,又考眼力,小珠没有报名,不过她打算来年再参加。
“长缨,中原的节日真有趣!”
小珠笑道:“君侯,过几日是中元节,要放花灯。再到八月,还有中秋节,吃月饼、赏桂花和月亮。”
七月十五中元节,只有八日时间了。
“小珠,明日起我们就剪些纸做花灯。”
“这个中元节放花灯是什么意思?”李星回不太理解。
“是祭奠过世的亲人,表达对亲人的哀思,因此要折花灯,并在花灯上点上蜡烛,放入水中,让花灯随波飘走。还有一些大户人家,也会请出家人来办水陆法会,超度亡者。”
李星回若有所思,如果他也放一只花灯,那这只花灯会飘到北狄吗?
凌晨时分,女红展示的结果也出来,小珠的《野牛》没获得名次,虽然绣得活灵活现,但是内容单调,不及其他作品。
小珠也不在意,等有空了再好好绣一幅,这个本就是仓促之作。
她到底是拉着卫长缨和李星回去吃宵夜,又买了一些糕点,准备明日分给铺子里的绣娘,让她们也沾沾自己的喜气。
回到府里,小珠东瞅瞅西瞅瞅,笑道:“缨娘,我们府里要是有一棵葡萄树就好了,不然就能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了。”
“明年就种,种上十几棵葡萄树。”卫长缨摇头笑。
李星回糊涂,他是一有不知就不耻下问,道:“听悄悄话,和葡萄树有什么关系?”
“君侯连这个也不知道?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你想,他们一年才见一次面,那一定是有许多话要说。”
“对呀,那葡萄树呢?难道是摘葡萄送给牛郎织女吗?”
卫长缨笑得腹痛,道:“阿郎,要在葡萄树下才能听到牛郎织女说悄悄话。”
李星回更不解了,道:“为什么要在葡萄树下才能听到?在别的树下不能听到吗?”
顿时卫长缨和小珠同时叹气一声。
“阿郎,传说就是这样的,你问为什么不是其他树,那我也不知道。传说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地相传,而被我们记住了,然后又传给下一代。”
“好吧。”李星回终于无可奈何。
已经快四更天,众人各去歇息,等五更时卫长缨醒来,身畔却不见李星回。
卫长缨赶紧起身,开了门,只见李星回躺在院子里的桃树下睡着了。
“阿郎,你怎么在这里睡?”卫长缨伸手去推他。
他的脸上满是凉凉的露水,被卫长缨一推就睁开眼,他赶紧起身道:“长缨,我确定过了,桃树下听不到牛郎织女说悄悄话,还有樟树不行,梧桐树也不行。”
“你傻呀!你还真去听呀!你不会在每棵树下都睡过了吧?”卫长缨笑得伸手打了他一下。
“我就好奇牛郎织女会说什么嘛!明年,我们种上几棵葡萄树,到时咱俩一起听牛郎织女说话。”
也只有李星回会把传说当真,他真是纯真得到傻。
卫长缨打来水让李星回洗漱,也差不多是时候去上朝。
今日朝上没什么事,也就是提了昨夜“斗巧赛”的盛事,引人文武百官对昭元帝高呼“国泰民安,大兴之世”。
因此提议,趁过几日中元节之际,邀请京畿知名大德法师举办水陆法会,超度数千年横死之亡魂怨灵。
昭元帝准奏后退朝,照例留下李星回。
两人去御马苑,这里全部是各国赠送给昭元帝的宝马,下朝后,昭元帝会来这里骑半个时辰的马。
但今日昭元帝似乎没有骑马的兴趣,将周边的禁军全部遣退,只留下檀冲。
他遥望着天空,天空里正飞过一行大雁。
李星回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一行大雁向城外的青山飞翔,它们在天空中排列整齐,而头雁就好像是行军打仗的将领,指引着它们方向。
“寒露雁南飞,菊花开。”
“八月雁门开,雁儿脚下带霜来。”
昭元帝吟了两句,忽然他转头看李星回,意味深长地道:”每年寒露后,大雁就要飞向更温暖的南方,我们这里已不再适合大雁生存。“
李星回点头称是。
“所以,雄鹰该要往北飞了。”昭元帝笑道。
顿时李星回愣住,原来昭元帝已经获悉北狄的动变,可昭元帝是如何知晓的?是赤骨说的?
不是,不可能是赤骨。
昭元帝笑了笑,道:“不用怀疑,是清玉公主,她派人星夜赶回京畿告知朕,她说你不肯离开京畿,让朕劝你回北狄。李星回,回北狄吧,大草原才是你展翅的天空。”
李星回脑中有无数个想法,但最终变成一个念头,他单膝跪下,道:“陛下,臣不打算回北狄,臣愿意留在京畿,在中原终老。”
昭元帝扶起他,道:”那倒不必,回北狄是你的使命。”
“抱歉,陛下,臣真的不愿意回北狄,臣的养马场,和长缨的绣坊都才走上正轨,臣和长缨都舍不得放弃。”
“哈哈,北狄的大单于的位置难道不值一个养马场和一个绣坊吗?”昭元帝大笑。
“陛下,臣心意已定,愿终老中原。”
昭元帝没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李星回赶紧告退。
檀冲远远地凝视昭元帝,这个距离听不到昭元帝和李星回的谈话,但能看出昭元帝的面上很失落,似乎是李星回拒绝了昭元帝的某个要求。
这让檀冲很生气,昭元帝乃是一国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李星回是自大妄为。
“陛下。”檀冲轻轻走过去。
昭元帝握紧拳头,道:“你都听到了?”
“臣未听到,也不敢听。”
“听到也不碍事,时机成熟了。檀冲,我们去南街见卫长缨。”
檀冲一脸难以置信。
“走吧。”昭元帝不再说什么。
一般上午的时间卫长缨会在南街的铺面,午时过后就会回到长安侯府。
昨夜小珠得到了一百两赏银,这让众多绣娘都羡慕不已,她们不满足几块糕点,逼着小珠在醉仙楼请她们吃饭。
小珠不肯,便寻了一个角落躲起来,如今绣娘们都在寻她。
卫长缨见她们逗乐也不阻止,日后她打算把铺面交由小珠来管理,她们之间混得熟也是好事。
铺面的生意不错,近日卫长缨又请了几位绣娘,目前已有五六十位绣娘。只是有十来个外地绣娘,她们没有落脚地点,全住在铺子里,显得比较拥挤。
卫长缨打算在临近南街的清泉巷租上一套院子,给这些绣娘居住。
她拿着拂尘打扫柜台上的灰尘,柜台被擦得光亮亮,映着两个高大的人影。
卫长缨抬起头,不由一惊,原来来人是昭元帝与檀冲。
“陛下。”卫长缨赶紧从柜台出来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