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手持双锏,道:“李星回,今日我们可要再打一场了。”
李星回凝视张击衣手中的双锏,这件兵器他只是听说过,此刻才是第一次见。锏身乌黑,微有光泽,看样子是与自己的弯刀同一材质所铸,也就是玄铁。
玄铁为世间至刚之物,份量重,普通兵器碰上它会被折断。
“阿郎。”卫长缨喊他。
“长缨,你到门前去。”李星回望着张击衣,但手却在推卫长缨。
他将张击衣列为生平最罕见也最难对付的对手,一旦打起来根本顾不了其他,生怕自己的刀气会伤到卫长缨。
卫长缨也怕自己会影响李星回,赶紧向门前退去。
张击衣看着她后退,心中不禁感伤,以前有人欺负卫长缨,他会找人论理,甚至和人打架,至今他额头的鬓角里就有一块疤是为卫长缨被人打伤的。
可现在,卫长缨嫁了人,居然让她的夫婿来打自己。
张击衣气愤交加,他不愿意恨卫长缨,便将一腔怒火撒到李星回头上。
都是这个李星回破坏他与卫长缨之间的感情,张击衣只恨不得马上将李星回毙于他的双锏之下。
“若没有李星回,长缨定是为我着想,我想做什么她都会同意,现在准是怕我连累她的夫婿,说不定盼望着李星回杀了我就无后顾之忧,李星回安安稳稳地做长安侯,长缨便也能安枕无忧地做长安侯夫人。”
张击衣越想越气,觉得卫长缨就是怕自己的行事诛连到李星回,故而各种劝阻,劝阻不成就施诡计,阴谋向他放迷烟。
“三年前我去东华岛前,长缨对我依依不舍,说要等我回来。我就晚回了那一日,她便与李星回订了终身。”
张击衣杀心大炽,手中双锏俨然成进攻之势。
李星回瞧到他眼中的杀机,拔出腰间的弯刀横于胸前,这是他生平遇到的最厉害最可怕的对手,丝毫不能大意。
这时张击衣突然大吼一声,身体便向李星回冲去,李星回也持刀冲向他。
十步的距离眨眼便到,身体未接近,双方手中的兵器便先杠上,铮铮声不绝于耳。
他们的功夫本就不相上下,势均力敌,李星回胜在气力,张击衣胜在速度,各有所长,顷刻之间他们已经过了十几招。
卫长缨捂着胸口,他们当中任何一人受伤都是她不情愿看到的,一个是她的夫婿,一个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阿兄,在内心都是她的亲人。
两个男人打得很快,卫长缨根本看不清,也不知他们是否受伤,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咚咚响,几乎就要胸腔蹦出来。
她站在门前,几乎透不过气。
李星回越打越心惊,距离上次迎亲也仅一个月的时间,张击衣的气力明显增长不少。
他握紧刀柄向张击衣挥出,只见张击将将手中的双锏合在一起,两支锏一起迎向李星回的弯刀,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弯刀竟然被双锏给撞断,锏头径直击向李星回的胸口。
瞬间李星回的身体向后退出数步,他没有站稳,踉跟一下倒坐在地上,头向前一伸,张嘴便吐出一大口鲜血。
“阿郎。”
卫长缨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冲上来扶住李星回的身躯。
“阿郎。”
鲜血从李星回的嘴角淌下,卫长缨蹲在他的身畔,用袖子擦着他嘴角的血,但那血还是如丝如缕,不断不绝。
张击衣收回手中的锏,道:“李星回,一个月的时间你一点改变都没有,刀还是那么慢。”他将锏又拆分为一双,“这双锏就是为对付你特制的。没错,你的气力过人,无人能及,但只要我的兵器比你的刀重,你气力再大也无用。”
李星回握起拳头,但很快就无力地松开,这次他败得彻彻底底。
他张了张嘴,但血又喷涌出来。
“阿郎。”卫长缨失声大喊,她擦着李星回嘴角的血,两只袖子都擦得湿漉漉。
“长缨,我……我没事……”李星回安慰她,可一说话他又吐出一大口血。
张击衣眼见他们这种情况还在表现恩爱,妒火攻心,杀机再起,手中握着的锏向李星回头上劈去。
卫长缨见他要杀李星回,下意识便抱住李星回的头,身体拦在前面,但瞬间李星回便将她的身体推开几尺远,他默然地望着张击衣。
锏在他头顶不过两寸的距离。
张击衣与李星回的目光对峙,两人的眼神都是不服、不甘,桀骜。
“阿兄。”卫长缨喊道。
张击衣眼角的余光看向卫长缨,那望向他的眼神中有数之不尽的祈求。
这样的眼光,张击衣承受不起,他想起他幼年重病时,卫长缨也曾用这种眼光祈求来给他看病的郎中。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瞬间素子和几名仆从出现在门前,失声道:“主公。”
张击衣收回锏,背转身子道:“把他们送出去,以后看见他俩就关门,不许他们进来。”他本来想杀李星回,但最后还是动摇了,卫长缨看他的眼神使他不忍心。
“也罢,就留李星回的命照顾长缨。”他狠狠地咬牙。
素子瞅了李星回一眼,便过去搀扶李星回。“你们快走吧。”
众人扶着李星回出正堂,脚步声远去,张击衣才回过头,屋子里已没卫长缨的身影,顿时他的眼圈就红了。“这步路我走的到底对不对?”
可是不对,他已经在走,不能回头了。
他快步走到窗前,隔着湖水他终于看到卫长缨的影子。蓦地,他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曲桥上卫长缨不停地呼唤李星回的名字,她看得出来李星回受伤很重,只要李星回一闭上眼,她就吓得把他唤醒,她害怕李星回一睡就再也醒不来。
血点点滴滴地溅落在桥上,留下了一条血路。
出了正门,众人将李星回抬上马车,素子从怀中摸出一粒药塞到李星回的口中,抬起李星回的下巴,手在李星回的脖颈上一滑,便见李星回的脖颈一阵蠕动,那粒药便咽了下去。
“回去后让他三日内不要下榻,必须躺足三日才可,不然又会吐血。”
说着,素子抓住李星回的手腕把脉,良久她又摸出一个小瓶,塞到卫长缨的手中,道:“每晚给他服一粒,这些日子勿食荤腥,饮食切要清淡。”
卫长缨看出素子没有恶意,便将小瓶藏在怀中,道了谢。
回到长安侯府,卫长缨便叫仆从帮忙来抬李星回,将他安置在内室的榻上。
“缨娘,这怎么回事?君侯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小珠打来了热水,用绢巾擦拭李星回嘴角的血渍。
“小珠,你去伙房熬燕窝粥,要熬软些,君侯受了伤,只能吃清的。”
“好,婢子这就去。”
卫长缨解开李星回的衣衫,里面的亵衣也染了血,顿时卫长缨便就要哭。
“我没事。”李星回抚上她的面颊。
“都怪我。”卫长缨此时深恨自己,如果不是她出的主意去绑张击衣,那李星回就不会受伤。
“怎么怪你?应该怪你的夫婿技……技不如人。阿……阿兄,功夫真高啊!”
和张击衣比起来,自己确实停滞不前,那败也是理所当然的。
儿女情长,难免英雄气短。
卫长缨脱下他的亵衣给他擦洗身子,擦干净后又给他换上干净的亵衣。
李星回已经睡过去,但卫长缨不敢离开,握住他的手守在榻前。他睡了很久,卫长缨不时地触他的鼻息,发觉还有气息才能安下心。
天明时李星回醒来,一眼看到守在榻前的卫长缨,她睡着了。李星回伸出手想去摸她的面颊,但身体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手才伸出便重重地摔下来。
卫长缨立即惊醒过来,看到李星回醒来不禁喜极而泣。
“阿郎。”
“长缨。”
他的声音极低,卫长缨知他虚弱,道:“你别说话,存点力气。你饿了吧,我去端燕窝粥。”
卫长缨起身出门,昨夜燕窝粥就煮好了,但卫长缨没敢叫醒李星回,这燕窝粥就一直用文火温着,只要李星回醒了就能吃。
但是等卫长缨端来燕窝粥时,李星回又昏睡过去。
忽然之间卫长缨生出要远赴西域的想法,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她与李星回,他们在那里平平安安过一生,养育儿女。
第30章
李星回在榻上躺了三日,卫长缨依照素子的嘱咐不让他下榻,每晚喂他吃一粒药,到第七日时李星回已经可以到院里走动。
卫长缨扶他坐在桃树下的石墩上,他仰着头,这才几日,这桃树满是枝叶,已经绽出了幼桃。
“中原真的很好,物产丰富,这些在北狄是没有的。”
卫长缨笑着不语,他无论多赞美中原,可他还是中意北狄。
“阿郎,我想到要送太后什么礼物了。”
他们值钱的就只有马,可太后是不稀罕马的,以太后的性格,她多半中意古玩字画珠宝之类的。
“我们合作一幅画,画出北狄广阔的草原,成群的牛羊,洁白的穹庐,蜿蜒的河流,飘荡的白云,美丽的女郎,英俊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