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落下,便见李星回的身子跃起,手中的火棍交叉,那火屑如流星坠落,被风一吹,四下飞散,在夜色中极是绚烂。
李星回的气力大,因此最擅长空中发挥的舞蹈动作,比如飞脚躺身、旋风空转、端腿跳、转体吸腿跳、竖叉跳等等高难度动作。
这些动作皆要在空中完成,若没大气力,只跳得其中一两个就会累得无法起身。
两根火棍在李星回的手里被舞得如两条火龙,点点火屑如星光,在他周身飞舞,绑在额头上的狼尾发带也发出了猎猎风响。
众人不停地叫好拍掌。
这时卫长绡突地向卫长缨看来,卫长缨正目不转睛地瞧着李星回,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没想到李星回这么俊,大阿姊怕是极满意李星回了。想当初本来是我被指婚给李星回,可惜让阿娘给换了。要是我嫁给李星回,也说不定好得很。”
耳畔依然传来朱律的一声咳嗽,卫长绡猛然醒悟。
“我已嫁人了,还想七想八干嘛!朱律也不差,对我极疼爱,我嫁朱律也是三生有幸了。”想着,卫长绡这才转过脸去。
卫长缨全然没发觉卫长绡嫉妒的眼神,她满心满眼里只看到李星回飞转的身姿。
“也怪不得清玉公主会中意他,他确实出色。”卫长缨庆幸自己慧眼识珠。
场上李星回将两条火棍往空中抛掷,那火棍至最高处便落下来,紧接着李星回飞身而起,将两条火棍抄在手中单腿落地。
“长缨。”李星回转身,将两条火棍掷入篝火中,欢快地跑到卫长缨身畔坐下。
卫长缨端起马奶酒递给他,他一饮而尽。
王琅玡心醉李星回刚才的舞蹈,道:“我看,太后寿辰就不如表演这支舞,有气势,而且光彩夺目,热闹,不过火势还要加大,这样就更好看。”
虽然李星回展示的动作不多,但这支舞还是征服了众人,寿辰要喜庆,这支舞足够喜庆。
“你们男人可以玩火,总不让我们几个女人也这样吧,我可怕烧着手。”卫长绫第一个反对。
这说的是,女人不可能拿着火棍耍,样子不好看,要是烧着衣裳就更不好看。
卫长缨想了想,道:“我们姊妹三个就用灯笼代替火棍,灯笼一样是光明之物。”
“灯笼?”卫长绡侧头沉思。
“有趣,举着灯笼跳舞,我觉得可行。不过灯笼是易燃之物,我们得多排练才不会烧着灯笼,不然在太后寿辰上烧了灯笼可是出大糗了。”
众人集思广益,连跳舞的服饰也讨论出来,男人穿北狄服饰,女子还是中原的广袖儒裙。
这□□歌载舞,直到四更天篝火熄灭,众人才各去安睡。
翌日辰时六人返回京畿,约定明日来长安侯府排练。
昨夜闹得太晚,今日又长途奔波,卫长缨虽在马车上歇息过,但仍是感到困倦,沐浴后刚上榻,便听到宫中来人宣李星回进宫。
一时李星回去了,卫长缨便在榻上歇息。
“缨娘。”小珠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这是相公昨日送来的书信,说只让你一个人看,不能让君侯知道。”
卫长缨拆开书信,是说太后寿辰即至,届时文武百官皆展所长,望卫长缨劝谏李星回收敛锋芒,切勿出风头招惹灾殃。
其实卫长缨是考虑过,这次是合舞,风头便不只会是李星回一人的,倒也不要紧。
卫长缨烧了书信,便让小珠将灰烬给倒了。
“他如此耀眼,我又如何掩得住他的光芒?”卫长缨倒在榻上忖思。
既然掩不住,那不如就放出光芒。
“我现在担忧的反而是阿兄,如果他来往的真是郦贵妃,那他到底要干什么?”
张击衣若出事,同样会把所有人带入深渊,到时他们这些相关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我去见阿兄。”
卫长缨下榻,梳洗后乘马车赶往城南烟波斋。
不管怎样,也不管张击衣听不听,她都必须去劝张击衣离开是非之地。
烟波斋的门前停着一架马车,马车套的一匹骏马毛发雪白,四肢修长,四蹄乌黑,竟是郦君月的照夜白。看样子,郦君月就在烟波斋内。
门前守门的还是那几个仆从,这次他们拦下卫长缨,道:“长安侯夫人,张郎君不在府内,你请回吧。”
没想到张击衣居然因为郦君月将她拒之门外,显然是早就吩咐过的。
“去和张郎君说,若他不见我,我便不做他的妹妹。”
众仆从一脸为难,其中一名仆从小声耳语,然后便跑进门内。稍过一阵,那仆从又出来,道:“长安侯夫人,里面请。”
卫长缨走了进去,沿着曲桥往前,两侧的湖面波光粼粼,一艘小船划了过来。
船上站着两个人,卫长缨眼尖,一眼看出张击衣,张击衣身畔有名女子,几乎比他矮一个头,虽瞧不到脸,但卫长缨猜测是郦君月。
卫长缨没有呼唤,而是耐心地等待小船靠近。
微风拂动,波浪轻轻拍打着湖岸,女子清脆的笑声传来。
小船终于靠岸。
那女子先下了船,和卫长缨打了一个照面。
“卫长缨,你想不到我在这里吧?”
这女子果然是郦君月,她对卫长缨的到来并不感到惊奇,语气中颇为挑衅。
卫长缨没有说话,虽然猜到但还是意外。
“长缨。”张击衣走来,他满面笑容,似乎是忘记把卫长缨拒之门外。“你一个人来的?李星回没陪你来?”
“阿兄,我想单独和你说些话。”
“卫长缨,你不必背着我说,我猜得到你要说什么。我说过我会找到一个比李星回相貌和功夫强的人,你看我是不是找到了?”郦君月用手指绞着耳畔的一缕发丝,然后又放开。
“齐国夫人,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
“一点都不无聊,是你输不起。”
卫长缨实在不愿意理睬郦君月,向张击衣道:“阿兄,你方便吗?我说几句话就走。”
“好,你跟我来。”说着,张击衣抓起卫长缨的手臂,卫长缨只觉眼前一花,身子腾空而起,等她回过神时,人已经落在小船里。
张击衣拾起竹篙插入水中,霎时小船离岸几丈远。
船行到湖中央,张击衣放下竹篙,在卫长缨对面坐下来。
“说吧,什么事?”
卫长缨一直在想要怎么开口,以什么样的说辞才不会让张击衣反感,他们的感情已不是三年前。
“怎么不说了?我等着听。”
“阿兄,你认识郦贵妃吗?”卫长缨探他的口气。
张击衣一怔,道:“认识,这又如何?”
“那个你暗中来往的女子是郦贵妃吗?”卫长缨只能开门见山。
“长缨,回去好好做你的长安侯夫人,其他的事不用管,尤其是我的事不用管,你没任何立场管我的事。”张击衣双手忽然握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卫长缨见他又生气,便知猜测属实,道:“阿兄,有些话你不爱听,可我必须要说……”
“既然知道我不爱听,你就不必说,说了我真不能把你当妹妹。”
张击衣话说到这个份上,卫长缨觉得自己是一厢情愿了,也许他们之间的情义早在三年前张击衣去东华岛时就淡了。
她笑了笑,甩了甩头,道:“阿兄,我希望你离开京畿,不要报仇,就算你把郦贵妃当成报仇的踏脚石,你也不会成功,反而只会误了性命。”
“长缨。”张击衣的拳头重重击在船板上,船板被砸出一个大洞,湖水立即涌了进来。
“抱歉,阿兄。”
“不要再叫我阿兄,卫长缨,此后我不是你阿兄。”张击衣压低声音,但每个字眼都充满难以抑制的愤怒。
小船里的水越来越多,两人的脚都泡在水中,但两人都没动。
渐渐船里的水满了,船开始下沉,张击衣抓起竹篙扔到湖面上,另一手抓起卫长缨,凌空跃起,脚尖在竹篙上点过,再次便跃到了湖岸。
“走。”张击衣背对卫长缨。
卫长缨咬着嘴唇,转身向曲桥走去,她走得很快,没有回头。
“她知道了吗?”郦君月站在张击衣的身后。
“知道了。”
“那你想怎样?你和我阿姊的关系要被外人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所以,你要尽快杀了卫长缨,免得她说出去,这样你才能留下命。”
张击衣折下面前的一根柳枝,如果真要杀人灭口,那被杀的绝不是卫长缨,而是……
第29章
直到夜里李星回才回来,原来昭元帝已知晓他们去了养马场,这让卫长缨心生惶恐,昭元帝随时随刻都知道他们的动向,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昭元帝。
好像任何地方都有昭元帝的耳目,这让卫长缨不禁怀疑昭元帝是否已经知晓张击衣和郦贵妃暗渡陈仓。
卫长缨想着找李元青商量,但李元青顶多也只是劝张击衣,也无其他法子。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人多嘴杂,多一个人知道多就几分风险。
当然更不可能告诉父亲,依父亲的性子只怕会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