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时李星回眼中放出光,卫长缨这个主意太好了,他来了中原这么久就没想过要画一幅故乡的画。
“我们把清玉公主画到画里。”
李星回握住她的手,道:“把清玉公主画到画里,你不生气吗?”
“像清玉公主这样伟大的女子,为了边疆安定,她远离故土,当然值得被画到画里。”
“长缨,你在我心里也是伟大的女子。”
卫长缨嫣然一笑,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道:“我不想做伟大的女子,我只想做你的好妻子,不想让你受伤,不想让你难过……”
“长缨,我已经此生无憾了。”
当张击衣的锏向他的头顶劈下来时,卫长缨奋不顾身挡在前面,那种可为他死的感情就让他深深动容了。
他当初的坚持为他带来了一个好女子,好妻子。
“缨娘。”
小珠气喘吁吁地跑来。
自从赤骨走后,小珠便没再提起赤骨,果然一心一意地服侍起卫长缨,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河溯王来了,他还带来一名女子。”
顿时卫长缨一怔,河溯王李傀突然登门,还带来一名女子,莫非那女子就是他的外室,他的那个意中人?
“他们现在哪里?”
“已经请到正堂里。”
“好,小珠,你在这里照顾君侯,我去见他们。”
“长缨,我不去见他们于礼不合。”李星回强撑起身。
卫长缨按住他的肩膀,道:“你身子未好,不要走动,让你坐在院子里我已经很勉强答应的。”
如果一旦落下吐血旧症,这是非常致命,卫长缨绝不允许他踏出院子,在院里坐也最多只能坐半个时辰。
卫长缨整理了发丝便去正堂,只见正堂里有一对男女正在欣赏挂在墙上的画,卫长缨自从嫁到长安侯府后,便将生母收藏的几幅珍贵字画挂到正堂。
“河溯王。”
顿时李傀与那女子一齐回过头,那女子看到卫长缨后眼中明显一怔,随后流露出羡慕之色。
卫长缨瞧那女子约摸二十二三,瓜子脸,眉眼弯弯如新月,不算多美,但清秀动人,穿着也挺素淡,小家碧玉的模样。
原来李傀愿意用几万亩土地交换狮虎兽血的女子竟是这个模样,并不是卫长缨想象中的绝代佳人。
“李夫人。”那女子弯腰向卫长缨行礼。
卫长缨也行礼。
“阿姊。”一时卫长缨不知如何称呼她,既不知名姓,但看她年龄比自己大几岁,便只好称呼她阿姊。
“不敢当,奴出身低贱,名叫周灿,李夫人叫我名姓便可。”
没想到这女子如此懂礼仪,甚至面对卫长缨也用谦称。
“人皆平等无贵贱之分,你年龄比我大,自该尊你一声阿姊。”卫长缨倒不计较出身,只是对她外室的名份有所介意。
李傀打量了卫长缨几眼,那日只是夜里看卫长缨,看得并不十分真切,此时屋里光亮,卫长缨的容貌当真是天下无敌。
如果他不是早心有所属,只怕要为卫长缨神魂颠倒。
“长安侯不在府里吗?刚才小婢可是说他在。”
“他身子不适,这几日时常吐血,我便不让他出来见客,河溯王请见谅。”
李傀大惊,忙道:“长安侯可是受伤了?”想李星回魁梧强壮自不会生病,多半就是身受重伤才致吐血。
卫长缨神色黯淡下来。
李傀见她如此神色,便自己猜测属实,便道:“我与灿儿便是来感谢长安侯,他既受伤,我和灿儿更应该去见他。”
卫长缨思绪转动,李星回初来大周正是缺亲少友,若这李傀能与李星回来往,日后必定会有助力,因此便就应承下来。
到了小院里,李星回还在桃树下坐着,眼巴巴地等卫长缨回来。
李傀一进来便看到他脸色腊黄,毫无血色,虽是初夏,却还在肩上披了一件披风。
“长安侯。”
李星回陡然瞧到李傀赶紧起身,拱手道:“河溯王。”
“快坐下。”李傀见他起来赶紧道。
周灿向李星回行礼,但她似乎更关注卫长缨,她病中时就听闻卫长缨是个十分美貌女子,心中便想着结交,身体刚愈就催着李傀带她来,果不其然,卫长缨美若天仙,知书识礼。
她做李傀的外室有几年,被李傀娇养在闺中,加上出身低贱,与京畿士族女子皆无往来,但内心却是极渴望认识这些士族女子。
见卫长缨无论容貌及行事,皆是自己所不及,不免有几分自惭形愧,倒不敢开口了。
李傀与李星回寒喧几句,但他没问李星回是如何受伤,这毕竟事关李星回的面子,但可想而知是极厉害的人。
“给灿儿治病的那巫医还在我府里,过会便让他过来给长安侯看病。”
当下李傀告辞,卫长缨欲留他们,但李傀以还有要事在身,遂携着周灿离去。
待到申时,李傀府里的那名巫医来了,卫长缨赶紧请他入内给李星回治病。
那巫医相貌不同于胡人,但五官类似中原人,只是穿着装扮十分罕见,披头散发,发丝上插着羽毛。他坐在榻前给李星回把脉,许久后他才将李星回的手放回褥中。
“已经没事了,长安侯是服过什么药吗?”
“有服药。”卫长缨将素子给的小瓶拿出来。
瓶中还有三粒药,那巫医倒出来嗅了嗅,只有一缕淡淡的清香,也闻不出是何成份,道:“本人孤陋寡闻,竟不知这是何药。长安侯如此重的伤,想不到服用这小小的药丸也好转得如此快,天下奇人异士真多。”
“那麻烦先生给我夫婿开一副药。”
“不用,君侯已无碍,只要休养数日便好。”
卫长缨听了才放下心。
又将养了三日,李星回身体好了大半,这几日他只吃素食,荤腥不让沾,若实在想吃,卫长缨便只给他饮汤水,因此求着小珠为他煮牛肉。
小珠在伙房和卫长缨嘀咕,说北狄人是无肉不欢。
“这也难怪,在北狄没有蔬果,他们自然吃不惯素食。”
“才不是,那怎么北狄的牛马羊吃素,人就不能吃素了?”小珠反驳。
这句话把卫长缨给问住。
小珠将牛肉剁得细碎放到粥里煮,病人的肠胃弱,大块的牛肉不易消化,容易积在胃里,只能剁碎了煮粥。
粥煮得香喷喷的,等卫长缨端粥回到内室时,便看到李星回已经在案台上作画了。
“吃了粥再画。”
“长缨,这提笔作画,我却不知要如何下笔呢?完全不得要领。到底要从哪里画起?那么大的草原总不能全部画出来,再说宣纸这么小也画不了。”
卫长缨瞧案台上看,一幅宣纸上已落下寥寥几笔,骏马的形状呼之欲出。
“不能这样画,我们要画的是一个故事,不是单个的形象。”
“什么样的故事?”李星回放下笔。
“清玉公主的故事,我们就以清玉公主为主旨,画她在北狄的生活。”
“嘿嘿,这个主意好。”
“先来吃粥。”卫长缨端起碗,舀起粥吹了几下递到李星回的面前。
李星回看也不看,一口吃掉。
一碗牛肉粥吃完了,李星回还要吃,但病人宜少食多餐,卫长缨便不许,去伙房打水给他洗漱。
等回来时,李星回又在作画,卫长缨也不打扰他,悄悄站在他的身后看他作画。
只是明明要画清玉公主,可是那画上的人怎如此像自己呢?
眉毛、眼睛、嘴唇,那一颦一笑,都像足了自己。
可卫长缨知道那不是画自己,因为画中人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裳,站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她伸出双手,发丝飞舞,长巾飘动,宛若天上的一片白云。
这是李星回形容的清玉公主。
卫长缨瞧着他作画,那无不带有中原的画法和画技,这让卫长缨不明白,那些跟随清玉公主去北狄的名人雅士为何会给李星回传业授道。
大概是画累了,李星回放下笔,一转头就看到卫长缨。
“长缨,你看我的画。”李星回沾沾自喜。
“嗯,我看到了,你画的是谁?”
“清玉公主。”
“那怎么清玉公主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李星回哧哧地笑,道:“我明明是画清玉公主,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画就画成你,大概我脑中想着画清玉公主,心里想的却是你。”
卫长缨笑了,这样的话真动听。
天色已晚,卫长缨给他洗了脸,擦了身子,便服侍他上榻安歇。
两人躺在榻上都没睡着,黑暗中李星回的气息很重,他很久没品尝到卫长缨的滋味,从那发丝间散发出来的幽香让他心醉神迷。
“长缨,你好久没枕在我的肩上。”李星回有些怨念,以往卫长缨会枕在他的肩上入睡,他拥住卫长缨就会有一种保护心爱女人的自豪感。
“等你身子好了我就枕在你肩上。”
卫长缨还担心自己睡着撞到李星回,他脏腑有伤是受不得震动,因此两人相隔一尺的距离。
“枕个肩没事的,我没那么弱不禁风,你看看我的肩膀那么宽厚。”李星回怨念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