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礼么,景染嘴角勾了一下,看向窗外沙沙作响的紫竹。
——皇宫御书房。
眉目阴沉的越帝示意身旁的文秀将手中密折递给殿前的左右相,文渊侯和武安侯几人后,才低缓沉声道:“众位爱卿,漠北暴/乱了。”
四人大骇,轮流接过密折看过,均沉默下来,同时心里有了猜测。
大多数时候,兔子不咬人,是因为它还没被惹急而已。
更何况,是百无聊赖趴伏的苍狼。
——德钦王府紫竹林。
景染将折纸翻转回来,继续执笔在上面勾勾画画,语气淡然道:“其他两件事查实了么?”
“嗯,动手的命令确非越帝所下,而是由漠北直接飞鸽传过来的。”麟琴应了声,又道:“不过和长孙祺灏背后勾搭的人还是没有挖出来。”
景染顿住笔尖轻笑了声,笑意却不达眼底。看来她还是棋漏了一招,算来算去算漏了长孙祺灏这个野心有余却手段不足的狠辣太子,也高估了越帝对于对自己斗成一锅粥的儿子们的掌控能力。
“这个背后之人很重要,继续查下去。”景染索性放下笔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绵延的竹林,眼神轻软,“另外,还有两件事——”
——
御桌上的烛火燃的噼啪作响,老皇帝沉默片刻后面无表情地吩咐道:“那就宣德钦王府景世子进宫吧。”
“另外。”他又掀起眼皮补充了一句:“将六皇子和九公主一并宣过来。”
“是。”文秀恭身应声,殿下四人听到老皇帝的话,心下却起了更新的思量。
——
“你要离开?准备去哪里?走多久?什么时候回来?”麟琴端着茶盏的手腕一抖,惊讶地追问道。
似乎是要下雨了,夜风有些急,景染将窗户合上,继续坐到桌前在纸上勾勾画画,语气诚然道:“我并不知道,再看罢。”
麟琴急地站起身,刚要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世子,圣旨宣您即刻进宫。”
景染连头抬都没抬,并不意外地吩咐麟琴:“你去吧,做好这件事便可。”
好罢,麟琴扁扁嘴站起身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地猛得转头:“对了——”
“嗯?”景染云纹水袖覆上桌面,眉梢轻轻抬了抬。
“没什么。”麟琴眼睛紧紧盯着被景染抢先一步盖住的折纸,心下翻了个大白眼儿,转身头也不回地飘出了紫竹林。
真是个老狐狸,画个梅花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麟琴想着又被景染快一步遮住的折纸边缘露出的几瓣梅花,咬牙切齿地哼出几声。
骚包红火的身影刚飘出紫竹林上空,忽得落入一波强劲的气网之中。
不好!
麟琴心下一惊,还未及做出反应,身子便直直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
皇宫御书房。
景染映在火光下的眉目浅淡,语气也清浅无波道:“哦?皇上的意思是有一股除了三国之外的势力引导了漠北的暴/乱么?”
老皇帝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还没开口,景染又道:“那想必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暗算了德钦王府的也是这股极为厉害的势力,还请皇上将它揪出来后也还德钦王府一个公道。”
老皇帝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眸光沉沉地扫向文渊侯四人。四人心知肚明这二人之间的太极,却一个比一个踌躇,这一局棋实在是皇室下的太难看了,让他们如何开口。
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殿门突然被推开,长孙祈沐一边脸色难看地跨进殿门,一边语气冷怒道:“父皇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宫里的太医没有向父皇回禀德钦老王爷和景世子伤的有多重,需要卧床休养吗!”
景染微微诧异,老皇帝却是猛然沉了脸色,更遑论殿内的其他四人连眼珠子都要吓掉了,他们也算从小看着这个向来不露声色的九公主殿下长大,什么时候见过她竟如此恼怒的模样?
“祈沐,你如今这副语气跟父皇说话又是想做什么,嗯?”老皇帝瞳孔轻缩。
“儿臣这副语气怎么了?儿臣早就向父皇说过,她是儿臣心心念念盼了十数年才盼回来,想要放在心尖上疼宠的人。如今她差点被算计致死,儿臣都恨不能立刻将背后之人揪出来乱刀给砍死!”长孙祈沐依旧满脸恼怒,丝毫不见平日的清薄淡然。
左右相等四人原本就被这突然的一出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下更是被长孙祈沐这一席话吓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景染听得心下一颤,下意识抬眸去寻那人的身影。
长孙祈沐的眸光原本算不得柔和地落在老皇帝脸上,却是有所感应般突然对景染传音入密道:“你若不想参加明日的除夕宴和理会这些琐事可以立刻装病晕倒。”
“……”景染听到这句语气一如既往柔和的话,又看了眼那人一脸冷怒和老皇帝对峙的样子,眼角不由抽了一下。
长孙祈沐的传音入密又轻轻补充了一句:“我会接住你,不会疼的。”
或许是被她轻柔的语气蛊惑,又或许是不用参加宫宴的诱惑太大,在老皇帝眸光越来越沉盯着长孙祈沐的时候,景染——忽然晕倒了!
殿内几人均是目光一移,长孙祈沐却是身形比目光更快地闪到了景染身后,伸手将她捞进了怀里。
景染感受着身后柔软的怀抱,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嗯,果然不疼。
“这……”文渊侯下意识当先看了眼御案上首,在老皇帝的眼神授意下刚要说话,又被长孙祈沐更为恼怒的声音打断:“父皇这下可是看到了?还请父皇体恤一下为青越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的德钦王府吧!”
长孙祈沐一脸怒色的说完话,便将景染打横抱起,抬步朝殿外走去。
背后老皇帝阻挠的声音低沉响起:“既然人晕倒了,你要将他抱去哪儿,还不宣太医来诊!”
“自然是送她回府。”长孙祈沐脚下不停,语气嘲讽:“宫里最好的李太医早就被父皇赐到德钦王府去了,父皇莫不是忘记了罢。”
老皇帝一噎,转而阻止道:“那也不该由你送回去,朕自会安排人,朕宣你来是要商讨漠北政事的。”
长孙祈沐依旧头也没回,凉凉道:“儿臣如今没有那个心情,父皇还是等着六皇兄来了商讨罢。”
话落,长孙祈沐掀开殿门,没有半丝犹豫地踏了出去。
景染乖巧地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却是忍笑忍地辛苦极了,不动声色的将脑袋又往这人怀里埋了埋,顿时充盈了满鼻的冷香。
长孙祈沐垂眸看她,嘴角也轻微勾了勾,任由一路上碰到的人露出讶异的神色,目不斜视地朝宫门走去。
直至出了皇宫走上街道,长孙祈沐依旧没有放手和停脚的意思。
景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绣了丝线的祥云图腾,闲闲开口问道:“你打算就这样将我抱回王府?”
“有何不可?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长孙祈沐一脸无辜,抬眸愉悦地望了眼满街看过来的行人后,又堂而皇之地解释道:“这会儿道路上有些薄冰还未化,坐马车的话不太稳妥。”
她这么说着,脚步却是轻盈稳妥极了。
景染窝在她怀里轻笑了一下,忽地开口叫道:“小丫头。”
长孙祈沐垂眸看她,嘴角也勾了浅笑,语气低缓道:“叫我什么,嗯?”
景染重新闭上眼睛,懒洋洋地重复了一遍,“黑心肝儿的小丫头。”
长孙祈沐脸上忽然绽出从未有过的灿然笑意,低头用鼻尖在她鬓角轻轻蹭了下,语气轻柔道:“不黑,红的。”
“至于小丫头——那便小丫头罢。”
街道两边已经看呆的路人又是激动又是感慨,不仅没有感觉到这一幕有丝毫的不和谐之处,还差点被长孙祈沐脸上从未有过的笑意迷了眼睛,又不由感叹这一青一白的两道身影着实般配极了。
景染感受着她轻柔的亲昵,睫毛轻轻颤了颤,又听得低低软软的声音在耳边道:“环住我的脖子。”
她抿唇睁开眼,撞进那人笑意柔软的眼中,如她所言般将胳膊轻轻环了上去,看着那对长而密的睫毛忽地问道:“小丫头,你及笄几个月了?”
长孙祈沐垂眸看她,睫毛轻轻下阖,“三个月罢,怎么?”
“才三个月,唔。”景染低低重复了一遍,笑道:“果然还是个小丫头。”
长孙祈沐长睫动了下,不动声色道:“不小了,很多和我同龄的姑娘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十五岁还要长高呢,已经做了娘的人岂不是要和孩子一起长了。”景染继续笑着。
长孙祈沐却是忽地顿住了脚步,薄唇动了动,哑声问道:“那你等我长高么?”
景染直直望进她清透的眼眸中,看着里面清晰倒出自己的身影。半晌忽地指尖微动,将一根套着什么物什的透明丝线环上了长孙祈沐修长的脖颈,同样哑声道:
“等。”
作者有话要说: 咳,作者要举手说话,我不是要搞事莫方。
第40章 棋高一筹
清雅轩堂屋。
难得正儿八经端坐在椅子上的姜柏奚,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捏着杯盖儿瞅着屋子中央的人啧啧称奇,“我还当这玉美人儿长得就够如花似玉了,没成想还有比她更娇滴滴的美男子,这玉美人儿是金屋藏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