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脚刚踏入寝殿门口,德钦老王爷的声音轻飘飘传了出来:“臭小子,老皇帝这些年对德钦王府看的极严,不一会儿传你入宫的圣旨约摸就会传过来了,你先回清液阁稍事准备吧,有什么话等回来再说!”
景染就这么半只脚悬在半空中,听着德钦老王爷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由对屋檐儿翻了半个白眼儿,想着这会儿外面儿人多不雅又收了回来。
“臭老头儿,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儿,我就这么进了宫可是两眼一抓瞎!”景染没好气的还了一句,伸手刚推开门便见王府的小管家,景淮的义子景珂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看到景染正站在门口他便一边儿走一边儿嘴皮不停地道:“世子,宫里传来旨意说皇上宣您即刻入宫觐见。还说大雪天寒念及您身子虚弱特意派了马车来接,这会儿来传旨的公公已经候在门口了。”
景染脚步顿住,偏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嘴皮儿上下翻飞的景珂。
景珂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说话的语气都结巴了起来,“世…世子…怎么了?”
德钦老王爷开怀大笑的声音适时地从屋内传出,景珂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
景染没好气地对着木门将一个白眼儿彻底翻完,转身对着景珂吩咐道:“将传旨的公公请进来看茶,再回清液阁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是!”景珂赶紧转头又步履匆匆地小跑出了芝兰苑。
景淮摇头笑骂:“这臭小子,教导了他多少回,还是这么整天毛毛躁躁的。”
景珂是景淮从小收养回来养大的义子,却由于他终生未娶,膝下无子,待他便如亲子一般,手把手教导,亦是从小便派他做了景染清液阁的小管家。
“倒是真性情。”景染笑了笑,对着景淮道:“爷爷费心淮伯照顾,等我从宫中回来便再过来。”
“是,照顾老王爷是老奴的福气和本分,世子快去吧,莫要耽搁了。”景淮微微躬身。
景染点点头,回了清液阁。十年未归,这里倒是和她走的时候没有丝毫不同,梅林,竹林,三色枫林和架着廊桥的小湖,每一处都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不过时间紧凑,并未来得及四下细细打量便收拾妥当进了宫。
此时外间的雪虽然小了许多,可道路上结了一层颇为厚实的冰层。尽管给马蹄和车轮都做了层层防滑措施,可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行进得异常缓慢。
景染任马车悠悠前行,放松了身子慵懒地靠在车壁上,微微阖起了眼眸,细细思量起方才那道灼热视线的主人和姜柏奚稍显热络的言谈举止。
皇宫御书房。
巨大空旷的宫殿内,四根高达的金丝楠木柱呈方形排列支撑,柱身以镀金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九爪腾龙,显示着皇权的肃穆和威严。
地面正中铺设着巨大的鹿皮茸地毯,一方高大的掐丝珐琅云龙纹墨玉案摆设于上,后配紫檀镂空圈椅。
一袭明黄龙袍的人正背脊挺直,端坐于圈椅上,双手摆放于玉案,目光如炬,如鹰隼般扫视手边摊开奏折上所书的内容,周身散发着长年居于上位的帝王之威和隐隐的黯压之势。
玉案下首十步处,一袭天青色罗裙的长孙祈沐袖手而立,不急不缓地等着高阶之上的人发声。
长久的沉默后,越帝稍显苍老的大手合起奏折,低沉磁缓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威严开口道:“你是来请旨的?”
“回父皇,钦天监所递奏折已写的很清楚。硭星现世,现在各方都在蠢蠢欲动。青越十九年前历经七王叛乱,元气大伤,十几年的休养生息亦难以恢复。现今实为三国中最为势弱一方。尔今硭星竟然现世在我青越,实乃天命所归,儿臣认为唯有此法,方可将人永久留在我青越,堵住四方觊觎。”长孙祈沐似是没有感受到帝王若有似无的威压,有条有理地淡淡阐述。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年迈的帝王收起刻意释放出的威压,缓缓沉吟道: “你是青越国最小的公主,自小朕便最为疼爱你。你尚且刚刚及笄,而赐婚也实乃大事,先不急。”
长孙祈沐似有所料地微阖了下眼眸,正准备再说话,越帝的声音又响起,“朕听闻他回京,方才已经传召他进宫觐见,这会儿想必已经在路上了。你且留下等待,一会儿一同见见再说吧。”
长孙祈沐隐于袖中的小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竟然这么快...
——便要见面了么。
“儿臣遵旨。”几乎在一瞬间收敛起几不可查的情绪波动,长孙祈沐面色清浅地点头应声。
越帝如鹰隼般直视她的双眸中精光微闪而过,吩咐人抬了张座椅进来,便头也不抬的继续批改起堆放于玉案上的奏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连更三章,之后日更,明天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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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请旨赐婚
摇摇晃晃一个时辰,马车在宫门口缓缓停下。
传旨的公公立在车前静候片刻见未有动静,轻唤了一声仍未见景染下车,便上前轻轻掀起帘幕,看着倚着车壁仿若睡着的人犹豫片刻开口唤道:“景世子,已经到皇宫了。”
景染一瞬间睁开眼睛,凤眸清明,哪儿有一丝睡意。
传旨的公公见他睁开眼,便落下帘幕继续立于马车一旁等待。
景染伸手摸了摸头后的发丝,见未有凌乱便抬脚下了马车。
一旁立着的公公立刻躬身道:“景世子请随奴才来,皇上在御书房。”
景染微微颔首,随着他边走边抬起眼随意打量,森严皓华的宫殿接踵比邻,重檐叠嶂,碧瓦琉璃,恢弘之余却少之灵秀。
他七岁那年曾进过青越皇宫参加过一次宫宴,历来帝王宫殿皆经百年沧桑,十余年变化微著,因此很快便目不斜视,直直跟着引路的公公拐向御书房。
能在重重宫闱独善其身的人向来八面玲珑,更遑论深处后宫是非之地几十年如一日的太监,就那一双阅尽千帆的慧眼亦非寻常人可以比拟。
领路的公公瞧着眼前之人的天人之姿和举手投足的贵气心下轻叹,德钦王府确实多出龙凤之人。而当今皇上的子嗣除了太子殿下和六皇子之外皆资质平庸,而就算稍有才华的太子和六皇子加起来似也难比眼前之人,生在非帝王之家却颇具帝王的贵气,怕是会慧极必伤。
景染敏锐地察觉到身边领路公公的情绪,微微偏头侧了下眉。
公公神色一摒,暗道自己失态,连忙敛起心神一路尽职尽责的将景染领到了御书房门口,看到有人进去通传,才恭敬地行礼道:“景世子一会儿得到通传直接进殿便可,奴才就先告退了。”
“公公请便。”景染认真看了这个太监一眼,颔首应道。
老太监弯腰退了下去,通传的宫人也已经出来,站在门口拖长了声音道:“德钦王府,景世子觐见~”
老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和朱漆描凤紫毫笔,暼了一眼正淡淡执盏喝茶的长孙祈沐才将视线投入门口。
随着殿门被微微推开,一袭白衣,身姿挺拔的人缓步踏入殿内,五官凌然潋滟,长发妥帖束冠,身姿如柏似松,步履悠然,姿态轻逸。
老皇帝本就幽深的的双眼无声暗沉了几分。
长孙祈沐端着茶盏的指尖因为无意识地按压透出略微青白的颜色,大拇指在杯口处轻微摩挲了一下才缓慢地抬眼看向一步一步走近的人。
景染似有所感般转头朝长孙祈沐投向一眼,清浅的凤眸微微凝视。
长孙祈沐按住杯沿儿的手指轻轻僵住,心口处微颤了一下,轻轻垂下长密卷曲的睫毛盖住眸中情绪。
不过一眼,景染也转回视线,走到长孙祈沐正前方停下,对着正上首抬手行礼道:“景染拜见皇上。”
老皇帝深邃的目光在景染和长孙祈沐身上来回扫动,眼眸幽深似潭,两人各自细微的动作自然没能瞒过阅人无数的帝王。
“景染——”老皇帝缓缓叫出这个名字,似是沉吟咀量了一番之后,浑身猛然又释放出浓浓的威压,骤然厉喝道:“你可知罪!”
景染眉心轻拧,极快地滞了一瞬后不卑不亢地开口答道:“景染离府养病十年,今日刚回京城,还未与祖父言话便接旨入宫,实在不知何罪之有,皇上可否明示。”
“抬起头来。”老皇帝缓缓出声。
景染微抬起头直视越帝,眸光专注且清冽。
老皇帝眼眸眯了眯,随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厉声道:“朕的小公主祈沐自小清贵无双,可她方才竟向朕请旨要求下嫁于你,自古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你可知私相授受,勾引皇嗣是何罪名!”
景染心下惊诧,缓慢地偏头将目光落到这个越帝口中请旨与她赐婚的人,轻扫一眼又转回视线。
越帝两道眉毛轻微地聚拢在一起,却是不动声色地稳坐如山。景染知道他在估量自己,却不知道这打的她措手不及的一出,是越帝早已独自设计好,等着他去跳的精心棋局,还是这父女两人一唱一和的一出——双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