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奴就收下了,老奴宫中还有事情,就不打扰王爷和王妃言语了。”
见嬷嬷退下以后,蔺池双那副温润尔雅,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刹那之间在钟令怀面前破裂,自己眼角处多了一只白皙的手。
“不准在本王面前那般眨眼了,”牵过钟令怀的手,掸去了钟令怀肩上的细微尘土,“若是本王不知情,还以为你眼皮子抽筋了呢。走吧,今日我……本王要吃西街的梨子。”
钟令怀听到本王二字,还以为蔺池双恢复了记忆,可随之而来的我字一称,又打破了希冀,宫中的教养嬷嬷真是好手段,这才过了一个月,礼仪便可做到如此地步。
“怎么想起要吃梨子了,你不是说西街那摊主脾气不好吗?”还未到晚饭之时,街上依旧热闹,两旁的楼阁起了长灯,只是未放烛火。
蔺池双想起这段日子自己无意中偷听到宫人私底下皆说他是个傻子,苦了钟令怀又坠崖又得照顾这么一个傻子,“令怀,嬷嬷说,本王如果学的不好,你就不要本王了。”
“扑哧,嗯,你如果不好好学,我的确就不要你了。”钟令怀笑着打蛇随棍上,就着这个理由,好好敲打他一番,“开玩笑的,别这么严肃,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池双,教养嬷嬷的话虽然不对,你如若没有对不起我,我自然不会离开你,但她如此说了以后,你学的不是挺好的嘛,你贵为王爷,学这些东西,不需要你去封侯拜相,也并非让人高看一眼,而是修身养性,我上淮王朝泱泱大国,礼仪之邦,你身为父皇的儿子,是否应该力所能及地为淮上,为父皇尽一份绵薄之力呢。”
“本王知道了,一定好好学,不让令怀失望。”知晓并非钟令怀的意思,蔺池双心情阴转烈阳,明媚异常,“那本王想吃那臭豆腐。”
蔺池双常年呆在宫中和渊王府,对什么事物都好奇,只是这臭豆腐,味的确比钟令怀前世闻到的,大了好几倍,“好,重禾,付钱,拿东西走人。”
蔺池双吃得开心,一旁的重禾会闭气,钟令怀就没有那么好的功夫了,只能拿袖子捂着,“池双,回去洗个澡,多拿点酒与青盐漱口。”
瞧见钟令怀的嫌弃劲,闻了闻衣衫上的味道,也没有那么重啊,蔺池双扁扁嘴,看见府中下人,就让他们备水沐浴。
“你身上也有味道,你也去沐浴。”钟令怀点评批评了曾经拿过臭豆腐的重禾,重禾无奈,只能将医书孤本交予钟令怀,退下奉令前去沐浴。
钟令怀其人拿了那卷医书,遣人去拿了笔墨。翻看着那本医书,翠绿衣裳的丫鬟端来了笔墨纸砚,搁在了桌上,钟令怀抬眸看了一眼,只见丫鬟指尖涂满了鲜红的蔻丹,只是再抬眼的瞬间,那鲜红色的蔻丹便不见了。
钟令怀疑惑地说出了那句暗号的上联,心中却想如若这婢女回答不上来,该如何是好,等回应之时,心中已然有了打算,“位卑未敢忘忧国?”
空气中是一瞬不瞬的寂静,繁莲居是居所,平日蔺池双在此也只睡觉,故而这院中的警惕是最少的。
待到钟令怀都想让拿出准备的说辞之时,方才听闻一声,“事定犹须待阖棺。”
“叫什么名字,再哪个院里的?”钟令怀搁下那颗心。
“女婢本名红袖,如今在芳园之中,帮人侍弄花草,刚送笔墨的姑娘脚崴了,这才叫我送了过来。”红袖垂眸说道,姑娘长得并不出众,可巧在会说话。纨绔攻含哥儿整理
“好了,笔墨送到了,你退下吧。”钟令怀提笔写了一味中药。
幕墙一事,的确值得他好好头疼一番。
第44章 清醒
“是。”红袖退下,神情轻掩,仿若又是原先这府内最不起眼的那个小丫鬟,步履平平,弯腰弓背,端地是个老实下人的样子。
手中依旧翻着那本医书,手中速度却不快,这方子不能太快写好,倘若这一天就将药方写了出来,谁人能信,这府中指不定还有蔺易凡的眼线,此外,也可见着想药方之名,驱散外人,安心想想这幕墙该如何是好。
见蔺池双自屋内出来,墨发披散至肩头,时至晚膳,重禾擅自让人将饭菜搬入了繁莲居前面池中的亭子中。
春回大地,跨着连廊,与蔺池双并肩入了亭内,八位侍女,四四而立,分散在廊桥两方,低头看向自己脚尖。
两人用完膳,钟令怀又给蔺池双讲了三十六计,蔺池双反应慢,一个计策,大概要讲两三天才行。
重禾就成了两人无声地坑害对象,试炼教材。
蔺池双倒像是下定决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样子,休沐的日子,就将自己关在别处书房,努力地看着书,哪怕钟令怀每次过去之时,他都趴在案上浅眠着。
宫中的礼仪习了一月有余,加上后来蔺池双的勤奋,倒是极快出了师,宫中的教养嬷嬷见到钟令怀的时候,还像钟令怀夸奖了一番。
蔺池双因着痴傻的缘故,平日也不用上朝,只不过这礼仪课程结束了,蔺池双却是和学习较上了劲。
自己在盈月楼中算账看书,钟令怀则是挑了离盈月楼最近的摘星阁温书。
正好钟令怀也有事需要瞒着蔺池双和重禾他们进行,本该头疼如何劝说蔺池双两人不要整日黏在一起,如今是瞌睡了,就有枕头递了上来,蔺池双如今主动提了要发愤图强的想法,他这做夫郎的,哪里能反对。
那些酒楼客栈,钟令怀这些日子,明面上和蔺池双也一一去过,也与旁人的做过对比,只能算是无功无过,未曾与旁人所差不多,菜色也是,格局也是。
钟令怀也不是厨师,只会一些普通的家常菜,将酒楼中没有菜蔬,一一写了下来,至于装修,迎客,只是提了一些意见,让掌柜帮忙看着弄。
布庄亦是同样的毛病,钟令怀拍了拍脑门,恰巧,他曾经也涉猎过如何印花。第一次觉得,老天要他穿越过来,不是没有缘故的,至少他做的弩机,有可能减少上淮战场的伤亡率,印花促进上淮的印染业,他朋友那药方若是有效,便可救治部分得痨病之人。
一一抬笔写着,钟令怀吩咐门外之人,让丫鬟提壶温水过来。
看着眼熟熟悉的翠绿衣衫,“怎么又是你来?”
“原先在院中服侍王爷王妃的小丫鬟因为扭伤了脚踝,张管家见我老实本分,就将我调来此处,伺候王爷和王妃了。”红袖躬身答道。
钟令怀正要将手中所写的纸章递过去,却见红袖低头倒茶,“外面有人在看着此处。”
“最后两张才是给你的,上面地都是些没用的废纸。”钟令怀自然也不会那么傻,直接就递出去,原本压低的声音,兀然变大,“这房中纸篓也满了,去丢了吧。”
“是。”接过钟令怀手中的纸,移花接木就将最后两页纸放入了袖子之中。去一旁抱了纸篓。
刚出了盈月楼,一把长剑自颈后架住了动脉旁,红袖手中抱着的纸篓,一下跌落在地上,“好汉饶命啊。”
“将纸捡进纸篓之中,我会拿去焚烧,”重禾收起了自己的剑,声音冷漠如水。大户人家的废纸,都是有具体焚烧的地点的,而且焚前必须阅过无碍才行。
“好,”红袖颤抖地将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扔进了纸篓之中,捡完废纸以后,低眸向重禾颔首,转身落荒而逃,地上还有一只绣花鞋。
红袖见四下无人,这才收敛了脸上慌乱的神情,往自己的房中走去,“这新主人,倒是没我想象地差,还算聪慧。”
重禾足尖一踢,纸篓稳稳当当落在了怀里,抱着纸篓看四下无人,这才往摘星阁走去。
“主子,”重禾将纸篓中的废纸整理好,放在了蔺池双的面前。
桌案之后,紫衫裹着金线刺绣的麒麟,华贵大气,再见其人,眉似山水,目若桃花,鬓可刀裁,唇边勾笑,邪魅狂狷,蔺池双抚着揉揍的纸,笑地温润,端得是十分的勾人。“不必盯着他,他不会害我。”
“是,主子。”重禾想将纸拿出去毁了,却看见蔺池双罢手。
“他在读医书?”看着手中那一张张废纸,上面写的皆是药名,一旁还有剂量。
“是,王妃上次回了一趟钟府,说是有事,张道清派守一去跟着,并没有发现异常,这书便是从那时候有的,说是想找一下古方,为四殿下治病。”重禾一五一十地汇报着。
“四哥?”蔺易凡的痨病,虽然在太医的极力救治之下,将病压在如今的症状,延长着寿命,谁也不能保证,哪一天,会不会直接就走了,“他家祖上,娶过太医令之女,会点医术,倒是正常,可这痨病真能治?隋唐也为蔺易凡看诊过,也并无办法医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未准王妃就有办法呢,主子,你恢复记忆的事,确定不告诉王妃吗,他天天盼着你能好。我怕王妃若是知道主子如今是在装傻,做出些什么事来?”重禾见过钟令怀照顾主子的模样,也直觉钟令怀以真心待主子。
“先别告诉他,若是事成,自然有机会和他说清楚,若是事败,那他恨我也好,忘了我也罢,惦记一个亡人,总归不好。”好看的桃花目中有累倦,他无意于皇位,却不得不争,想到钟令怀时,蔺池双眼里又有了光亮,大约是上天看他母妃去世过早,这才派了钟令怀前来拯救他这阴暗的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