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要是想平反,可谓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这一招,真是不可谓不毒。
“谢过三哥好意了。”钟令怀硬扯了一丝强颜欢笑,告别了堂上两尊大神,便随着引路的丫鬟往蔺池双居住的繁莲居行去,广袖下的手中,紧握着刚才那身着杏黄衣男子递过来的纸条。
“姑娘,我可否问一句,今日堂上那帮我递酒的男子是谁?”钟令怀自步入雕花长廊之后,便平了平脸上神色,一副淡然如水,温润如玉,那药有不有效,都对他本身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他本就喜欢男子,本来想着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没想到蔺如洲竟然还给他送来了这种好药。
引路的婢女微微福了福身,轻声回复道,“回王妃,那是太子殿下。”
钟令怀在脑中搜索着这太子殿下的名讳,如若未曾记错,应是蔺剑先,是个可怜人,虽贵为东宫太子,却因母族势弱,怕也是为旁人捂热龙座。
只不过,一个势弱的太子,一个罪臣的儿子,说是拉拢,怎么也说不过去,这原主平庸无能,又怎么会得太子青睐,是怕自己不满对蔺池双下手?
可堂上观两人关系,好似蔺池双更喜欢蔺如洲一些吧。
然而,自从今日蔺池双那般羞辱他,钟令怀倒是觉得蔺池双可能有眼疾,得治,自己与蔺如洲相比,怎么着也是自己更像小白兔一些,偏偏要和那大尾巴狼关系好。
赏着府内的景色,不愧是王爷的的府邸,雕梁画柱,华屋丽檐,见到了繁莲居,下人纷纷下去,钟令怀将手中的纸条打开,赫然写了四个大字——
务必落红。
落红,落蛇皮的红!
倘若自己喜欢也就罢了,就这种政治联姻,钟令怀还真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留给蔺池双。
案几上摆着红烛,灯火妖娆,钟令怀将纸条置于焰芯之上,扑哧一下,一条火蛇将之吞裹入腹,只余一点灰烬漂浮在灯油之中。
蔺池双回到繁莲居的时候,已月上中天。进了房中,并未屏退门外的下人,王府之中,一半是蔺池双的心腹,另一半,则是宫中的各路眼线。
咔嚓。
蔺池双挪开步子,看了一眼从桌上掉落在地的龙眼壳,目光移向躺在床上盖着自己被褥,睡得一脸安然的钟令怀。
蔺池双坐在床尾,眸中哪里还有傻气,一派清明通澈,看着钟令怀的睡颜,这人生得的确温润,不过,明明是个无用之人,还非得身上还绕着几缕书香气。
起身拂了拂衣角,蔺池双扁了扁嘴角,眸中安了几分傻气,面上满是醉酒的长红。开始将睡在床上的人摇醒,“起来,谁准你睡在床上的,去隔壁厢房睡。”
钟令怀还未曾彻底醒来,却被门外那一堆脚步声给彻底惊醒了。
抬手将蔺池双一拉,将蔺池双的喜服撕裂,至于他自己的衣服,睡前早脱了,他可没空等蔺池双回来,反正如今的场景,怎么看,都是他俩不对付,他没有必要委屈自己等王爷回来。
门外赶来闹洞房的人,见着蔺池双趴在钟令怀身上,双唇相缠,钟令怀的手还掰着蔺池双的颈相,见有人进来,将放在床内的另一床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
“怎么,各位皇兄和大人,难道还有看我与渊王如何共度春宵不成?”钟令怀面容染着血色,一副情动娇羞的模样。
他们本来是不想来的,奈何有人起哄,不得不来,如今也算见过了,便一个一个退下了。
见人都走了,只余一袭杏黄色在门口,钟令怀忍不住发问,“太子殿下,为何还不离开?”
“五弟如今痴傻,如同孩提,易被人教唆,今日一见,弟夫不似传闻,望多加照料池双了。”说完便转身关门,彻底关上之前,还添了一句,“池双还未经历男女之事,弟夫还虚索取有度”
这话说的他有多么如狼似虎似的,这年头,谁还不是一只雏呢。
将醉倒在身上的人推了开去,伸手摸了摸蔺池双的脸,“这皮相倒是真好看,只可惜是个傻的,睡觉时候可比白天咽我可爱多了。”
将床上多余的瓜果推到地上,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人摆正,轻手轻脚地为蔺池双盖上了被子。临走之前再看了一眼蔺池双的那张脸,小声呢喃,“你要真傻,我就罩着你,你要是不傻,那以后你罩着我。”
吹灭了桌上的红烛,打开一旁的窗户,见四周无人,一个利落的翻身,就去了隔壁房间。
躺在床上装尸体的蔺池双,猛然睁开了双目,直盯着那扇刚合上的窗户。
第3章 落红
起身盘腿而坐,拇指上的玲珑扳指状似无意磕碰到了床沿,发出一声脆响。
一身青衣自窗外飞入,单膝跪地俯首,如若不仔细听着那窗子摇动的声响,还以为是清风调皮,才惹得窗扉轻颤。
“说。”蔺池双看着跪在地上的重禾,音冷如寒气,凉意摸不着却浸入骨血。
“重禾确认完钟公子只余一口残气,不令钟家人起疑,方才回到府中,”重禾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下手的方寸,如今本应该死去的人,却嫁进了王府,实在是可疑。
“你确定这药的效力致死吗?”蔺池双把玩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这玲珑扳指算起来已跟在他身边十数载,母妃去世之后,便再也没摘下过。
“重禾愿以性命担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抽出靴中的匕首,往心尖的方向刺去。
却听得诤地一声,匕首落在地上,旁边还躺着一粒,一粒吃剩的龙眼核。
“本王用了多年心血栽培你,不是让你这般来浪费的,”蔺池双站起身子,背手而立,桃花目中深潭难测,言语冰冷,“去给本王再查一遍钟家三十年中的事情,事无巨细地查。”
“是。”抬眸见,哪还有重禾的身影,阴影处,只留的蔺池双一人,静静立着,像一尊石刻,清寂孤冷。
目光透过隔墙,仿若想看穿隔壁厢房中睡着的钟令怀。
这人还真听了他的话,竟然跑去隔壁房间睡了。
蔺池双推开了那扇钟令怀爬出去的窗户,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堂堂的五王爷,放着正门不走,偏偏学那登徒浪子的方式,轻轻从窗户一跃,便进入了钟令怀的房中。
抬手想点了这人的睡穴,便于他重新检查那个伤处,白日匆匆一眼带过,如今是最好的时间,再过一夜,怕是伤口彻底好透彻了,便不方便验证了。
修长的两指还未触及,却听见钟令怀口中呢喃了一声,“封孜野。”
身为上淮王朝的五王爷,被赐封为渊王的蔺池双,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刚娶回家,怎么还顺便送了一顶绿帽。
抬手点了钟令怀的睡穴,顺手点了内关穴,不给这人的颜色瞧瞧,还真觉得他这王爷真的好欺负。
将脑袋挪了过去,查看了颈部的红点,经由一天折腾,伤处早已结了痂,抬手将痂疤除去,看着渗出来的新血还带着一点墨色。
“果真是中毒了,”蔺池双解了睡穴,顺移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片漆黑之中写着些什么,将纸条卷好放入笔筒之中,瞬间便没了影子。
重禾不会骗他,这药过了这么久,钟令怀按照原来的计划,应该是死了,可如今还好好地存活于世。
钟丞相如今犹如丧家之犬,府中并无势力,除非那莫须有的传闻是真,否则并无可能提供一个假的钟令怀。
现躺于床榻之人,大抵是钟令怀本人。
可这行为,倒是与之前大相径庭,若是被差点满门抄斩,流放远疆所激,倒也能说的通。
翌日晨光还未起,公鸡未鸣,窗扉吱呀一声。
“嘶。”声音有些沉闷,原是来人口中叼着一把匕首,至于为何是叼着,还不是用手拿着,自然得问昨夜蔺池双做的好事了。
甩了甩依旧泛着酸疼的手,他睡姿一向安稳,这手怎么就跟被拖拉机碾过一样。
掀开了绣着游龙飞凤的锦衾,蔺池双衣衫不整,八块隐隐的腹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春光一片外露,匕首的刃身闪过寒光。
躺在床上当尸体的蔺池双现如今想掐死钟令怀,只要今日钟令怀敢动他一分,他就用藐视皇族的罪名,诛他九族。
这新婚次日,钟令怀便忍不住要动手杀他了,不知道该夸他,还是骂他蠢,自己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不仅是来自于别的势力的庇护,更是他自己本就不傻。
匕首入肉,流的却是钟令怀自己的血,抓紧时间,在红如烛泪的床单上随意涂抹了一番。
钟令怀前世也没有经历过情事,自然不知道落红是如何模样,只能凭感觉自己瞎搞,反正朝中也没有人好男风,男女体质不同,落红形式不一样又如何。
扯过被扔在一旁的锦衾,为蔺池双细心地捏了捏被角,这些他妈妈从小教他来讨姑娘欢心的做法,如今却用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那时他不懂,现如今有了喜欢人的想法,才恍然明白花里胡哨的手段的确可以赢得一时的好感,可是真正从细节出发的人,才更吸引人,更适合过日子。
钟令怀从衣柜中挑了一件玄色苏绣饕餮的披风,裹在了身上,重重地踩了自己一脚,走路姿势十分扭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