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
他眼睛里的红色还没有退去,让他餍足之后的脸看起来有一种妖异的美,比任何时候都要动人。夏司言吻在他眼睛上,“再去洗一下,吃点东西,我陪你出去逛逛。”
韩佑腰软腿酸,实在是很不想动了。夏司言叫人重新送了热水进来,又抱着他去洗了,帮他把衣服穿好,才牵着他一起出去吃东西。
皇帝没来,将军府上下十几口人都不敢上桌,这时站的站坐的坐,都在厅堂里等着。
韩佑还以为他们是单独吃饭,没想到竟然是跟章府的所有人一起吃。想到他们刚才做那种事竟然让这么多人等着,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可是那边皇帝却镇定自若,面不改色地跟章舟翰说:“刚才收到京里的消息,有些政务需要立刻处理,耽误了些时候,让姨父姨母久等了。”
章舟翰笑说没关系,政事自然是顶要紧的。在场的也有知道夏司言身份的,跟着奉承了几句勤政爱民,大家便笑语晏晏地入了席。
只有慕瑾兰敏锐地看了韩佑一眼,好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又转头看向夏司言。夏司言正在跟章舟翰说话,笑着接住了她的目光,并向她举了举杯。
韩佑还是不太舒服,对着一桌子珍馐没有任何食欲,慕瑾兰让下人给他盛了白粥上来,他才慢吞吞地动了筷子。
慕瑾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吃完粥,又让下人给他盛了一碗。韩佑已经吃不下了,推开碗说自己不用了。慕瑾兰似乎不太满意,皱眉转开了脸。
夏司言在桌子底下捏了捏韩佑的手,小声问他:“吃好了么?”
“嗯,”韩佑说,“我吃不下了。”
夏司言说好,拉着韩佑的手便一直没有松开。
这天的晚膳用得比平时晚了很多,众人用餐完毕时已经是亥时了。慕瑾兰晚间通常是不出门的,但是皇帝想去逛中秋灯会,她又不放心。街上人多眼杂,怕出什么意外,兰夫人只好亲自带着佩剑一起去了。
灯会所在的那条街也叫棋盘街,是茂州城里最繁华的所在,不过跟京城的棋盘街比起来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深蓝的天幕上挂着一轮未满的圆月,与棋盘街的灯火交相辉映。
时间不早了,街道上依然很热闹,人们摩肩接踵,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即使是皇帝和内阁大臣也只能随着人流缓缓移动。
上一次他们去京里的棋盘街也是在这样一个拥挤的人潮里试探对方的触碰,这一次夏司言直接在人群里牵住了韩佑的手,韩佑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便换了个姿势跟他紧紧交握。
慕瑾兰已经对拆散他们不抱希望,但看到他们这样肆无忌惮还是忍不住皱眉,用胳膊肘戳了戳章舟翰,小声道:“这样旁若无人怎么行?”
章舟翰伸头看了一眼,“没事,这里又没人认识他们。”
“这里没人认识,回京了呢?”慕瑾兰瞥他一眼,“那些文官能把朝堂闹翻天。”
他们说得小声,但因为离得近,韩佑还是不可避免地听见了。他把手从夏司言手里抽出来,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夏司言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转头叫住章舟翰,跟章舟翰交换了个位置。章舟翰便走到韩佑身边,跟他闲聊起来。
从街头走到街尾花了一个多时辰,韩佑和章舟翰走在前面,走到头的时候回头却不见了兰夫人和皇帝的身影。
多年前在繁华街市遇到意外的不好记忆又蓦地闯入韩佑的思绪,他顿时紧张起来,一边朝人群张望一边问章舟翰,“皇……他和兰夫人呢?”
章舟翰知道他们定是找地方说话去了。他对自家夫人的身手心里有数,再加上他们还带着侍卫,在这茂州城里没人能伤得了他们,所以他并不着急。
“人太多了,走散了吧,”章舟翰说,“要不我们先回去?”
韩佑站在一组璀璨的花灯底下,明亮的灯火照得他脸色苍白,他神色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夏司言的身影。皇帝因为他发生意外的种种预想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勇气又摇摇欲坠起来。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人流渐渐稀疏。从远处走来的夏司言率先看到了他,那组巨大的花灯把韩佑照得单薄而缥缈,像是走进了幻境中一般不真实。夏司言朝他挥手,他的目光跟夏司言相碰,脸色终于缓和下来,露出一点放松的笑意。
章舟翰陪着韩佑站在原地等夏司言和兰夫人走过去,兰夫人一直板着脸没有表情,这时看也不看韩佑,只瞥了一眼章舟翰,转身向街尾处早已候着的章府小轿走去。
夏司言摸了摸他的脸,问他:“你累不累?”
韩佑摇头说不累,又问皇帝刚才到哪里去了,他很担心。夏司言没有细说,只是牵着他的手道:“走吧,你还能走吗?想坐轿子回去还是走路回去?”
韩佑其实已经很累了,但是他喜欢跟夏司言牵手走在人群里的感觉,于是说:“想走路回去。”
他们换了一条路回章府。这条路背街,人不多,只有一些尚未打烊的酒肆亮着灯火,火光昏暗。
两个侍卫打了灯笼走在前头,另外的几个侍卫跟在后面。夏司言和韩佑牵着手慢慢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夏司言看到韩佑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于是让韩佑站着,自己蹲下身说:“上来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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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听话
在将军府过了个还算热闹的中秋,夏司言本打算在茂州多休息几天再走的,但是节后的第二天韩佑就坚持要出发了。他一想到坐镇京中的小太子只有11岁,就忍不住提心吊胆,既害怕发生什么大事小太子拿不定主意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又害怕小太子太有主意,万一作了什么错误决策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夏司言一天不回朝,他简直就一天睡不了安稳觉。
他老老实实呆了两天,乖乖吃药喝粥,又在耳鬓厮磨的时候撒了点娇,跟夏司言再三保证自己已经好了,八九天的路程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问题。然后又说服了王太医出面作保,皇帝才最终点头同意了。
出发的那天早上,韩佑拉着夏司言的手正准备上车,就看到一个侍女从将军府里追出来。那侍女韩佑认识,是慕瑾兰身边的。
她急急地迈着小碎步跑来,将一个精致的镶玉红木盒子双手递给韩佑,道:“这是夫人送给韩大人的。”
韩佑接过来,问她:“兰夫人有什么话带给我吗?”
侍女摇头说没有,然后福了福身,转身回府了。
韩佑上了车把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精美的浮雕青玉镯子,雕的是四只蝙蝠,寓意“四面来福”。玉镯色泽温润而饱满,只是上面有一道细细的裂纹,看着不像是新的。
他把玉镯递给夏司言,“兰夫人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夏司言从刚才看到玉镯时就有些吃惊,把镯子拿过来对着光仔细端详了半天,又还给韩佑,确定道:“这是我母后的东西。”
韩佑顿时感到这镯子有沉甸甸的分量,他不敢再把玩,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说:“兰夫人为何把皇后的东西送给我?”
夏司言反问他:“你说呢?”
韩佑自然知道这是表达善意的一种方式,只是不知为何一直对他不假颜色的兰夫人会把这意义非凡的东西给他。
“姨母她嘴硬心软,这是认可我们了。”夏司言帮他把盒子关上,收进矮几下面的抽屉里。倾身靠拢韩佑,抬手抚着他的脸,笑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姨母她是很喜欢你的。”
夏司言掌心温热,让韩佑感到一种安慰的熨帖。只是韩佑很清楚兰夫人绝对不可能真的喜欢自己,认可也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下,没有别的选择罢了。他叹口气,问:“陛下是怎么说服她的?”
夏司言笑了一下,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神秘地说:“我告诉了她一个关于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我的什么秘密?”
夏司言不愿多说,卖了个关子道:“这是另一个秘密。”
韩佑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秘密是可以让兰夫人松口的,好奇心使他在回京的路上又问了好几次,但皇帝始终不肯说。
直到快抵达京城的时候,韩佑还是没能问出来。
这一路上还算顺利,没有遇到什么意外,韩佑的身体也没有出问题,他们比预想中的时间提前了一天到达京城。
已是深秋,城外的官道上铺满了落叶,马车碾过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韩佑撩开车帘远远地望着灰白的城墙,竟生出了些近乡情怯之感。
他曾经为了能够入京为官,寒窗苦读十数年。后来又为了能离开京城,伤了他最爱的人。兜兜转转这么久再回来,已经错过太多。
幸好夏司言还在他身边,从未放弃过。
进了城门,马车驶上东门大街,街道和行人以及两边的房子都还是以前的模样。两年多过去了,这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还保持着韩佑记忆中的样子等着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