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书会叹了口气:”温司酒在高位时,文的确想过报复,但文希望的是能堂堂正正地赢过温司酒,而不是当一个只会落井下石的小人。温司酒不妨好好说话。”
温止寒沉默地坐在墙角,姚书会突然有些心疼,他的爱人分明是个再温润不过的谦谦君子,却要在世人面前摆出恶人的模样。
他多想拥对方入怀,也恨不得替对方承受那些苦痛,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对方在痛苦中挣扎,一步步走向绝境。
姚书会软下语气又问:“这些钱财不曾送出太康?”
“不曾。”温止寒的语气斩钉截铁又隐有不耐,“能交代的我早已交代,没必要翻来覆去车轱辘似的审我,横竖都是死,不如给我个痛快。”
大概是刚吃下的食物还没被身体送往它该去的地方,已有一两天未曾进食又熬过刑的温止寒忽然感到一阵眩晕,险些栽倒在地。
姚书会有力的臂膀扶住了他,动作却如斯轻柔:“温司酒莫动气。”
温止寒的头靠在姚书会臂弯,虚弱地道:“让我缓缓。“
姚书会将手放在温止寒的背上,轻轻抱住了他的爱人。
似乎有些可笑,拥抱自己的爱人还需要寻找借口,姚书会未曾有过如此憎恨自己无能的时刻。
“我没事了。“温止寒道。
姚书会抽出了手臂,道:“温司酒若有其他想交代的,同狱卒说一声,文自会前来。文还有公务,便不打扰温司酒休息了。”
温止寒点点头,目送着姚书会走出了监狱。
前几日伤口的疼痛和饥饿反复折磨着温止寒,他总是睡不好,更兼之有许多噩梦——
他梦见姚书会在他死后为他殉了情,可他们合葬的墓穴还是被姚百汌挖开,鞭尸三百道;梦见他的便宜弟弟姚镜珩被萧修平斩于马下,他的视线中一片模糊的红,分不清是姚镜珩的血还是自己的血泪;梦见他被游街示众时他叔父拦住了囚车,站在车前大骂他是奸臣……
那些梦杂乱无章,每次他都大汗淋漓地醒来,汗水流过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疼。
吃饱后困意很快侵袭了温止寒,他随意一躺,希望这一天能睡个好觉。
地面上的稻草姚书会曾经换过,比其他监狱柔软得多,他早年生活也十分困顿,对此也没什么睡不得的,倒是霍尚整日都憋着火气为他鸣不平。
约莫是祈祷起了作用,这一觉居然睡得意外地踏实,温止寒醒来时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每间监狱都有一个用以采光通风的悬窗,不过窗子很小,仅有一尺见方,这样一来就算犯人有缩骨功也没办法逃出去。
他动了动身子,虽然这一觉和早些时候的饭食让他恢复了些许元气,但伤口还是很疼,他一点一点地挪到门边,轻声唤道:“霍尚。”
霍尚猛地睁开眼,“噌”地坐了起来:“主人!”
温止寒疲惫地笑了笑:“同你说多少次了,不必唤我主人。我有几件琐碎小事要拜托你。”
霍尚语气激动地道:“主人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霍尚都在所不辞。”
温止寒道:“小声些,莫惊动狱卒。我没过几天就要被处斩了,处斩前我再次同他们申明,你与本案无关。”
霍尚道:“主人走了,我于人世也没有留恋了。”
温止寒又劝:“我知道你与一位姑娘是相好,我死后同她好好过日子。”
霍尚想起了那位常去溪边浣纱的姑娘,对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他们两情相悦,却也仅仅是发乎情、止乎礼。上一次见面,他送了对方一盒胭脂,对方却说若有一日成亲再用……
温止寒见对方动摇,又往前蹭了蹭:“我在朝中还有些关系,他会保你出去的。我让你活下去,也不仅仅是因为你。我想让你替我报仇。”
霍尚听到温止寒的最后一句话,眼神倏地亮了起来:“主人请说,我一定办到。”
温止寒道:“我死后若有人问起今日发生之事,你定要讲今日三殿下来此说的话、做的事一句不落地说出来,记住了么?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三殿下知,你若不说,就没有人可以说了。”
霍尚的头点得如同捣蒜:“主人,我记下了。”
温止寒道:“若见了修镇抚,记得替我捎句话。你同他说,他同我的仇,就这么一笔勾销罢,止寒赎罪去了。”
霍尚先是点了点头,而后仿佛咂摸出味来,他神色剧变,连滚带爬地贴上监狱的栅栏,用力拍击着:“不要!主人,不要!”
好吵,温止寒心道。
“霍尚什么也没记住,主人再同霍尚说说!”声嘶力竭的的话到最后带上了哭腔,声音飘到温止寒耳边已模糊不可辨。
好你个逆友,如此重要的嘱托你却同我说不记得了。训斥的话徘徊在嘴边,却没有力气再将它说出口。
温止寒心想,姚斯涵的毒药确实不错,不苦不涩,也不是七窍流血那般难看的死法,死后高低还能留住点生前的风华。
“来人!温司酒自尽了!”
意识渐渐模糊,温止寒好像看到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少年踩着雪赤足向他跑来,怀里揣着的是枫亭的至宝《山河图》。
对方圆溜溜的杏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嘴里唱着荒腔走板的小调:“一片丹心舟辑渡,赠与人间多少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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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莫慌,这不是结局,后面还有挺多内容的,但是be爱好者也可以把这里当做结局~
第七十九章
温止寒醒来时看到的是光秃秃的岩壁,离他躺的地方不远处有个低矮的案桌,上面有一根将熄的蜡烛苟延残喘着,发出的光微弱得仿佛马上要行将就木。
他躺得有些难受,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却惊觉被一个人箍在了怀中。
温止寒的意识渐渐回笼,他意识到自己没死,又联想到那颗药是谁给的,霎时间白了脸,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云舒。”少年清朗的嗓音蒙上了一层刚睡醒的暗哑,温止寒的动作一滞,停止了挣扎。
是姚书会。
姚书会将下巴抵在温止寒的头顶,声音低低的:“云舒,再让我抱一会。”
“好。”温止寒道,“我们如今身在何处?”
姚书会答:“在连接酒官府与珠玉阁的地下洞穴中。”
姚书会将他先前堵死地下洞穴两个出口一事详细地告诉了温止寒,而后总结道:“酒官府被抄没后,我便在我的府邸中挖了一条地道,可以直通这里,又将原本从珠玉阁进入地下山洞的通道再次打通。”
温止寒嗯了一声,身上的伤口这才仿佛活了过来,每一处都在痛,他轻声问:“我睡了多久?”
姚书会答:“不久,才两天。”
两天,伤口都来不及结痂,难怪会疼。
姚书会声音颤抖地开了口:“云舒,你终于醒了,我好怕。”
温止寒转过身去,轻轻抱住了姚书会:“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姚书会望着被温止寒压出血色的亵衣,心疼地扶住对方:“云舒不要动了,伤口压到了容易裂开,会疼的。”
温止寒笑着摸了摸姚书会柔顺的长发,他的爱人想多抱他一会,他也很想抱一抱这个他一手培养、已能独当一面的青年,比起这个想法,疼痛不值得一提。
但他不想解释,只问:“怎么有时间陪在我身边?”
姚书会答:“你的案子结束后,我一心想陪你,特地去河中泡了一夜,终于‘偶感风寒’,得以告病休息。”
“能同我说说‘我’死后发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救我出来的吗?”温止寒又问。
姚书会点点头,开始了他的叙述。
早在奉命前往偃都捉拿温止寒归案的路上,姚书会就做了两手打算:要么温止寒同他远走高飞,他们自此隐居,不再过问朝廷的是是非非;要么他仿造温止寒那般,让对方诈死,他将对方的“尸体”替换成别人的,温止寒就此金蝉脱壳。
两人在偃都发生了剧烈的争吵时,姚书会就知道,他必须走第二条路。
于是他委托姚镜珩,利用青莲教的关系虽是策应他,以帮助他找到可供替换、合适的尸体。
在监狱里,他给温止寒送去的那一份饭食中下了蒙汗药。
温止寒吃下饭食后感到眩晕,并非他身体情况有异,而是蒙汗药发挥了作用。
姚书会趁着扶住温止寒的当口,调换了温止寒袖中的那瓶药,将那瓶毒药换成假死药。
半年前姚书会死遁,吃下的是温止寒给的假死药丸。他当时自持尚未及冠,应当不需要用那么大的药量,将那颗药对半掰开,只吃了一半。
他本是想着自己万一哪天被发现了真实身份,还能留个后手,哪曾想这次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姚书会道:“云舒假死时已过三更,我连夜被召入宫中……”
那天晚上,姚书会睡得正香,忽然被急促的拍门声吵醒,宫人来报,姚百汌急召他入宫。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是温止寒出事了。
果不其然,姚书会赶到皇宫时花宁已经到了,姚百汌更是等候他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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