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姚钦铎轻则贬做庶人,重则丢了性命。
舒蓉思量片刻后肯定地道:“姚钦铎和子衿没有这样的头脑,定有他人指点。”
姚斯涵点点头。
舒蓉将姚斯涵扶回榻上,难得温情地道:“好好养病,母亲不会让你此次的苦白受。”
就在姚斯涵心生出几分感动时,舒蓉的一句话又将他带回残酷的现实中。
舒蓉道:“这伤我会同陛下道,是我见你病重,一时失了分寸烫到的。我会让陛下多来看你,你可得记得借此抓住圣心。”
姚斯涵心中苦涩,却也只能答是。他没有退路,他与舒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舒蓉拢了拢衣衫,起身走了出去。
姚斯涵又想起了萧竹,对方若是在世,他定能在对方怀中讨几分皇室中不配拥有的温情。
萧竹大概会满眼心疼地望着他,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开心些,希望他能不被病痛影响。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同萧竹分开那几年的荒唐与放纵。
他以为萧竹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他就算喜欢,也能在很短的时间里走出来,不曾想就算是现在想起萧竹,他仍感觉似有切肤之痛。
*
在太医署众医师的精心诊治下,姚斯涵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与此同时,姚钦铎残害胞弟一案也终于盖棺定论。
姚钦铎身为太子,罔顾人伦与兄弟情谊,有谋害兄弟之举,虽未酿成大错,但雁过留痕,责罚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被贬为庶民,择日将流放至砀山王姚惜钊所管辖的祖渊。
子衿经查明,并不曾参与此事,得以官复原职。
姚钦铎之母,当朝皇后喻樽月被定了个管教不严之罪,成了废后并打入冷宫。
姚钦铎离京的那一天,姚斯涵和姚镜珩都来送行。这大概是他们兄弟三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姚钦铎披头散发,胡子拉碴,身上穿着囚衣,精神头却还是很好——这些天承蒙姚书会照顾,他在监狱中过得不错。
姚斯涵朝押送的姚书会道:“有劳修校尉回避一二,孤兄弟三人说几句体己话。”
姚书会拱手回礼,站到了远处。
他百无聊赖,通过读三人的唇语来听对话,却见姚镜珩一句话也没说,姚钦铎也话语寥寥,几乎都是姚斯涵在说。
他不知道姚钦铎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姚斯涵的,他想到底是太子气度,倘若换做是他遇到这样的事,他一定没办法像姚钦铎这般心平气和。
三人终于互相拜别,姚镜珩再也忍不住,用力抱了一下姚钦铎,哽咽道:“兄长!”
姚钦铎拍了拍姚镜珩的后背,如同在哄孩子那般。他见姚镜珩迟迟不松手,终是开口道:“时辰到了,莫为难修校尉,回吧。”
姚镜珩很想告诉姚钦铎,他们一定还会有再见的时候,届时姚镜珩不必再为阶下囚,他会风风光光地接姚钦铎回来。
但是不行,姚斯涵还在。
姚斯涵一起来送行的目的便是为了防止姚镜珩与姚钦铎密谋,他和他母亲以及外祖父推测过,能为姚钦铎出谋划策、让姚钦铎死里逃生的,无外乎便是修文和姚镜珩。
最终姚镜珩什么也没说,说了来送行的唯一一句话:“兄长,保重!”
在押解姚钦铎的路上,姚书会不禁想,这些天他看到了许多人走向了都有各自的归处,有了各自的结局,不知道属于他的故事何时能尘埃落定。
马上就要离开盛京的地界了,姚书会的使命即将完成,下一个城市押解就该换了。
姚钦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偏头对姚书会道:“这些天修校尉多有照拂,铎十分感激,可惜此生不能报此恩情。”
姚书会回:“姚郎客气。”
姚钦铎撕下自己里衣一角,咬破手指,在布料上写了个“恩”字。
姚书会悚然一惊:“姚郎何必如此!”
姚钦铎将那块布料递给姚书会:“修校尉将此布料交给六殿下,这份恩情便由他替我报答罢。”
姚书会接过布料,轻声道:“一路上负责押解的官差都是文亲自安排的,姚郎不会受太多苦,定能平安到祖渊。姚郎,定要活下去。”
很多流放之人受不了路上艰苦环境、官差的苛待等等,还没到目的地在路上就病死了。
姚钦铎自然也感受到姚书会沉甸甸的心意,他朝姚书会拱拱手,千言万语的感谢化作了一句叹息:“倘若铎早些认识修校尉该多好。”
交接的时候到了。
姚钦铎终于可以彻彻底底地同过去的人生告别了。
不用再面对那些自己不感兴趣、也并不擅长的政务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
他没有太子该有的经韬纬略,也没有希望天下河清海晏的宏大志向,没有兴趣、不敢逾矩。他一直浑浑噩噩地活着,这二十五年来只是在其位谋其职,尽力做好他该完成的事。
他明知道自己将要踏上的是一条漆黑的路,谁也不知道他会面对的是什么。但他仍不可自抑地感到开心,往后他终于可以面对本心,找到本我了。
只是可怜了他的母亲。
古往今来多少斗争,毫无话语权的女人都是政治的牺牲品与苛责的承受者。
小到如他这般的风波,他母亲被迫背上教导不力的罪名;大到失去江山,女人还要替无能的男人抗下亡国的罪咎。
罢了,他线下已经没办法为宫墙内的母亲做任何事,想这些不过是徒增感伤。
姚钦铎饱含深情地回望了一眼他这辈子不可能再踏入的城池,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深宫诡谲、盛京的萋萋芳草都同他再没有关系了。
第五十三章
经过姚钦铎一事,姚书会连升两级,成为百户,一时风头无两。
姚百汌再次召见了姚书会。
君臣见面,姚百汌先寒暄道:“修卿刀术练得如何?”
在姚书会入行宫时,姚百汌曾道会送他一份大礼,那份大礼便是为姚书会请来了当朝刀圣——轻狂客。
姚书会躬身答:“回陛下,臣第一套刀法已尽数掌握。”
姚百汌颔首:“此事朕已悉知,卿果真天纵奇才。”
姚书会愈加谦卑地答:“陛下谬赞。”
姚百汌爽朗一笑,问道:“修卿可听过星图?”
姚书会答:“有所耳闻。”
姚百汌道:“年前朕命大司酒寻找星图所绘地的宝藏,可惜大司酒公务繁忙,始终未能得空。若朕将此事移交予你,你可愿接手?”
姚书会拜答:“臣愿意。定不辱陛下所托。”
姚百汌将那日与温止寒关于星图的对话复述给姚书会,姚书会早已听温止寒讲过一遍,此刻却装作第一次听闻,不住点头。
待姚百汌说完,姚书会才答:“扮作来往客商?臣以为大司酒此计甚妥。”
姚百汌听闻此言大喜,道:“既是如此,修卿可愿往?”
姚书会再次叉手答:“承蒙陛下信任,臣自当前往。”
姚书会向姚百汌要了十天时间准备,姚百汌应允。
在这十天里,姚书会调查了上一队进入灵月山的所有人员,发现他们都是行宫中一等一的好手,领队的甚至是统帅三军、身经百战的将军。
姚书会面对着面前的一沓记载着户籍的公验不禁怀疑,自己去了真的能回得来么?
但他别无选择,他只能往前走,更何况……万一面前不是绝路呢?
最终他在行宫中点了十名上无父母且未成亲的精壮汉子组成了这次的“商队”。
倘若他们全都回不来了,最少可以少些为他们伤心的人、也不会有家庭因为此分崩离析。
*
姚钦铎被流放的第二天,姚镜珩就奉命回偃都了,他走时没有任何人来送,只有狄青健如来时那般陪着他。
姚镜珩已经想开了,从他在皇宫偶遇子衿时对方的反应推断,对方并非对他无情,至于为何急着推开他,想必是觉得自身难保不想连累他。
既然如此,他有的是耐心,待所有事成定局后,他再向子衿提感情之事。
“报!大司酒回来了。”
狄青健的通报打断了姚镜珩的思绪,他先是一愣,而后喜不自胜地道:“走,同我去看看。”
令姚镜珩没想到的是,温止寒竟是因为负伤被抬回来的。
姚镜珩边向温止寒歇息的卧房走去,边侧头问跟在他身后的狄青健:“温酒官伤在何处?”
没想到狄青健居然支支吾吾了起来,只答:“王看了便知。”
温止寒的卧房到了,姚镜珩抬手敲了敲,清朗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请进。”
温止寒板板正正地站着,他面前站着他的酒人,姚镜珩看到温止寒面上似有无奈,而他的酒人则面有薄怒,两人像是刚争吵过。
温止寒面上看不出有任何的伤,但他鬓角处却淌着汗,像是正忍受着疼痛。
“温酒官伤在何处?”姚镜珩问。
温止寒答:“臣无大碍。”
温止寒的酒人对温止寒怒目而视。
姚镜珩心想,敢对酿制出自己的酿酒师如此放肆的,全太康约莫只有温止寒一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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