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单独来看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当时姚百汌同样感染了瘟疫,并自请为身为太子的皇兄试药。一碗药喝出了两种结果,一个身体很快平复如旧,另一个症状越来越重,以致最后重病不起、一命呜呼。
彼时皇后痛失爱子,精神已濒临崩溃;她苦查数月,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自己孩子的死是非正常的。
皇后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件不理智的事,她跪在御书房前,脱簪叩首请求皇上严查姚百汌及他的母妃。
太康的成年人,无论男女,正常状态下头发都是以各种形态梳绑固定在脑后的,只有死谏之人或犯人亦或是半疯癫的出家人才会披头散发。
皇帝以有辱国体废了后,姚百汌的母亲作为宠妃成了皇后。彼时皇帝正值壮年,还未立太子,姚百汌因此子凭母贵,成了太子。
“云舒怎么会知道这些宫廷秘事?”姚书会问。
“叶如惠死后,冷宫闹鬼案闹得沸沸扬扬,我奉命前去调查。当时翠月病得快死了,她许是良心不安,向我道出了当年的真相。”
话题拐了个弯,又回到了原点,温止寒继续说道:“这些都是后事了。当年舒蓉本以为将叶如惠送入冷宫就算万事大吉,没想到皇帝中秋游园后忽然念起了旧情,传了叶如惠侍寝。”
叶如惠正巧来了月事,不方便侍寝,拒绝了传唤的人。
皇帝却因此来了兴趣,他带着几分醉意去了冷宫。
皇帝的突然到来令冷宫的人来不及准备任何东西,冷宫的真实环境就这么第一次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了皇帝面前。
见到了真实的冷宫,也见到了在冷宫中被折磨到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叶如惠。
叶如惠是出了名的美人,冷宫的蹉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是能让人一眼钟情的容貌。
皇帝对冷宫的情况大为震惊的同时对叶如惠起了怜惜之心,他问叶如惠:“当年为什么要谋害朕和舒妃的孩子?”
久居后宫的叶如惠是揣度人心的行家里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心软了;她只需要给皇帝认个错、服个软,或许第二天就能从冷宫里搬出去。
但她不愿意接下扣在她头上的屎盆子。
于是她仰起头,神情坚定地答:“妾做过便是做过,不曾做过便是不曾;当年不会认的罪名,如今同样不会认。”
皇帝似乎叹了一声,摸了摸叶如惠的头:“你啊……”
醉酒后的皇帝似乎格外感性,他道:“朕在冷宫中为你恢复身为妃的吃穿用度,你若能查出拨给冷宫的银钱进了谁的口袋,朕便让你搬回原来的宫殿。”
皇帝的命令没有人敢不从,叶如惠答:“谢主上。”
后宫关系向来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叶如惠分身乏术,就算谨小慎微,也得罪了不少人。
在她调查的过程中,皇帝没少往冷宫跑,但从来只与叶如惠行床笫之欢,从不留宿。
后来,叶如惠有了孩子。
第十章
叶如惠在冷宫养胎,诞下了六皇子姚镜珩,可惜孩子刚落地,她就因血流不止撒手人寰了。
到姚镜珩八九岁的时候,冷宫便开始闹鬼,听闻夜半总有鬼哭,吓坏了好几位住在其中的妃子,更有一人直接疯了。
翠月也被吓得重病不起,直呼是叶如惠冤魂现身来报仇了,一时闹得后宫人心惶惶。
“那云舒查出是谁了么?”姚书会问。
“是姚镜珩。”温止寒答,“他在房顶放了一个窄嘴的瓷壶,每有风吹过,便会发出如同鬼叫般的声响。”
温止寒继续道:“我将瓷壶取下,瓷壶中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吾尚有一心愿未了,愿吾儿为吾守陵三日。’。”
“姚镜珩的方法并不高明,但我想这是一个孩子的心愿,于是便禀告姚百汌:冷宫闹鬼是因为叶如惠有心愿未了。”
“我说叶如惠大抵是想看看孩子,故而要姚镜珩为她守陵三日,姚百汌应允了。”
姚镜珩守陵期间,温止寒往陪同的队伍中塞了个自己的人,一是为了监视,二是他想知道这个孩子到底要做什么。
他希望能让王储之争的各方互相牵制,呈现三足鼎立的态势,如此三人之间合作与敌对都是暂时的,他引起他们之间的矛盾再逐个击破更容易些。
温止寒没想到的是,姚镜珩居然挖开了他母妃的坟墓,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叶如惠的棺是一口空棺,里面并不见尸体。
姚镜珩不知道在棺椁中取了一件什么物什,揣到袖中,做贼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命人查了叶如惠,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温止寒卖了个关子,不往下说了。
姚书会从温止寒怀中钻了出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半尺:“云舒是要我猜么?”
少年人漂亮的眼眸清亮且带光,温止寒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避开了目光:“叶如惠出身于枫亭王室。”
枫亭被颍川吞并时,叶如惠还是个垂髫稚子,她的父亲将她托付给一位受过其重恩的渔夫后自刎。
渔夫名作白邈,年少时也是一方司酒,他与至交叶甫阁相约踏青时喝至熏熏然,对方一时兴起弹奏了一首前朝的曲子,那是一首太康的禁曲。
这首曲子被偶至此地的御史无意中听到,他并未提醒弹奏者,而是直接写了一封书信给了白邈的上司。
太康当政者实行的是愚民政策,对书籍、音乐等一切能开民智、培养志趣的活动管控极为严格;如弹奏禁曲,民将被发配边疆充军,官则会被贬为庶民,并被流放。
白邈的上司命他严查此事,大有不查个水落石出不罢休的架势。
白邈考虑到叶甫阁已娶妻生子,而自己孑然一身;他不忍对方带着一家老小到苦寒之地磋磨人生,便替对方认下了这个罪名。
叶甫阁知道此事时白邈已经被定了罪,他紧赶慢赶,终于在对方被押上流放的囚车前见到了那个替他顶罪的人。
两人都知道在太康翻案有多难,更何况这种没有实际证据的案子,那就更是难如登天,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是两人都落不到什么好结果。
权衡利弊后,两人最终没有选择翻案。
临别时,叶甫阁对白邈说:“此去山高水远,各自珍重。若白兄往后有事相托,我定万死不辞。”
白邈为了不让叶如惠的一辈子葬在这个渔村,写信给叶甫阁时谎称他捡了个女孩儿,他希望对方能收养这个小孩,让这个小孩儿接受更好的教育。
叶甫阁同意了,叶如惠自此成了他的“私生女”。
白邈将叶如惠托付给叶甫阁后没多久,因为喝得烂醉,一不小心跌下了水,溺死在他最经常捕鱼的水域中。
从那以后,仅有叶如惠本人以及颍川王室中极少数的人知道她的身世。
温止寒道:“这本就是隐秘之事,我苦查许久也未能得到一丝一毫的头绪,最后是你母亲告诉我的。”
“颍川的人既然知道叶如惠的身世,为何不斩草除根?”姚书会问。
“叶如惠一个人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么?”温止寒问。
姚书会一愣,就听到温止寒继续道:“那时太康国力比颍川强盛许多,叶如惠不可能不想报国仇家恨,她一个人掀不起风浪,但太康可以。”
温止寒还没说完,但姚书会已经明白了——叶如惠想复仇,就只能借助太康的力量;但叶甫阁只是一介芝麻官,叶如惠想达到目的还得靠自己。
如果叶如惠的身份被发现,颍川一方的人根本不必动手;若不曾被发现,叶如惠的身份也始终是个隐患。
等到了合适的时机,颍川一方的人再捅出她的身份,如此她的人与太康的人极有可能相互缠斗,两败俱伤,颍川一方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温止寒见姚书会了然,便继续往下说——
叶如惠十四五岁时,皇帝选妃,叶甫阁也必须将适龄的女儿往宫中送。
叶甫阁并非朝廷重臣,他的女儿进宫大概率难逃成为边缘人的命运,更有可能一辈子守着空房盼不来一回圣宠;再说,他本人向来认为富贵此生有定数,并不需要自己的女儿在后宫为自己搏得权势。
因此叶家阖家上下对这件事都有些排斥。
但圣命难违,不管是否能被选上成为后妃,人是一定要送的。
此时叶如惠自言愿意成为待选女官以报答叶甫阁一家的养育之恩。
叶甫阁大为感动,让叶如惠不必尽心准备,他不需要卖女儿来换取荣耀。
叶如惠说她知道了。
温止寒道:“后来的事我方才也说了,叶如惠成了姚百汌两大宠妃之一,若不是被打入冷宫,那她一定能与舒蓉相抗衡。”
“听云舒这么说,我倒觉得叶如惠是将自己作为猎物的猎手。打入冷宫不是意外,是她精心安排的结果。”姚书会似乎有些冷,又往温止寒怀中钻了钻,两人因怕隔墙有耳,本来的姿势用耳鬓厮磨来形容尚不为过,这会几乎是唇贴耳了。
温止寒咽了口口水,喉结滚了滚。他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姚书会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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