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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彼不知己 完结+番外 (月亮黑了)


  他把玩着卜卦用的铜板,心里不太是滋味。分明之前日日缠着他不放,跟个阴魂不散的笑面佛一般,怎么自那日喝完茶后就转了性子?
  李晚玑觉得这种不适感归于欠着的那一卦,话是他亲口说的,他不喜欢这种欠着什么未还清的感觉,总觉得有愧于人,有愧于自己。
  一定是因为这样,他想。他又不自觉地朝外探了探身子,不久前见到有人进了高府,以往这个时候也该出来送客了,怎么今天还没见人出来?
  “我管这个干什么?”想着,李晚玑将五枚铜板揣着,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自打过了年,来寻他算命的便少了,那次又得罪了罗扇,云良阁里的姑娘也未再来过。少了这么一群大客户,这段时间也只赚得寥寥无几。
  虽然他并不愿意,但如若真到了难以生存的地步,也只能出下策去变卖山上的玉石玛瑙了。
  他叹了口气,把叠好的八卦图放在台面上,正准备收起桌台离开,却听到一旁的医馆中传来几个急促的声音。
  “陈大夫!快跟我走吧,将军府出事啦!”
  “你别拽我呀!这么急做什么,好歹让我把东西拿上啊!”
  说话的是陈礿,李晚玑的算命摊就摆在她的医馆隔壁。
  起初李晚玑以为她是医馆里打杂的小姑娘,某日自己身体不适进去寻医才发现,陈礿竟是医馆内的大夫。他和姑娘接触得多,自然懂得怎么和人打交道,陈礿也是个开朗的,看在一条街上做生意的份上,让他以卦代金,免了药钱。
  陈礿最开始也权当是行善,医者有道,何况也不是什么昂贵药材,她闲来无事时常往街上看,可没一次见到隔壁那算命小摊生意兴隆的。
  原以为是招摇撞骗的神棍,但未料李晚玑简单卜了一卦,却连她为何叫陈礿都能说得清晰——礿乃祭名,夏商为春,周为夏,她生于春夏交际,娘将她生下后不幸难产而亡,爹便抱着她,拉着亡妻的手给她落了这一礿字。
  李晚玑对此的评价是:有点晦气。
  陈礿没说话,只是默默在抓药时去了甘草,补了一味黄岑。
  两人就此落下交集,本就少见女子行医,能坐诊医馆的更是少之又少,普天之下也不一定能找出几个,李晚玑自然是十分欣赏。
  听陈礿说,起初这医馆无人问津,来的人见她是女子皆转头离开,直到一次她医好了某位达官贵人,才逐渐有了客源——甚至是因为当时正值年节,许多医馆都未启市,只有她无家可归留在此处,但从结果而言,她守着这医馆也终是守出了点名堂。
  李晚玑在外头听到声响后立马快步踏入医馆问:“将军府出什么事了?”
  出来寻人的小厮也是心急,慌慌张张地喘着气,“将军…将军被人袭击了!听卢管家说,流了好多血!”说着声音染上些许哭腔,又开始伸手扯陈礿的衣裳,“大夫快跟我走吧!我们将军可不能出事啊!”
  “好好我跟你走,但你先让我把东西拿上好不好?不拿东西我也没法治你们将军,你说是不是?”陈礿见小厮的眼里就要挤出泪花,态度瞬间缓和不少。
  被人袭击?流了好多血?李晚玑的眉毛抽了抽,他不是将军吗?怎么还会被人袭击?被人袭击不打紧,还流了好多血?这是怎么当上的将军?
  他不禁急躁起来,万一人死了怎么办阿?他还没给人卜卦,还没还那个人情,总不能把这份人情欠到阴曹地府,继续缠着他不放吧?想着他浑身一颤,挤开陈礿,胡乱抓了一把东西放进医匣中,“赶紧走阿!还愣着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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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完命后的陈礿:这小子生意差不是没有理由的…(怒


第40章 伤
  到了高府门口,陈礿无奈地看着身旁来回踱步的人。在医馆内喊得比谁都大声,结果差一步跨进门槛却在这犹豫不决。
  李晚玑也是到了门口才发觉不妥,他要是这么进去了,不就显得他特别在意高泞?一会撞见了又该说什么才好?总不能和人家说心血来潮想来喝茶吧?
  他急,可有人比他更急。
  小厮扯着陈礿的袖子不放,一直想将她往府里带,可偏偏旁边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迟迟不进,害得大夫也跟在他身边驻足不动。
  “你不进我可进了啊?要真出了什么事我可担不起。”陈礿说着便抬脚向前,小厮感觉人动后便来了劲,顺势拉着人就往府里跑。
  见状李晚玑别无他法,只得快步跟上,“欸你们别跑那么快啊!”
  府内,李晚玑走几步就能遇见下人向他行礼,陈礿扁着嘴啧啧称奇,打趣道:“没想到阿,咱们李师傅还挺有名气。”
  “…哈哈,就是上次偶然有幸进来过一次,可能是他们错怪了什么。”李晚玑尴尬地笑笑。
  言罢,他忽然意识到,那日摔了后高泞说带他回府看看伤处,可他摊位旁不正是医馆吗?
  …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就是这儿了大夫。”小厮猛然驻足,害得李晚玑差点撞在门柱上。
  陈礿看了他一眼:“你也要跟着一起进吗?”
  “我去旁边院子里等着。”说着,李晚玑缓缓向后退了几步,很快消失在陈礿的视线中。
  “陈大夫快进去吧,我们将军不能出事的呀!”小厮又忙催她。
  “别急,打盆水先来备着吧。”
  春季花叶总是娇嫩,院子里的植株大多是移植的,部分新种下的也都冒了芽头,周围的泥土还能看出水的痕迹,看着是早上浇过的。李晚玑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拿手指点着刚露绿的苗玩。
  他小时候也会这么干,那时还在山上,师傅每每看见都要念他几句,说这样会让种下去的东西长不高,万一不小心折了芽,可能就再也长不出来了。但他那时候皮得很,就连枝桠上的桃花苞都得给它抠下来,放在窗沿上等花盛开。
  离了枝的花又怎会再有生机,只能看着那纤瘦的花苞逐渐枯萎腐烂。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叹了口气后他又起身,寻了处安静无人的地方坐下,等待陈礿来寻他。
  府里下人来来往往,有的见到他会驻足问声好,有的却像没看见一般,李晚玑悠闲地坐在那处显得格格不入,众人好像都忙成一团,唯有他岁月静好地在中央打坐皈依。
  有些不自在,但也无处可去。他想,怎么每次进这府里都能感受到不同的尴尬。
  另一边,高泞和卢怀钟一同在屋内等大夫来,当他看见来人是位女医师后挑了挑眉,倒不是说他质疑什么,而是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见到女人为医,有些惊讶。
  高泞从小接受的教育便与他人有别,许是因为娘亲过于优秀,他从不觉得女人低人一等,同样为人,何必以性别去衡量一个人的能力?总有人说女人弱,可娘会的东西,爹爹一辈子也做不来,那又怎么能说是娘不如男人呢?
  若娘见了她,定要好好夸赞一番。
  何况医者更不分男女,他端正坐着,大方地松了衣裳。
  陈礿向来不是会拘谨患者性别身份的人,放下医匣后简单得了个允,便直接扶着对方的肩膀开始端详伤口。
  高泞左臂有一道不浅的刀伤,看来是旁边站着的人先做了些紧急手段,只是技术堪忧,血没止住不说,上头还不知随意覆了些什么粉末。陈礿看得急皱眉头,“下次不会处理伤口就拿帕子先捂着,早点来叫人。”
  卢怀钟听了有些心虚,连连点头。
  所幸高泞的伤势不如那来寻人的小厮口中那般严重,虽皮肉上模糊可怖,但分寸极好,未伤及筋骨,好好修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
  陈礿心中松了口气,还以为真要出人命了,她甚至把柜子里那颗据说能回魂的灵丹妙药都带了出来。若真是出什么事,她恐怕也救不回来。
  “再去打盆水来。”陈礿挽袖准备处理伤口,高泞褪了半身衣裳坐在她面前,身上可见之处皆布有狰狞的疤痕。
  她撇撇嘴,习武之人真是不一般。
  “将军怎么伤到的?”陈礿同往常一般随口问了一句。
  高泞笑笑,答道:“没留心,被人划了一刀。”
  过程很简单,洗净伤口重新上药,再将其包扎妥当,高泞的手安静地搭在膝上,陈礿垂眸时不禁被吸引了视线。
  “高将军,你这手是……?”
  “啊?”高泞抬起手,目光停在那根有些僵硬的手指上,“小时候受过伤。”
  “这样……不打紧吧?”
  “嗯,不影响生活。”说着,高泞又把话题移向别处,“陈大夫倒是我见着的第一位女医师。”
  “高将军要这么说,你也是我第一次诊过的将军。我的医馆就在西街口,若之后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陈礿又补充道,“哦就在那个算命摊隔壁。”
  算命摊?高泞抬眸,笑着道谢一声后示意卢怀钟给钱送客。
  离府时,陈礿发现府里来了衙役。
  几个壮汉抓着一个面色难看的男人,她看见那个男人嘴里不停念着什么,本只是小声说着,衙役吼了他一句后,陈礿便清晰地听到几句“我没动他!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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