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瑟缩在角落,眼睛却始终注视着前方,期盼、渴望有人能出现将他带出那个阴寒的角落,他等了好久好久,等来的却是那个惹人厌恶、满口脏言的恶人。
那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对他拳脚相向,他的身体像是被什么沉重的物件压着,又或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了四肢,动弹不得,只能忍受身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走了,又只剩下他一人倒在那个无人过问的角落,他发不出一丝声响,他多想蜷缩在林绮云怀里,被熟悉的香气包围,将委屈痛苦全部倾出——
娘,我好痛?宁儿好痛?
娘?我会不会死?
娘?我好困?娘?
“宁儿?”
一个新的声音出现了,似轻风掠叶,又像流水潺潺,他努力地睁开眼,在缝隙中看到有光亮映在眼前,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呼唤他。
“宁儿!”
“宁儿,一会见。”
声音的主人缓缓靠近,他也终于借着那点仅有的光亮,认出了来者。
一切如他所感所知那般,树叶沙影、细水绵绵,一声声的呼唤犹如长期暴露在烈日下的水流,淌过他的肌肤,注入他的体内,不顾一切地抚慰他寒冷受伤的身心。
身上的灼热渐渐被水流吞噬、代替,他被舒适的感觉哄得合了眼,脸上却不自觉地浮了一抹笑意。
又被救了啊。
高瑥宁睁开眼,又一次看到了陌生的空间。
和二月份那次苏醒不同,这里的装潢干净精致,紧贴着的被褥也更加柔软,只是再没有人坐在桌前等待他醒来。
他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心中很快有了个底,他似乎是得逞了。
高瑥宁坐在床上检查体温和伤势,身子已经没有昏迷前那般滚烫,被打的地方虽还会隐隐作痛,但看起来都是好好上过药,很快就会痊愈了。
他虽是如愿以偿进了周府,可周藏晏会不会相信他,将他留下,带他进营?都还是未知,他只是坐在床上低头沉思,又猛地想起什么,往自己身上摸去。
身上的衣服干净帖服,已不是之前那件单薄破旧的衣物,周府的下人若是帮他更了衣,那衣服里的东西岂不是被周藏晏看了个精光?
书信倒容易含糊过去,但那枚环竹玉佩又该如何解释?
当时光顾着计划让周藏晏把自己带回来,却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高瑥宁心急如焚,什么也想不到顾不得,赤脚下床就想去寻,双腿竟在落地的时候发软,无力支撑,整个人在重心不稳下一个踉跄。
慌乱中,他伸手想抓住任何一个落点,却不想将一旁的铜盆挥落在地,洒了自己一身水。
水还是温的。
外头的人听见屋内的声响,加快了靠近的脚步,推开门就看到小孩衣裳浸湿、狼狈在地,周藏晏快步将人扶起,手指触碰到小孩的瞬间,却被高瑥宁下意识地躲开了。
高瑥宁往后坐了些,谨慎地打量眼前的人,落腮胡、皮肤黝黑,穿着简朴,却又不掩大将之风,定不会是府内小厮家丁,想来正是周府之主?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周藏晏见他如此防备颤抖,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与夫人成婚多年,因诸多原因还未有子,平日孩童见了他的模样就跑,也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孩子,“我是闽州校尉,我姓周,这是我的府邸。”
周藏晏见眼前的小孩渐渐放松了身子,便继续道:“那日你被地痞所欺,碰巧被我遇上,我便救你回府,你那时发烧,身上还带着伤,已经睡了有三日了。”
高瑥宁看他不像探究了玉佩的模样,才缓缓开口道:“?多谢周校尉救命之恩。”
周藏晏紧绷的神经亦随着一句感谢松弛,笑着将高瑥宁扶回床上:“你现在身子弱,我让人来给你换套衣裳。”
“谢谢。”
周藏晏和门口的小厮吩咐了一句便又回屋,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待在一个空间中,空气凝固,迟迟无人开口打破。
“周校尉,我想问?我原来那套衣裳呢?”高瑥宁坐在床上有些不自在,他满脑子想的都只有玉佩之事。
此时只有他与周藏晏二人,如今若是不问,再拖下去也只是夜长梦多。
周藏晏欣喜,他正纳闷怎么和小孩搭上话,在脑中把自己了解的领域琢磨了个遍,都找不到一个适合和孩子聊起的话题,而这时,高瑥宁却主动开口了。
“那套衣裳不能穿了,哦对,你衣裳里的东西?”
“衣裳里的东西怎么了?”高瑥宁像被触了逆鳞一样从床上弹起,眼中透着遮掩不住的凶狠与惊恐。
周藏晏顿了顿,道:“听下人说,他们为你更衣时你紧紧护着不给人动,他们便用那套旧衣裹着,替你收在床尾了,放心,没人看过也没人动过。”
高瑥宁如离弦之箭一般,立马起身探向床尾,用身子挡着看了一眼衣服里的东西,这才长舒一口气,身子也立刻软了下来。
“谢谢周校尉,这份恩德?无以为报。”
周藏晏笑笑:“小孩子家家,说什么报不报。”
“你不是闽州人吧?”
“周校尉从何而知?”
“闽州似是还未有不识我之人,且孩童皆知小巷中有地痞作乱,不会有人敢独自进去。」周藏晏眯起眼睛,“小孩,你爹娘呢?”
“?我没有爹娘。”沉默片刻,高瑥宁道出几个字。
周藏晏一下懵了,开始为刚才的怀疑与试探感到罪恶压迫,“抱歉。”他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东西,“小孩,你叫什么?”
叫什么?高瑥宁楞了楞,脑海里回想起李清粤说的话——
“家中有丁则宁,看来他们很疼惜你,为你赐名为宁,想是冀你一生安定无浪。”
安定无浪?如今又何能安定无浪?前路早已荆棘密布,坎坷多舛,泞土难行。
他攥紧拳头,缓缓道出一句:“高泞,泥泞的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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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泞上线了!距离高小将军出场又近了一步!
第11章 驻府迈步
“高泞?若你无处可去,愿不愿意留在这?当个小厮在府内帮工,每月都有工钱拿,也有处住所。”周藏晏诚恳道。
他眼中的高泞孤苦可怜,没了爹娘,小娃娃独自一人流落他乡,若不是那日他正好回闽,眼前的人会不会直接横尸于阴暗巷尾,世间之后便再无高泞的音讯。
既然被他遇到还救回来了,依周藏晏的性子就不可能任高泞自生自灭,留在府里一举两得,既添了人手,又造了功德,何乐不为?
周藏晏是个心善的,一直以来也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可惜夫人孙氏身子羸弱,生育过程中怕难以护全性命,孩子与孙氏不可兼得,二者权衡之下,周藏晏选择了后者。
也正因如此,周藏晏对地痞欺童一事更加上心,可他碰巧又生得孔武凶悍,小童们先是被地痞恐吓,随后又见到周藏晏,大多都是当场吓哭,然后被爹娘哄着回家了。
眼前这小子,倒是为数不多能安静面对的。
高泞听到周藏晏的话,心中自是侥幸喜悦,但面上依旧掩着一层惊慌:“这?恐怕不妥,周府留了我,那人又上门滋事该如何是好?高泞不想周府因我招惹麻烦?”
周藏晏闻后欣慰一笑,试探性地伸手,见高泞没有躲开才放在他的头顶轻轻抚摸,道:“说的什么话,我这校尉府还能被他一个黄毛小儿翻了天不成?”
“还是说你有其他去处?”
高泞先是摇摇头,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身上的钱好像还能去客栈住几天。”
“那就留下来吧,断不会苛待你。”周藏晏又借机摸了一把。
“我?”高泞还想假意推托几句,却被进门的小厮打回腹里。
小厮端着衣裳,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高泞看见,只以柔弱回应。
周藏晏把小厮叫到身边道:“等你身子好了,就跟着他做事。”
“?好。”
“你多大了?”周藏晏又问。
“今年十二了。”
“嗯,那他比你大些,府里的规矩他会教你,其余的等你好了,向他请教便可。”
言毕,高泞下了床,朝着周藏晏的方向跪地,乌黑亦随着伏下去的脑袋垂落地面:“多谢周校尉救命之恩,高泞必当涌泉相报。”
“嗯。”周藏晏起身,满意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更衣吧,若有要事,再来寻我。”
高泞应了一声,直到人走后才起身,抬头的瞬间却发现方才进来的小厮正站在一旁,颇为高傲地瞧着他。
“不知哥哥如何称呼?”高泞赔着笑问。
“我可不敢担你这一句哥哥。”小厮讽笑道,“我姓杨,叫宿有,你叫高泞?”
“是。”见杨宿有怀着敌意,高泞霎时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我自己能换,不劳杨兄了。”
杨宿有咂了咂嘴,都是进府当下人的,这高泞还非得连讲话都端着个臭架子,“我看着你换,免得你这娇贵身子又出什么毛病。”
“娇贵?我可不觉得自己这贱骨头哪里娇贵了。”高泞自嘲地笑笑。
“哪个贱骨头会睡不惯下人屋子,非得睡到厢房才安静?”杨宿有把衣服扔给高泞,催促道,“赶快换,别耽误我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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