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痞居然就被他这一瞪瞪得失了胆,一时之间也没将离开的人拦下,等人走得不见踪影才反应过来,怎么自己能被一个小孩,还是一个像姑娘的小孩给震慑得没了威严?
好歹这一条街的小娃儿都怕他,见到他都得绕道三分叫声大哥,这陌生小孩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中?面子上未免也太挂不住。
那人嫌恶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嘴里低声骂道:“有本事别让我再逮到你。”
回了客栈,高瑥宁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入了房,小二按照吩咐提了水来供他简单沐浴。
昨日累得很,甚至连洗漱都抛于脑后,方才在街上又被人撞倒在地,若不能妥善沐浴清洁,他怕是难像昨日那般好眠。
他靠在浴桶里细细忖量,闽州周府,愈想愈觉得熟悉,似是曾有耳闻,可他却记不起具体细节,只隐隐约约记得父亲在书房中提起过这户人家。
周府?闽州周府?
想着,他坐在水中,不知不觉合了眼。
再次睁眼时,他发现自己还浸在水中,桶中的水已经凉了,人泡得有些发软。他起身离桶擦拭,窗外天还暗着,耳边还能听到楼下嘈杂的人流,想来只是睡了一阵,无伤大雅。
高瑥宁换上了下午买的新衣,人已经坐到了楼下食肆。这里人来人往,三教九流皆聚于此,人人不忧不惧,放肆大胆地谈论近日见闻,亦是他获取情报最好的地点。
他要了壶茶,学着高廉清和李清粤的样子品闻,两耳充闻,将周边的讯息尽数收入。
“哎,明晚周校尉便回来了,那臭小子可有得好受了。”
“听说今日有小娃娃又被吓着了,爹娘带着好几个同乡要去揍他咧,可惜,还是给人跑了。”
“要我说,那臭小子就该好好被治一治,周校尉走的这半个月,他都狂成什么样子了?”
“就是,若他欺了我家孩儿,管他是个什么半大小子,我都得给他揍一顿,长长教训。”
高瑥宁也闻不出茶的好坏,他轻轻抿茶,实在是过于涩嘴,一口落肚,喝得他直咽口水,想赶快洗刷掉喉咙中的那股苦涩。
周校尉,说的可是那周府的主人?他努力回想在书房中听到的,终于是把闽州周府和校尉给拼凑起来。
听闻闽州地区有一校尉周藏晏,人看着是粗枝大叶,心思却善良细腻,疾恶如仇,其能力远不止任其职,却因为人过于正直,惹得其他人不满,才一直居于校尉之位,高廉清也不只一次叹过人才掩没,小人得道。
这人他只听爹爹提起过,闽州和京城相隔几日船程,周藏晏从武,高廉清行文,二人也无交集,起码在他记忆中,他没有见过周藏晏,周藏晏也从未登门拜访。
若是能投靠此人,沙场为将?或许指日可待。
高瑥宁想着,又啜了口茶入喉,苦涩得表情扭曲,下次再不浪费银子喝这玩意了,他想着,嫌弃地把茶壶往外推了推。
只是高府已殒,自己又该如何接近,取得周藏晏的信任?高瑥宁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每敲一下,就有一个计划被否决。
他不能冒昧自荐,那样太过引人耳目,且自身能力不足,对方会否收留也成谜题,主动送上门的大多都有蹊跷,即便是再善者,也不是愚昧之人,自身来路不明,他人更不敢轻言收入府中?
敲着桌面的手指忽然停下,高瑥宁扯嘴笑起来,怎么把那家伙给忘了!
翌日,高瑥宁又换上了那套素色衣装,将玉佩玛瑙及书信收在怀中,只可惜了那套新买的衣裳,穿了一次就要被丢弃。
他坐在椅上,终日未曾进食,连水都只是细细地舔食几啖,昨日浸在凉水中染了风寒,再加上今日食水未进,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但他却格外欣喜,昨日沐浴时睡着只是意外,没想到却是上天助他。
铜镜中的孩童一身素衣散发披肩,双唇干涩,眼中微迷,眼角还泛着红,甚是惹人怜爱。
一切都是凑巧得恰到好处,只剩下夜晚那最后一搏。
第10章 泞土难行
天渐渐暗下来,高瑥宁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拖着沉重的身子缓步向周府前进。
他褪了纬帽,也未再束发,行过的路人见他这样都有意无意地退避三分,他也作得步履蹒跚、举步维艰的模样。
路过周府时用头发掩着,垂眸瞥见一眼,门口已经站着几个下人模样,看来周藏晏还未归府,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如他所料,接下来只要走进前面那条巷子,遇到那人,就只需听天由命了。
果不其然,高瑥宁踏进巷口,便看见昨日那地痞小儿在里头,那地痞不知做着什么,一听见声响便朝他看来,很快,高瑥宁就被人揪住了衣服。
“好啊,你这小娘们还自己送上门来了。”地痞瞪大双目。
高瑥宁没有出声,任眼前的人冲自己说着一句又一句侮辱难听的话,这些话放在以前可没人敢对他说。
他自出生就受着尊礼教育,再者,又有谁胆敢对高府少爷吐出那么些污言秽语。
“喂,你真是个哑巴?”地痞骂了几句,见小孩像块木头一样,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身体也不知反抗,换其他孩子早就哭爹喊娘,叫得整条街都知晓了。
这人若不是哑的,那准就是脑子不太正常,那地痞想。
巷子离周府很近,几乎是紧挨着,府外的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马蹄声声,车夫喘息,逐渐逼近,高瑥宁心中明了,时候到了。
原本沉静的人儿忽然轻笑出声,眼神轻蔑道:“我若是个哑巴,你还要如此欺我?”
“废物。”
地痞被高瑥宁的挑衅激得上火,他一街头霸主岂能容忍被一未脱稚气的小娃儿呵斥?
他将高瑥宁扔在地上,坐在小孩身上挥拳向脸:“不是哑吧正好,叫,给我叫大声点。”
姣好的脸庞上留下暴力的凶痕,高瑥宁无力地坐在地上,却依旧发笑道:“废物,你就这点能耐?”
那地痞咒骂一句,很快,无数用力的拳脚落在高瑥宁身上。
他无心去留意那张脏嘴中吐了多少污秽之物,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专注于不远处的马蹄声何时停下,家丁又何时为归来的主人推开那扇厚门。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就连身上的疼痛也轻了几分。
“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大少爷,现在还不是抖得跟条虫似的?”
每承受一拳,高瑥宁的意识都随之被打压,甚至变得有些麻木,就这么靠在墙上任人宰割,嘴里也只是细微地发出几声吃痛的呜咽?他有点困了。
终于,一声吁息止了马蹄,分明只是几拳的片刻,高瑥宁却觉得过了好几个时辰。
人还热着,精神也昏沉低迷,可却因为马匹驻足的一声嘶鸣,唤醒了他咽喉里隐忍已久的痛楚。
“老爷回来啦!”家丁迎向马车,帮手牵住缰绳。
周藏晏跃下车,轻轻拍了拍马匹的脖颈,“辛苦了。”
“夫人今晚备了好些菜呢。”家丁脸上喜气洋洋,也学着周藏晏伸手安抚马匹。
马驹倒也是温顺,抖着身子,亲昵地用鼻子蹭向家丁和周藏晏。
“将马儿拉去?”周藏晏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不远处响出一声孩童的哀鸣,他脸上的笑容立马僵硬住,皱眉抬眼看向一旁的家丁,无需言语,对方便知晓了用意。
“方才见到有一孩儿经过,似是去了左边小巷?啊,左边小巷曾是那狂妄小儿撒野之地?”家丁说着,也不禁担忧起来。
周藏晏离闽的这段时间,那街头地痞便成了无人约束的野狗,见人就咬,闽州官府向来不理,平日里全赖周藏晏镇摄一方。
听方才那声响,估计是已经挨了顿毒打,走过去的孩子才那么小?
周藏晏拂袖,大步寻声而去,站到巷口的一瞬间,便看到一人被迫伏在身下,头发凌乱不堪,脸上也尽是受难的痕迹。
小孩似是闻到声响,头微微朝自己的方向侧过,被打破的双唇颤抖着,一张一合,凑出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一句“救我”。
“还在这放肆!”周藏晏快步逼近,天色本就黯然,身形魁梧的男人矗在那,更是将地痞头顶仅有的一丝光都遮挡,让二人皆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感受到了威压,地痞才知晓恐惧,他敏捷地从高宁身上离开,不满地踹了一脚小孩瘫在地上的双腿:“啧,小娘们运气还挺好。”
“放肆!”周藏晏看着地上已经睁不开眼的小孩,将胸腔中那口怒气抑住,“还不快滚?”
地痞对着周藏晏不敢再造次,再待下去只是有弊无利,大丈夫能屈能伸,想着,灰溜溜地从巷子逃了。
人走后,周藏晏立马俯身将高瑥宁抱在怀中,小孩合了眼,脸上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布满泪水,头发上也挂着小巷里污脏的石土,发烫身子颤颤巍巍地依偎在怀里,嘴里还喃喃地念着爹娘。
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周藏晏叹了口气,把怀里的人儿抱得紧了些:“苦了你了。”
“宁儿?宁儿?”
恍惚间,高瑥宁见到林绮云一身华服向他奔来,他想要张嘴回应,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眼前的影子亦变得缥缈,最终消失殆尽,仿佛从来都未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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