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离皇帝寿辰还有一段时间,十二皇子多半还并没有开始筹备,那么,既然戏班子要找机会混进宫里,如果先发现了白潇河正在找人唱戏呢?
如果戏班子是白潇河带入宫里的,到时候戏班子出了问题,就成了白潇河的责任。
秦陌钰浅笑着开了口:“皇上大寿,大家定会争相奉上珍稀礼物,故而我认为礼物就算再昂贵也未必会出彩,还不如博皇上一笑。”
“此言很有道理。”白潇河点头表示赞同,“那么,如何才能博父皇一笑呢?”
“要令皇上开心就要投他所好。据我所知,皇上素日里喜欢听戏,不过皇家戏班演来演去就那几个人几出戏,他早该看腻了,不如潇河你精心去民间挑选一个戏班子,让他们入宫献艺。”
“陌钰你此计甚妙!”白潇河闻言十分欢喜,“那我现在就去筹备!”
“此事自然是早些备妥为好。”
秦陌钰知道白潇河是个凡事都爱早作打算的人,这并不是个缺点,却是个可以为自己所用的特性。
从那天起,白潇河就开始在民间四处寻访技艺精湛的戏班子。
秦陌钰和十二皇子的交情也不错,便故意设法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十二皇子,这样他也就不会再安排相似的贺礼。
至于那腊梅图,秦陌钰依然花大价钱买了来,然后叫贴身小厮送去给白沧岚,建议其当作贺礼。
他自己现在能不跟白沧岚见面就不见面,免得又被做些这样那样的事……
而再次与白沧岚相见,便是在皇帝的寿宴上。
作为大臣的家眷,秦陌钰也在被邀请的行列。
不过他只是安静地坐于角落,与白沧岚擦肩而过也装作不识,今天的主角可不是他。
到了献礼之时,白沧岚果然献上了那副腊梅图,在皇帝面前将其展开。
“这是……”皇帝看到图的内容时微微有些惊讶,但并未像前世那般喜上眉梢,“沧王有心了。”
最终,皇帝只是淡淡夸了白沧岚一句,就命人把画收了起来。
秦陌钰心想,皇帝和白沧岚之间父子感情多年来都极为淡薄,也难怪他不会像前世对白潇河那样对白沧岚大加赞扬。
之后,就轮到白潇河找的戏班子上场了。
戏班子演的是一出三英战吕布,台上的武生们个个英勇魁梧,演技精湛,打得如火如荼,把皇帝看得眉开眼笑。
而秦陌钰一见到这出熟悉的戏目,就知道,真正的好戏快要上演了。
只见那饰演吕布的小生忽然掉转了手中方天画戟的方向,直直朝皇帝刺去!
“父皇小心!”白沧岚快速冲到皇帝面前挡住。
刺客手中并不是道具的方天画戟刺中了白沧岚的肩头,御前侍卫们此刻一拥而上,很快制服了刺客。
秦陌钰惊讶的倒不是刺客没有行刺成功,这个结果和前世一样;可是,前世的白沧岚并没有去替皇帝挡刀。他为什么能第一个冲过去?难道他早知道刺客要做什么吗?
“沧王你没事吧?”皇帝看着白沧岚血流如注的肩,有些惊魂未定。
“儿臣无碍。”白沧岚快速撕了一块衣角,按在肩上止住血。
“来人,快去请太医……潇王!”皇帝将愤怒的目光转向白潇河,“你找来的戏班子里怎会有刺客?!”
“儿臣不知!”此刻白潇河已面如土色,连忙跪下,“此事与儿臣无关,请父皇明鉴!”
“是啊皇上!”这时白潇河的母亲郑贵妃也跪到皇帝面前,抹着泪开了口,“皇上是我母子二人此生最重要最敬仰之人,臣妾和河儿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皇上的事?!”
“谅你们也没这个胆子。”皇帝看了哭得梨花带雨的郑贵妃一眼,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许,“但是,事情在查清之前,潇王你须在府中禁足,不可踏出潇王府半步。”
“儿臣遵旨,谢父皇给儿臣一个查清冤屈的机会!”白潇河重重扣了个头。
秦陌钰暗自啧了啧嘴——
前世皇帝发现戏班子有刺客的时候,可是直接把十二皇子送入了大理寺,着人和刺客一起严刑审问。
他对最宠爱的四儿子白潇河,果然还是留了情面。
不过没关系,凭白潇河和郑贵妃在前朝后宫中的势力,自己本来就没指望单凭这件事就能彻底搬倒他们。
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跟他们算账。
“沧王,”处置完了白潇河,皇帝再次看向白沧岚,“你护驾有功,赏黄金百两。”
“谢父皇。”白沧岚淡淡地谢恩。
秦陌钰暗叹,皇帝对白沧岚的奖赏跟赏一个下人似的,他们父子间的心结果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的。但事情也算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这时太医已经赶来,他给白沧岚一番诊治后,说白沧岚肩头只是皮外伤,定时敷药并且休息些时日就能痊愈,没有大碍。皇帝便叫白沧岚回去休息,并且免了他这几日的早朝。
于是,白沧岚自那日就开始在沧王府里养伤。
这时秦陌钰可不能再躲了,他于情于理都该去沧王府探望一下。
第四章 回忆里的人
“陌钰来了?”白沧岚见秦陌钰进门,笑眯眯地从床上坐起身。
秦陌钰一见着他那笑容就觉得没啥好事,这人该不会受了伤还惦记着做那种事吧??
“沧王殿下的伤可好些了?”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白沧岚哗啦一下脱了上衣,“你帮本王上药好吗?”
“……”最吸引秦陌钰注意力的并不是白沧岚肩头的伤,而是他周身完美的线条和紧实的肌肉。白沧岚倒像是要诱惑他似的。
“既然沧王殿下有命,在下自当遵从。”秦陌钰只得拿起药瓶,忍住杂念往白沧岚身上涂抹,“我来此是想问王爷一件事……当时王爷并非离皇上最近的人,为何能第一个冲到皇上面前?王爷倒像是,早知道刺客会行刺似的。”
“那陌钰你又是不是早知道呢?”白沧岚冷不防地一个反问,“你在看戏之时,本王却在看你,发现你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吕布’,而且神情似有几分紧张。”
“……他是主角,戏又激烈,我紧张地盯着他又有什么奇怪?”秦陌钰没想到自己倒反过来被试探了,半真半假地说道,“不过,找戏班子当寿礼的确是我给潇王的提议。”
“哦?那你不怕潇王怀疑你?”
“他能怀疑我什么?”秦陌钰笑笑,“这戏班子是他自己找来的,又不是我向他举荐的。何况不管怎么查这刺客也与我毫无关系,并非我所安排。他若实在还要怀疑,我自有办法。”
“那么如果,”白沧岚用深邃的眼神直直凝视着秦陌钰,“刺客被查出真的是白潇河所派,那他恐怕就完了。你会不会心疼?”
“……什么?”秦陌钰一怔,“你莫非要设法让刺客承认他是白潇河所派?”
说真的,秦陌钰还并没做好心理准备能那么快就让白潇河彻底完蛋。
要说会不会心疼……
他不能不承认,他心底有个部分的确是疼痛的。
他心痛的是,当初一心待他的白潇河,究竟何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秦陌钰在家中虽只是个庶子,但他的母亲是父亲秦言鹏的挚爱,加之父亲怜他自幼丧母,对他非常疼爱,所以他也曾拥有过幸福的时光。
那时的秦陌钰文武双全,既能出谋划策,又常随父亲征战沙场,人人都称赞他秦家是虎父无犬子,满门皆英豪。
但就在秦陌钰十八岁那年,他在一次作战上不幸被敌军所俘。
从此,秦陌钰的人生宛若一瞬间从天堂坠入十八层地狱。
在敌营之中,秦陌钰受尽酷刑也未吐一言。
看着看似一个孱弱娇公子却一身傲骨的他,敌方将领拓跋洪渐渐流露出欣赏的神情,最后说了一句:“算了,把他放了。过几日正好要交换战俘,留着这种娇弱的俘虏也毫无作用。”
然而当秦陌钰跌跌撞撞地逃回秦家军的营地,父亲秦言鹏却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没跟他们说什么吧?”
“……我没有。”这个问题如同一鞭子抽在了秦陌钰的心上,让他的心和他遍体鳞伤的身体一齐一阵剧痛。
秦言鹏没再多说些什么,但是从此,人人都在偷偷议论,秦陌钰究竟是不是透露了什么情报,才能被放回来?
并且从此,秦陌钰落下一身伤病,再也无法动武,还动不动就发病卧床,只靠着各种名贵药物吊命。
再也没人说秦陌钰是少年英雄了。
这样的人生,令秦陌钰一度觉得生不如死,万念俱灰。
那日,他坐在酒楼二楼靠窗的位子借酒浇愁。
“你是不是疯了!”忽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一把夺过秦陌钰手中的酒杯,“你现在身体这般不好,怎能这样喝酒?”
“那就让我早点死了吧。”秦陌钰冷笑着看向那面具男,“这与阁下何干?”
“秦陌钰,”面具男喊出了他的名字,“你还是我一直欣赏的那个秦陌钰吗?”
“你……认识我?”
“当然。”面具男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你自幼聪慧过人,五岁能文,八岁习武,十多岁便跟随父亲征战沙场,英勇无畏,赤胆忠心……宛若是世间最完美耀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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