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启佑捂出一身臭汗,他发现不远处有个小溪,便挑了些水回到帐中沐浴。离开之前,朱启佑没有点灯。这一来一回,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朱启佑瞧见自己的帐篷亮着,左右瞧了瞧,还以为是记错了位置。
他只当宋景时有事来找,提着水桶钻进帐篷,却瞧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宋羿穿着一身白色的曳撒,肤色苍白,似乎又瘦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除了这个,朱启佑想不出还能问什么。
“来送你。”宋羿瞧地上放着的两个大木桶,问:“是要洗澡?”
“对。”朱启佑的眼神往两边跑,觉得这营帐实在小了些。
“那快洗罢,明天要起早拔营。”宋羿凑近了些,很自然地伸手解朱启佑的衣带。
朱启佑猛然退了一步,又站住脚。
“那你自己来。”宋羿收回手。
朱启佑笑了,他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些,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你怎么来的,乘马车?”朱启佑脱光衣裳,想了想,撂下帘子后将裤子也脱了。
“嗯,”宋羿将巾帕递给朱启佑,对方接过去浸湿水,躬身的时候,昏黄的光线打在腰背的肌肉上,“离开之前,你没来找我。我这几日事情又忙,安排好了才抽身出来。快马跑了两日,好歹追上你们。”
冰凉的溪水浸在脸上,头脑也感到清明。朱启佑摸索一把脸,盯着被风吹动的门帘。“为什么非得追上来?”
“有话和你说。”宋羿道。
朱启佑仍没转身,宋羿在他身后贴近,抱住了他的腰。
“朕不要子嗣了。日后,也不会再纳妃嫔。”
朱启佑僵在原地,背脊贴着宋羿的脸,硬得膈人。他看着环在腰间的手,只觉这帐中闷热难耐。潮湿的面巾被一把甩开,将将挂上木桶的把手。朱启佑拉开宋羿的手,转身扯住少年的小臂将人往怀里带。
“再说一次!”朱启佑狠狠地捏住宋羿的小臂。
宋羿低下头,又抬首对上朱启佑的眼:“此生唯君一人耳。”
烛光下,朱启佑赤裸着身子,肌肉绷紧鼓动。他扣住宋羿的肩膀,将人紧紧按在怀里,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
忙乱中,无辜的木桶被打翻,冰凉的溪水洒了一地。两个人说不上谁更急切,迷乱地寻求身体的切合。
“这床好硬!”
“这个硬不硬?”
宋羿惊讶于朱启佑的变化,对方已然赤裸,身体上的变动一览无余。
宋羿身上的曳撒袍却不好脱。“别扯坏了,明日大军面前,丢人现眼。”
“那便给你找件小兵的衣裳,你跟着我去打仗。”
“给你当兵?那岂不是很辛苦?”
“怕苦?”朱启佑仔细了动作,终于将宋羿的袍服完好脱下,“把长官服侍好了,便不叫你去打仗。”
“你这长官官职也太小了罢,百户……”调笑不成,宋羿便被朱启佑咬住了嘴。
“承认了罢,你也觉得百户官小!”
朱启佑满头大汗,下雨一般滴落在宋羿的脸上。
“完蛋,这里什么都没有。”
“包袱里,”宋羿喘息得有些急,“我给你带了金疮药。”
朱启佑轻喝了一声,甩开宋羿要去拿包袱。宋羿扭过身子抱住朱启佑的腿,将人往回拉扯。“不用了,你快些,直接来罢。”
朱启佑更加暴躁,按住宋羿的肩膀将人压了回去:“疼不疼?你上次的伤好了么?”
“我没事,你这一走,留给我养伤的时间不知多久。”宋羿环住朱启佑的脖子,亲吻他下巴上的胡茬,“快来,这里面没有你,我就觉得你已经离开我了。”
朱启佑骂了一声,挺身上前,同宋羿纠缠在一起。
帐外有火光闪过,帘子似乎随之一动。朱启佑转头去看,又被宋羿拉回来,咬住了嘴。
相聚的时间太短,纵然疲惫,也没有人肯睡。
朱启佑用余下那桶水给两人洗了身子,眼见着天就要亮了,便没洗脱下来的衣服。
夜里风凉,宋羿重新披上了袍服。朱启佑只套上裤子,打着赤膊同宋羿依偎在一处。
“你睡罢,还能睡半个多时辰。”宋羿让朱启佑躺在自己的腿上,“不然明日行军要没力气。”
“睡了就少看你半个时辰。”朱启佑拉过宋羿的手,亲了亲。
“我不走,再跟你两日。”宋羿道。
“可以么?”朱启佑震惊,宋羿先前没说过这般安排,想来也是临时起意。
“可以罢,”宋羿笑了笑,“朕应该有那么一点点任性的权力。”
朱启佑闭上眼,随即睁开:“那我也舍不得睡。”
“别贫,”宋羿伸手遮住朱启佑的眼睛,手心擦过男人纤长的睫毛,“快睡。”
“那你也睡。”朱启佑道。
“我再看看你,”宋羿笑道,“我明日在车里睡。”
“真不公平。”朱启佑嘟囔了一句,扯过宋羿的手捧在怀里,开始酝酿睡意。
朱启佑睡足了半个时辰,宋羿一动不动地盯着男人的睡颜。他舍不得眨眼,眨眼之后,天就亮了。
也不由得宋羿舍不得叫人,朱启佑便被号角声惊醒。
简单地擦了把脸,朱启佑穿好衣裳,要去打饭。
“你吃什么?”他问宋羿。
“我带了干粮来,”宋羿道,“军中伙食有定额,你不必特地替我拿。”
朱启佑应声离开。
没到开拔的时间,宋羿仍在帐子里等待朱启佑。
他有些口渴,寻到朱启佑的水囊喝了两口。房间内陈设简单,宋羿无所事事,想帮朱启佑收拾一番,也无从下手。地面上的水迹已然干涸,两个水桶放在中央瞧着碍眼。宋羿将水桶提到屋角,又扯下了把手上用过的面巾,浸在水里搓洗。
宋景时挑开帘子,瞧见弯腰洗帕子的男人,脚步顿了一顿。
宋羿察觉光亮变化,只当朱启佑回返。他抬起头,对上宋景时震惊的目光。
“你!”宋景时吓得不轻,向后跳了出去。
少顷,她重新掀开帘子,走进帐内。“皇叔祖?”
宋羿见她那礼要行不行的,索性摆摆手:“不必多礼。”
宋景时尴尬地站在原地,不敢多话。
“昨晚在帐外的人是你?”宋羿冷淡地问。
“……是。”
宋羿了然,明白宋景时已然发觉他与朱启佑的关系。“那你找朱启佑还有别的事么?”
“……没有了。”宋景时干巴巴地回答。
“那你回吧,”宋羿赶人,“朕待会也要走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宋羿跟着大军行进三日,便启程返京。
他托了病,将朝政委予内阁,终究不敢宣扬自己的私情。
朱启佑跟着队伍行军,渐渐适应了行伍生活,改掉了身上诸多贵族公子的毛病。战鹰们撒欢上了天,终于能够离开京城在蓝天下翱翔。朱启佑瞧着天上的鹰,猜测宋羿的心思,也许真的是为了放自己出京看看。宋羿嘴上严厉不饶人,实则朱启佑说过的话他都记在心里。
介于宋景时的偶然发现,朱启佑对她坦白了与宋羿的私情。他本以为妹妹喜爱女子,理所当然地会对自己谅解。却不曾想,宋景时忧虑颇深。
“那可是天子啊!”
朱启佑知道妹妹是为自己委屈。
他当然清楚宋羿是天子,他也曾为宋羿的身份彷徨。离京的时候,他觉着自己同宋羿的缘分也许很浅,也许这次征战便是情爱的终结。
自从被宋羿揭露了身份,朱启佑便没想过这厢情谊还能结出正果。大婚那日,宋羿的投怀送抱可谓意外之喜。自那之后,朱启佑没过一日都觉得是偷来的,是赚了。他不奢望一个皇帝能从一而终,即便那人不是天子,却也不知多深的感情能经得住长久分别。宋景时的王妃是娶回家的,无论打多久的仗人都不会跑。他与宋羿却无媒无聘,私通苟合,缘分深浅只在人心。
朱启佑脑子空,素来想得少,只在近些日子多了忧虑。但有些事想不通,想通了也改变不了,便只能算了。他郁愤又无奈,憋着气不去和宋羿辞行,自暴自弃地想走一步算一步。
不成想,先伸出手的又是宋羿,明明自己先动心的呢。
宋羿说了那句“此生唯君一人”,无论是否践诺,朱启佑都将感念终生。
第六十七章 三年
如宋羿所料,北关这一仗打了整整三年。
两人在最浓情蜜意的时候分离,独处的时候,宋羿时常思念朱启佑。好在朝中事务繁杂,留给天子的空闲少得可怜,才得以减少一些思念。但这并不能让宋羿好过多少,每至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痛苦更难与人分说。
朱启佑离开后的第一年,禁宫的夏日酷暑难耐,宋羿得了眩晕之症。皇后建议移驾北海避暑,宋羿忧心边关战事,没能成行。
他在宫中辟了间学堂,召集一些适龄的宗室子女一同开蒙,小儿得以以伴读身份常住宫中。闲暇的时候,他便去看孩子们读书,借此机会探望小儿。小姑娘上学的时候目不斜视,并没有发觉皇帝的关注。倒是宋景晔时年五岁,因自小没有母亲活的战战兢兢,每次被宋羿查问功课都紧张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