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己话才说完,叶展言对着帝衡,帝衡示意他坐。
于是叶展言战战兢兢地坐下。
叶白坐在他旁边,抬头就看见他父亲看过来那副眼神,忽觉自己还没告诉他帝衡已经知道他知道这件事了,他面上略一犹豫,犹豫间帝衡已经和父亲说起话来了。
“不知岳父大人此次前来是为何事?”帝衡和气地笑问。
“这...这事儿吧......”叶展言的视线悄悄飘过叶白,吞吞吐吐说不出完整的话。
“父亲不必忧心,殿下都知晓了。”叶白说着,淡淡地垂下眼眸。
叶展言一愣,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随即视线看向叶白,小声道:“这事儿怎不事先告诉我!”
叶白低头抠了抠手指,闷声答:“忘了。”岂不就是忘了?他脑子里啥也不清楚,光是帝衡的事情就够他胡思乱想的了,哪里还能想到这些啊?
叶展言长舒一口气,慢慢道来:“前日,柳尚书前来找到臣......”听完他的话,帝衡却面无波澜,倒是叶白心急地问了一句:“父亲你该不会答应了他什么吧?”
“怎么可能!”叶展言拔高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瞅了帝衡一眼,说,“殿下既说了不会动英国公府,臣便是信殿下的,现在还望...殿下指条明路......”帝衡于是看着叶白,那眼神似在告诉他一一你看,和你保证了不会动你家人,你就是不信。
叶白懒得搭理他,淡淡扫他一眼就移开视线。
帝衡却叹了口气,道:“柳尚书既然有想法要与岳父大人谈合作,那您就应了他,剩下的事,孤自有办法。”
“就这么应下?可要迂回一些?”叶展言担忧地追问着,倒不是怕与柳伯山有过多牵扯,实在是说得直接了害怕暴露。
“不必,您就直接应下就是,至于其他的,孤会安排。”
“是,臣知道了,臣看着时候就与他说道说道。”见帝衡点了点头,叶展言终于呼了口气,等了一会儿,见两人都不再说话,奇了怪了,心里一咯噔一一乖乖地,太子莫不是去了趟北域就把他儿子忘在脑后了吧?
这怎么能行?
他眉头一皱,轻咳一声,微微往后坐了点,视线不经意瞥向叶白,见叶白看过来时不解的眼神,他颇有些不争气地示意他去看帝衡,没想到叶白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将脑袋一垂,装看不见。
哎这孩子?
叶展言不知他这脾气是和谁学的,如今有些气血上脑。这些小脾气在家里面还有人惯着,若是叶白对太子是这副脾气,那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他试探着看了眼帝衡,却看见帝衡笑着看向叶白,那眼神,说不出来的柔情蜜意,无半点不自在。
场面一时寂静得很,他想说些话,于是问道:“往几年殿下都是在北域逗留十日,怎么这次不过七日殿下就回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言罢,他看见帝衡与叶白纷纷看向他,好像他在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是他听见帝衡悠悠叹道:“太子妃心忧家里,二话不说便抛弃了孤,孤虽不愿,却也不敢拦他,怕他与孤生了嫌隙,孤,实在难做。”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叶白直接当着叶展言的面冷哼一声,呛声回他:“我想殿下在北域怕是一个人也能过得舒心吧,杜府小姐和乌兰国公主哪个不是美丽动人,我走了殿下也好与美人把酒言欢,岂不更美?”
“俗物自然入不得孤的眼,孤眼中唯太子妃一人矣。”帝衡却不生气,反而说出这么一句呛得叶白开不了口的话。
叶白也实在比不得帝衡的没脸没皮,听帝衡说了那么一句后也就实在说不出口了,干脆作罢,不回话了。
叶展言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生了嫌隙,于是他急忙问:“那依殿下的意思是为了我儿才回来的?”
帝衡始终没从叶白身上放下视线,他答:“是啊,北域风景甚美,可却予我一人独赏,倒不如与太子妃在书房看书来的乐趣大。”
“哈哈哈哈,殿下这话被别人听到了怕是要以为我儿是什么妖妃了。”叶父像是被帝衡的话逗得开怀,于是笑道。
帝衡却淡淡地地扫了他一眼,答说:“若是有人敢这般胡言乱语,孤便叫人拔了他的舌,叫他再也开不了□。”
叶白听完这句,终于给了点反应看他一眼,眉眼间似乎有些不赞同。
“啊、啊,是...有殿下护着,自然是无人敢胡言的。”叶父平白感到有些压力,虚点几下头,应道。
“行了父亲,你再不回去母亲该派人来接了。”叶白的意思是害怕父亲再多说几句就要触了帝衡的霉头。
叶展言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忽地反应过来已经不早了,于是急急忙忙起身,朝帝衡行礼准备作别。
帝衡却若有所思道了一句:“天色也不早了,岳父大人何不就在东宫用了饭再走?”
叶展言刚要婉拒,又听见他说:“早就听闻岳父岳母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不知小婿是否可以讨教一二?”
此话一出,叶展言刚刚还想拒绝的话瞬间憋回了嗓子眼儿,他手一挥,豪爽答道:“这是自然,殿下莫要觉得听了无趣便好。”
叶白早就猜测帝衡一说那句话他父亲肯定会开怀应答,果不其然,见着两人心情都不错的模样叶白有些犯了难,他父亲是个酒糊涂,暍酒指定误事,胡说八道都是轻的,怕就怕他一时兴起了要和帝衡称兄道弟。
可难办呢。
饭桌上,除去帝衡,两人都有些拘谨,叶白眼尖地看见侍女拿了酒上来,于是拦了一下说:“殿下,我父亲他不善饮酒,恐饮酒冲撞了您,这酒还是不暍了罢。”
帝衡却拿起酒杯不由分说地给他和叶展言倾倒了两杯,单单没给叶白,放下酒壶时他说:“今日与岳父大人是第一次言欢,若不饮酒,岂不一憾事?”
“可——”“行了小五,殿下与臣饮酒自是看得起臣,你莫要再说了。”说罢,叶父双手执起酒杯拱手抬至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叶白悻悻地闭了嘴,夹菜自己吃自己的。
没过一会儿,他听帝衡开口问道:“不知岳父与岳母成亲数载可否发生过争吵。”
“这,自是有的。”叶父暍酒上脸,就这会儿功夫脸上便红了一片,他摸了摸碗,悄声答,“夫人与我成亲第一载我们就经常吵起来,每次我都输她一筹,哼,我那是懒得和她一个姑娘计较。”
“其实夫妻之间最开始都会有些不尽如意的地方,日子久了这些不如意的地方便会化作彼此的调和,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坏脾气以后也就不怕大吵起来了。”叶父哀叹一声,“臣与爱妻相处,都在于彼此包容。”
“岳母未曾闹过大脾气?”帝衡摩挲着酒杯边缘,言语间又敬了一杯。
“自是闹过。”叶父又是暍得一滴不剩,他笑道,“是我当时惹她难过,后来也想着补救,奈何她不听我的,那段日子,真是......唉,苦不堪言。”
叶白听母亲提起过这段,当时他不过刚出生,父亲年过三十,正当壮年,那时南域闹水患,父亲向皇帝自请前去,当天就一声不吭地带着兵马走了,留母亲一个人照顾不足月的他,百般辛苦,闻者心伤。
后来水患之地又染上时疫,消息传到英国公府时,母亲差点背过气,虽然最后父亲是平安回来了,可母亲却生了好长时间的气。
“她不搭理我,我就偏凑到她跟前,买她喜欢的玩意儿,带她去游湖看花,百般哄她开心,如此过了一年,她才不对我冷冰冰的。”说到这里,叶父自顾倒了杯酒,饮下。
帝衡却若有所思——这样看来,叶白的性子倒是随了他母亲。他也这么哄吗?
能成功么?
帝衡不知道,不过,倒也别无他法,试试也不亏。
他心下有了主意,满意地给叶白夹了一块肉。
第五十章 吓到他了
六月的天实在是多变了些,不过好在近几日都天气明媚,帝衡说起要带叶白游湖时叶白正在躺椅上坐着,手捧一本书,摇摇晃晃地吃着果子。
听见帝衡说起这个,终于正眼看他了,视线淡然地扫过他,最后重新回到书册上,说:“我不想去。”
帝衡听完了直皱眉,说:“为何不想去?”
叶白脖子一梗,悻悻地放下手上抓着的果子,嘟囔着:“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千阳湖中荷花都开了,你不是说呆在东宫无聊么,恰巧明日皇城外有灯会,你不乐意去?”帝衡心里好笑,叶白哪能是不乐意去啊,分明就是不想和他一起去,说不定才说了不乐意去,转头就和他那小丫鬟商量着又偷偷跑出去了。
叶白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却不知帝衡早已看穿了他,无意中对上帝衡的视线,他收敛下神色,刚要回绝,不料帝衡却先一步朝他走来,站在躺椅旁,突然蹲下,直视叶白的双眼道:“如果不乐意去那我就陪着你呆在府上,也不错。”
陪他呆着?还是别了吧,他更受不了。
叶白眉头一簇,应和道:“那还是去游湖吧。”
这几日帝衡对他都是好脾气,看那模样像是恨不得把他时时刻刻锢在身边。不过叶白可不轻易上当,他若有这么容易被帝衡哄骗几天就将上辈子的事揭过那才真是对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