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人一听国师大人竟然亲自造访春风楼,立即恭敬地将人迎了进去。
洛无尘坐在包厢里,包厢里很暖和,林柚帮洛无尘将肩上的大氅取下,给他的暖炉里换了新碳,让洛无尘捧着。
洛无尘就看着林柚忙碌,道:“听青黛说,你曾是风花城分堂堂主?”
“属下是。”林柚回答得很随意,洛无尘就看着他笑。
“你来京都时日也不短了,如何想?”洛无尘放下暖炉,捧着茶盏,一边小口轻抿一边等林柚回答。
“公子做什么,属下就做什么。”这是林柚进入听风楼的初衷,从来都没变过。
洛无尘闻言不由失笑,“你就不怕死么?”
“死有何怕,怕的,从来都不是死。”是人心,是这疮痍天下。
林柚虽然未曾言明,可洛无尘无端听懂了他的话,“是啊,是人心,是这天下。”洛无尘微笑。
正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林柚立即站在一侧,扮出一副很懂规矩的样子,洛无尘也未言。林柚向来如此,在他面前很随性,外人面前却又做的主仆分明。
“进来。”洛无尘放下茶,重新把暖炉抱在手里。
京都的天是湿寒又冷的天,跟傲风山的很不一样,每到夜深人静,洛无尘就浑身疼,整个人在冬日里也处于一种无力又虚弱的状态。
“公子。”彩絮进来抚了一礼,也没落下林柚。
林柚是第一次见彩絮,从来都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今日见彩絮无端朝他笑了,林柚忽地觉得老脸一红。
“过来坐。”洛无尘示意他对面。
彩絮依言坐过去,眼神担忧地看着洛无尘,“公子脸色不太好。”
“还好,一到冬日便是如此。”
“公子还是要好好将养的好。”彩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知晓洛无尘来此的目的,道:“赤令军身后的主至今也没有眉目,倒是邵雪月,他已然启程,路上都有人看着他,未见他有什么坏心思。”
彩絮觉得邵雪月这人当真好骗得很,三煞虽然又嗝屁了,不过雪月阁倒也不至于乱成那样。
这人的脑子惯来不怎么好用,他们公子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楚陵跟江随云的关系可有眉目。”洛无尘直接问出声。
“尚无。”彩絮拧紧了眉,“只查到楚陵十年前曾来过雍国,那时楚陵也不过十五左右,后来便是六年前曾在乐洲出现过一次,再之后,便是三年前与九皇子接触,半年前才又再次出现。”
楚陵这个人,听风楼查到的东西少之又少,除了单知其名楚陵,究竟身份为何他们全靠推论诈的邵雪月。
洛无尘想到邵雪月那日的反应,而后他又当真去找了楚陵,此行为无异于将洛无尘的猜想落实。
回想起与邵雪月的初见,闻其口音,并不是雍国人,所以,雍国周围布四国,他究竟是哪国人?
如果牵扯到别国,那么,这边不单单是雍国的内部消耗,而是一场国与国的较量。
雍国现今溃烂如此,只有一个澹台卓能带兵,其次便是澹台漭,澹台漭到底年少……
“知道了。”洛无尘有些头疼,不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下一刻,一双手就覆在了他的脑袋两侧。
洛无尘抬眸,就见对面的彩絮微笑着看向洛无尘跟林柚,调笑道:“公子,身边终于换了个机灵的了?”
在彩絮看来,青黛过于蹦跶,缺少了点儿眼力见;蓼实过于沉默,彩絮见过他们的次数不少,却极少见两人像现在这位这样当着别人的面儿帮洛无尘按头的。
洛无尘抬手示意林柚停下,他也没想到林柚竟然还能有这么细心的时刻,微笑道:“都机灵,青黛跟蓼实的性格很互补。”
青黛跟蓼实如何,那也是洛无尘亲自惯出来的。
想到两人,洛无尘嘴角勾着笑,这两人,是除了师父之外,让他觉得最重要,也是最暖心的两人了。
远在下三城的洛寒衣,他无缘无故地打了一个喷嚏。
越是朝着京都的方向靠近,这天就越冷,雪也越大。
“定然是无尘念你了。”夜绍溟帮他宽衣,转身顺手递给他一个暖炉,洛寒衣惯来是怕冷的,吸着有些红的鼻尖看着夜绍溟,“他想念个屁,指不定把我忘哪儿去了呢。”
这样说话的洛寒衣带了几分孩子气,夜绍溟失笑,“你这嘴硬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这路上到底是谁跟我说:天这么冷,混小子的身体如何如何……”
夜绍溟还未言完,就被洛寒衣堵住了唇。
一吻缱绻,纵然岁月并未在他们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可也极少能连心也能如此保持。
洛寒衣便是一个。
夜绍溟便极为喜欢洛寒衣的孩子气。
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一吻毕,夜绍溟有些失笑地看着洛寒衣水盈盈的眼睛,“你啊,究竟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不想说就堵……唔……”
夜绍溟:他看着洛寒衣,觉得这人真的是……
不过他爱极了。
很快便到了腊月二十七,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京都,洛寒衣坐在车内,裹着厚厚的狐裘,说他是粽子也不为过,他看着现在的京都,呢喃道:“变化很大啊。”
物不是当初物,人也非是当初人。
洛寒衣放下车帘,朝赶车的夜绍溟道:“你说,我们现在就去国师府,会不会把那小崽子吓一跳。”
洛寒衣的语气里藏着他不愿承认的兴奋,可夜绍溟还是说出了事实,“十几年你都不曾以真面目面对他,你觉得无尘能认出你吗?”
洛寒衣:他现在很想锤爆夜绍溟狗头,在车里瓮声瓮气地道:“那我这十多年不是白干了,果然是个白眼儿狼,养不家。”
夜绍溟:他就随口一说,这人怎么就能当了真呢,还能扯那么远。
他们不知国师府在何处,也未曾打听,打算休整一晚,翌日再说,便选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而外面,一辆纯白色的马车徐徐而来。洛无尘是有些激动的,听风楼的人道有人从傲风山出来往京都而行,这两日便会到京都,他就猜想,多半是师父了。
这几日他散了早朝便侯在城门口,为了避免意外,其他几个城门,洛无尘也安排了人守着,只是按他推论,从这里的城门进来的几率最大。
林柚不知,这几天洛无尘天天在这里等是为何意,澹台漭这几日都快把兵部掀了,他就不着急吗?
且说澹台漭,他是当真混账得很,自从澹台漭进了兵部,兵部尚书穆戈尔天天上奏让皇帝把他调离了兵部,降官阶都愿意,全都被洛无尘堵了回去。
澹台漭把自己搅屎棍的特性简直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两日澹台漭更甚,不止搅兵部,他连户部都开始搞了。
不过洛无尘也没阻止他,澹台漭搅得越厉害,于洛无尘而言便越是有利。
待到城门时,洛无尘被林柚扶下车,站在地上等。
等了一会儿后,渐渐下起了雪,林柚道:“公子,不如你上车等?”
“无碍。”
林柚听得这声无碍,又见洛无尘略微有些发紫的唇,觉得青黛说得果真没错,他们公子,惯于用「无碍」二字轻描淡写地略过所有。
城门口人来人往,有的百姓会给洛无打招呼,也有给他送温热小吃的,洛无尘都一一拒绝了。
洛无尘在雪地里站到了中午,都不见其人,林柚见雪大了,为洛无尘撑起了伞,“公子,要不我们回家用膳,用完膳再来。”
“不了。”按洛无尘所料,最迟应当也是今日到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师父了。
林柚劝不动他,便只能陪着他等。
这一等,就是一天,天色暗了下来,洛无尘觉得不太对劲,就算晚,也不应当等了这么久都不见其人。
洛无尘想到疯赖子的行事作风,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着了急。
他师父现今多半已经进城了,指不定在哪儿看他笑话呢。
洛寒衣确实在看洛无尘笑话,他跟夜绍溟易了容,从洛无尘身边经过了三次,洛无尘都没认出他来,一边为自己的易容术得意,一边又骂洛无尘狼心狗肺,这都认不出来,果然是个白眼儿狼,十几年都白养了。
原本洛寒衣是打算明日再去登门国师府,谁知道夜绍溟说洛无尘去城门等了,他一边想让洛无尘干等着算了,一边又担心那小子的身体。
就在洛寒衣领着夜绍溟第四次从洛无尘不远处经过的时候,洛寒衣忽然起了玩心,他甩开夜绍溟的手买了一碗馄饨,故作恭维地去送给洛无尘。
洛无尘看着面前糙汉子,嘴角忽然勾了起来。
下一刻,糙汉忽然就动了,袖里剑朝着洛无尘直直刺来,洛无尘立即飞身倒退,手里端着洛寒衣送给他的那一碗馄饨。
林柚立即反应了过来,拔剑而上。
两人瞬间缠斗在了一起,林柚原本能赢洛寒衣,谁知道下一刻就又出现了一个糙汉子,林柚顿时被另一个糙汉子缠住,洛寒衣便趁着这时间直击洛无尘。
洛无尘未闪未避,直到洛寒衣的剑快要落在他身上时,洛无尘才跪了下去,“徒儿,见过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