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漭本来就有种干了坏事被抓包莫名其妙的心虚感,现今被洛无尘这样一瞟,他觉得自己更心虚了。
他怕洛无尘觉得他多管闲事,毕竟,洛无尘已经很久没有理他了。
澹台漭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心疼洛无尘的手举太久,像是小狗不明白主人要他的爪子干嘛,却还是把自己的爪子伸了出去。
澹台漭揍人没有留手,拳头上都破了皮,袖子跟胸口也溅了血色。
洛无尘接过他的手,他知道澹台漭是一片好意,澹台漭在背后为他做过多少,他都知道。比如:前几天宋羽衣去找皇帝,碰见了澹台漭,把洛无尘带上损了一顿,澹台漭全然没顾宋羽衣公主的身份,抢了她的长鞭朝着宋羽衣就是一顿暴揍。
这些言语咒骂,对洛无尘而言根本就无关痛痒。
因为有洛无尘在其中周旋,皇帝至今也不知道宋羽衣被澹台漭打了。
洛无尘轻轻吹了吹他受伤的地方,道:“小将军,在这宫中,不论发生了什么,你还是莫要冲动行事为好。”
“那还不是他们的错。”澹台漭的声音很小,被洛无尘吹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半分痛也感觉不到。
洛无尘权当没听见,从怀里拿出一方锦帕将澹台漭的手缠住,“空了去国师府拿药。”
洛无尘给他打了一个结,随后抬起头,朝澹台漭淡淡点头,轻声道:“告辞。”
澹台漭见他如此轻易便转了身,心里是有些怨的,可又想到洛无尘的身子,只得放弃让人继续站在这冰天雪地的想法,道:“我亲自去成么?”
语气里是询问,更是带上了几分可怜的渴求。
洛无尘闻言怔了一下,背对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澹台漭在兵部忙了一天,因为刑部尚书入狱,方秋叹从一个侍郎立即暂代尚书一职,刑部未有一人敢言方秋叹没这资格。
澹台漭去找了方秋叹,他跟方秋叹几乎从未正式说过话,方秋叹在刑部忙得不可开交,闻得澹台漭来了,心里是有些惊讶的,到底未曾表现出来。
他原本是想跟着洛无尘习医,可是后来,他的家人……
方秋叹第一次觉得,雍国已经烂得无可救药了。
“不知小将军来此,所谓何意。”澹台漭表面上看是洛无尘的人,到底事实究竟如何,他们都长得有眼睛。
“不为何,就是现在趁着有空,前来看看你。”澹台漭半分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在刑部大堂坐了下来。
方秋叹现在的气质破有些像洛无尘,只是其中血腥乍现,到底不如洛无尘来的内敛。
有人给澹台漭上了一杯茶,方秋叹继续办公,道:“多谢小将军关心了,下官很好。”
方秋叹的态度很疏离,澹台漭看着他不急不躁地处理文案,忽然深吸了一口气,问方秋叹,“不论如何,你都会跟着洛无尘吗?”
第72章
“下官不懂小将军这是何意。”方秋叹的视线里存了几分警惕。
“我只想知道, 是与不是。”澹台漭现在多少有几分盛气凌人,但他只是想确保,不会有人背叛洛无尘。
得了话, 他才能更好地为下一步做准备。
“下官非是小将军, 大人于我有再造之恩。”洛无尘对方秋叹的恩情, 那是全家性命。
没有洛无尘,他方秋叹乃至于全家早就死了。
这话算是给了澹台漭一个肯定的回答。他不会背叛洛无尘,只有他澹台漭才是需要被人警惕防备的那个。
澹台漭听着这话觉得颇为刺耳,可他却没法回答方秋叹他心中真意,只得站起身,客气道:“叨扰了。”
方秋叹目送他出了刑部,下一刻他就将澹台漭找他之事疾疾送去了国师府。
洛无尘收到这消息的时候, 方秋叹的人已经在国师府等了一会儿了。
他方才回去, 那人便把一张纸条塞给他, 将他跟澹台漭的对话原封不动地告知洛无尘。
洛无尘看着澹台漭说出的话, 字里行间皆为关切。
澹台漭想得太过长远了,洛无尘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的, 不管江随云的目的为何,他要拿自己做盾,那自己便是他最好的挡箭牌,不到威胁到他利益的地步, 洛无尘很肯定,江随云决计不会动他。
他不该说澹台漭究竟是未雨绸缪还是如何,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那种暖跟师父师君,青黛蓼实给他的安心感不一样, 洛无尘自己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淡淡的, 一丝丝缕缕的, 缓缓地流淌在胸腔里。
“我知道了。”
方秋叹对洛无尘确实尽心尽力,所做之事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那人收了回答离开,林柚不懂了,他至今都没看明白自家楼主跟那位小将军的关系。
说两人不睦吧,单独相处的时候却没有半分不睦之感。
可是翌日上朝,皇帝却宣了边关急讯。
——澹台卓败了。
此消息一处,满朝皆惊,就连洛无尘都诧异了。
不过是北荒蛮夷,澹台卓也不是第一次对付,怎么可能在拉了这么久的战线后忽然就败了。
“不可能。”
兵败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知道。
可是没有人关心澹台卓的死活,皇帝问朝堂里,哪位武将愿意前往北原,带兵收复北原之地,将北荒蛮夷驱逐出他雍国之境。
朝堂里没有一人敢开口。
朝中拿得出手的武将几乎没有,这些人在这十多年前早已贪于享受,谁还会真的带兵去沙场拼命。
更何况,朝中还有一个洛无尘,他们真走了,谁知道京都究竟还有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更何况,珉武王一死,天下兵马尽皆握在澹台卓手里。
没人想去用命给别人做嫁衣。
面对朝堂中的沉默,皇帝几乎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眸光里带上了他惯有的暴戾与嗜血。
“难不成朕养你们这么多年,养得全是一帮废物?”废物二字声落,皇帝就将龙案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洛无尘被上面的一封折子砸中了,澹台漭立即就想上前,下一刻就被洛无尘一个眼神制止。
澹台漭抿紧了唇,他应当带兵前往北原的,可是他爹把他留在京都,不是让他做澹台卓的后盾,而是做江随云的倚仗。
皇帝见澹台漭都沉默了,顿时更为气盛。
“滚,你们给我滚,滚!”皇帝怒不可遏,朝臣尽皆灰溜溜地滚了。
洛无尘没动,而是朝于言使了一个颜色,于言识趣地递上丹药,劝道:“皇上喜怒,身子要紧。”
“无尘,从前朕还怀疑过你是否居心叵测,”皇帝吃了丹药深吸一口气,“现今看来,只有你才是真心为雍国着想,为朕着想。”
“能为皇上分忧,实乃无尘之幸。”洛无尘依旧打着官腔,面上笑容也未减分毫。
皇帝看着洛无尘这脸色,微眯了一下眼睫,道:“你想派澹台漭去?”
“难道朝中还有比小将军更合适的人选吗?”澹台漭虽然表面看着一直被澹台卓护在羽翼之下,到底自己也曾带过兵的,并且大获全胜,否则两父子一直在一处,雍国之大,他们根本就无暇顾及。
皇帝凝眉想了一下,“朝中现今确实只有阿漭一人可用。”
澹台漭在兵部的时日并不多,入朝为官也才堪堪几个月而已,在皇帝看来,沙场才算是不辱没了澹台漭。
可今日,就算闻得此消息,澹台漭都没有站出来。
皇帝眉宇凝重,洛无尘看出了皇帝的想法,道:“小将军心系澹台将军,也心系皇上,一时间难以做出抉择也是能理解的。”
“何意?”皇帝直直地看向洛无尘。
洛无尘道:“现今朝中这样,皇上能用之人颇少,他现在走了,未来朝中用人上哪儿找去?所以,科举之门必开,才能为皇上谋而更多有能之士。”
听闻洛无尘这样解释,皇帝心里才算好受了一点,他问洛无尘,“那你说,应当如何?”
“如果澹台漭一走,就再无人能牵制户部跟兵部。”洛无尘微眯了一下视线,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轻声道:“邵雪月。”
邵雪月不是在外面玩儿跟他打太极么?
那么,他就把邵雪月喜欢搞事儿的特性用在朝中,不是两全其美么?
“邵雪月?他不是雪月阁阁主?”
“正因如此,才能震慑住满朝文武。”
皇帝有些犹豫,邵雪月怎么说都是江湖中人,能甘愿为他皇室卖命?
“皇上不必多虑,无尘,曾经不也是江湖中人。”
皇帝算是听明白洛无尘的意思了,邵雪月,他来对付。
借着雪月阁的势,那么处理起这朝堂来也更为顺手,也不必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
洛无尘出了宫,才知晓今日已是元宵,街上到处都挂着大红灯笼,整个京都都非常喜庆,就连国师府在洛寒衣的安排下也热闹非凡。
而另一边,因为澹台卓出事,好几个大臣都秘密前往将军府。
澹台漭原本不打算见他们,这些人在他眼里那跟败类无疑,可是他们却说出了「公子」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