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笑着作势要拉他们,“那你们来跟怀砚试试呀!被他那双眼睛瞧着,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剧组陆续从军营里撤离,胶片业已转运到总厂去处理。每个人此时都喜气洋洋,在这鬼地方熬了几个月,谁都想回家舒坦舒坦,车子愈向城里走,愈听得鞭炮声此起彼伏,火药硫磺味溢进车窗来,原是刺鼻难闻的,此刻却透着浓浓的年味儿。
梁文墨早叫怀砚去跟他过年了,因而怀砚在南城下了车,想趁今日去看看小兵和二毛,他情绪一直不高,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大家以为他还没有出戏,其实他只是因为与军营生活告别而失落难过。
今日他们离开的时候,陆竞云去上将那里开会了,他也没能再见上他一面,怀砚叹了口气,想想也好,看到反而更加不舍。
怀砚在集上提了不少糕点年货,踩过泞滑的冰迹,走进胡同口,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这原本是他的家啊,可上次离开时,街坊们的话却如针扎一样在心里隐隐作痛,他此时仿佛也融入不到这里了。
“嗳呦呦,打远儿看去,我当是哪家的少爷呢!”有个青年女子正在门口贴着对联儿,瞧见怀砚过来,连忙从凳子上下来,“是怀砚啊!嚯,好像长高了!”
“宋嫂……快过年了,我回来看看。”怀砚分给她一条鲜鱼,一盒子鸡蛋。宋嫂喜得一叠声地道谢,周围的街坊闻声便都探出了头来。
“这些日子你干啥去了,不说拍电影嘛,报上都没消息嘞!”
“好像比走时候精神了,更俊了!”
“砚哥儿,你这褂子剪裁得真好看,得不少银元罢?”
街坊们热情地问起来,怀砚边回答着,边把手里的东西发出去,朱婶也带着猛猛过来了,她的脸上没有此前的妒忌,只有些讨好似的讪笑。
再见到他们,怀砚还是像见了亲人一样温暖,但大家的态度却有些过分拘谨谦卑了,倒搞得怀砚有些不好意思。他把东西发出去,就转回自己住的四合院,短短几个月,这里几乎已变了个模样,破矮的房屋被重砌了一遍,以前堆在院子中央乱糟糟的柴火也都被清理到新扩的煤棚里。
“江少!”二毛洪亮的声音响起来,怀砚扭头一看,他牵着个姑娘站在屋前,两人都穿着新的棉衣。
“这是菊香。”二毛高兴地把他拉过去,怀砚看那姑娘容貌清丽,小腹微微隆起,再想起二毛那时候三天两头往翠香楼跑,怀砚便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二毛并不是自甘沉沦,他那粗犷的外表下,还藏着这份痴意。
怀砚想到这里不禁动容,浅笑着道:“码头上的活儿,干得还好?”
二毛挠着头笑,“好着呢,当工头之后,活计比以前多多了!真要谢谢江少,还有那梁……梁先生。”
“唉,主要是梁先生热心,我倒没做什么的。”怀砚一转身看到小兵和他娘也迎了出来,老太太气色照以前好得多了,心头不禁暖烘烘的,大家都知道怀砚呆不久,就说趁着他在,把年夜饭提前准备上。
燕云人冬日爱囤水灵灵的大白菜,和五花肉、白豆腐咕嘟咕嘟炖在一起,鲜香美味,小兵娘和菊香还把怀砚带过来的黄花鱼拾掇成门墩儿鱼,烩了萝卜羊肉汤,还有之前就做好的肉皮黄豆冻儿和粘豆包,虽是家常简单的一顿,却也是他们往年都吃不到的。
“砚哥儿,一会儿吃完饭,你便走吧,我们知道你现在忙,若一会儿街坊们过来,可就走不脱了。”小兵给怀砚夹菜。
“我今夜倒没什么事,专程来看你们的,一会儿就在东屋住下,明天再去会梁先生。”怀砚笑道。
二毛道:“江少你不明白……”
他的话没说完,院门口就有人叩门环,怀砚走过去一瞧,是朱大叔、朱婶和猛猛,三口人的脸上都没喜气,看起来是有事儿。
朱大叔平日里寡言少语,不大会说话,因而朱婶开口,“怀砚,你来咱这胡同三年了吧,我现在还记着,你带他跳房子、玩沙子……唉,真算是看着猛猛长大的,”
怀砚摸摸猛猛的头道:“是啊,转眼他都这么大了。”
朱婶嗫嚅着道:“怀砚,咱后面的街上建了个小学……猛猛听着他们念书,也想去上学……要我说读书写字那都是有钱人家干的事,咱去凑哪门子热闹呢……但是他就一门心思要念书,天天扒人家窗台听,你看,手都冻坏了……”
怀砚明白朱婶的意思了,他心疼地拿起猛猛的小手瞧了瞧,“婶子,猛猛还是得上学。这样,我出学费,等开春儿你就带他去报道罢。”
“嗳呀,砚哥儿,你这……我们咋谢你呢?”朱婶感动得语无伦次,她押着猛猛给怀砚磕头,“快跪下谢你砚哥哥!”
怀砚哭笑不得,拉孩子起来,说现在时代变了不兴这个,朱婶这才作罢。
朱大叔一家走了,胡大妈又来了,说自家房子太冷了,想借些钱来修补,怀砚应下之后,和贵哥紧接着来了,他说猛猛想上学,他家小贵也想上学……
就像小兵和二毛提醒的,怀砚一晚上没消停,之前《风影》剩余的片酬和《勃朗宁之恋》刚发的一半片酬全花进去了,怀砚理了理,打算把剩下的钱给胡同里买几车蜂窝煤。
“砚哥儿,大娘知道你好心,不过,人也得为自个儿考虑。”小兵娘颤颤巍巍走到灯前坐下,拉住他的手,“你在那地方,怎能没有难处……”
“就是这个话儿。”小兵也劝,“那圈子,没个后台背景,是不好混的,你留些底儿,以后说不定有用,梁先生是好人,可我总觉着,他总也会图点什么……”
“怀砚演戏演得好,能给他赚钱嘛。”二毛拍拍菊香道:“你说的那个何什么,是不是他们文艺圈儿的?”
菊香脸红了,“是何部长。他送陈东那个苏州姑娘,我也是见过的……江先生,圈子里乱七八糟的事也不少……你要珍重才是。”
怀砚沉沉叹了口气,他在京华这几个月,隐隐能听到一些传闻,也看到过一些人的做派,他打定主意只埋头做事,可像上次那种危险,谁保以后再不会发生呢?
“我虽喜爱影艺,入此行却纯属偶然。”怀砚打定了心思,“喜好和生计并不是一回事儿,如有机会从事别的,我可能也会离开京华。”说这话的时候,他想起自己拿枪狙击的那一刹那,不禁又升起渴望来,其实若能有机会入得军营,他真是求之不得。
“砚哥儿,旁的事情我们不懂,但无论你做什么,一定要照顾好、保护好自己。”小兵说着,眼眶已湿了,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来,“我现在有工资了,娘的病也好多了,所以攒了些银元……”
“你别来这个。”怀砚忙拦他,佯怒道:“这样见外,今后我都不回来了。”
小兵见他说得决绝,也知道他的倔脾气,也不敢再劝,只得把布包叠好,小心收起来。
“江少,你现在也有名气了,认识的人也多,没想着找找家人去?”二毛问。
怀砚笑道:“能找到自然好,可……我都不知道往哪里去找呢。”
大家看他笑中带着些失落,也就不再提,又聊了些闲话,怀砚还是留了些给街坊们买煤的钱,这时公鸡啼鸣起来,二毛和菊香去熬了些粥,怀砚配着萝卜咸菜用了,洗脸漱口后,便听到外面有汽车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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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停电停得可真巧啊。。。所以怀砚的初吻算是保住了哈哈哈
第15章 夕照城墙
怀砚把礼帽戴在头上,走出来一瞧,梁文墨正从车上下来,急趋几步就把他抱住了,“怀砚!”
他发油换成了薰衣草味道,身上又换了乌木气息的香水,喷得太浓了,怀砚叫了句梁先生,便不禁连打两个喷嚏。
“嗳呦,冻着了罢?这里太阴湿了,快上车!”梁文墨拉他来到车前,怀砚依依不舍和他们四人道别,坐着车离开了胡同。
“太久没见着你了。”梁文墨握着怀砚的手,忿恨道:“都是辰安军那陆竞云设的什么鸟命令,这笔帐我早晚要跟他算!”
“没关系,好在已杀青了。”怀砚看他动气,连忙转移话题,“梁先生,过完年,片子应该能上了吧?”
“今天早晨徐正阳打电话来,预计正月十五首映,总厂的人加班熬夜着呢。”
“这么快呀?”
“为给月桂奖造势。”梁文墨笑道:“评审专家说是不为票房左右,实际上却还是要听听口碑的。怀砚,我果然没瞧错你,几个制片都说你这次表现很好。我自己也把之前的片段看了……当真比《风影》还精彩!你就等着吧,拿上月桂奖,你参演的片子,就不仅限于燕云城了。”
梁文墨很是兴奋,他聊起跟美国制片公司谈下的剧本来,这将是以一部科幻小说改编的电影,怀砚原也很喜欢这种题材,但听了梁文墨描述的情节,感觉仍是没有跳出西方个人英雄主义的窠臼,再一听里面华人角色也是做衬的,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我手头的稿子在年前都结了,咱们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歇歇。”梁文墨看了看腕表,吩咐司机把车开去火车站,又转头跟怀砚解释,“我哥也放假了,他今天的火车到燕云,好几年没见着了,咱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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