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泪流成河,双手哆嗦着,沾满了鲜血, 不可置信地回看聂云汉:“哥,你疯了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另一头高酉和孟闯猛然反应过来,登时一个跟头跳到聂云汉跟前, 两把刀齐齐搁在他的颈间。
孟闯一把拽下蒙面的布巾,阴沉着脸:“门主, 是否杀了此人,为关爷报仇?!”
关平野脸涨得通红,他瞋视着聂云汉, 一步一步走过来,满是血的双手紧紧揪起了聂云汉的领子, 痛不欲生地大声质问道:“你……你怎么能杀了他?他是我爹,是你义父啊!我们一次次对你手下留情, 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冷血?”
“够了,平野!”聂云汉抬起眸子沉痛地看他,“那根本不是义父,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惊讶,只有哈沁捂着口鼻,眼睛中闪过一抹冷笑。
孟闯与高酉诧异地面面相觑,搁在聂云汉肩头的刀也不由自主地垂下。
关平野茫然道:“你说什么?”
聂云汉眼中布满血丝,心痛道:“平野,我与你一样难过,但你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义父已经死了!两年前就死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关平野木然地松开手,转身看向四轮车上的“关山”,语调中不带任何感情,“我爹就在那,我们就要大仇得报了,你却杀死了他。”
高酉看着聂云汉,大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凭什么说关爷是假的?!”
聂云汉看着关平野的背影:“平野,你莫要再唬我,如果这个‘义父’是真的,以他的性格,此处根本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哈沁要忌惮,也只会忌惮义父,不会忌惮你!如果义父已经生了杀我的念头,哈沁又怎么可能放过我?!”
孟闯似乎明白了什么,与高酉一同转头看向哈沁。
哈沁此时才发觉,身后的烟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尽,原来方才所谓的横云破不过是障眼法,根本没有杀伤力。
他愤愤地放下袖子,冷声道:“聂云汉,真难为你了,关平野这么用感情拿捏你,你还能保持清醒,不知道说你是聪明绝顶好,还是冷血无情好!”
关平野依旧背对着聂云汉,他的手按在四轮车的扶手上,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整个人一直在颤抖:“那是因为我爹身体不好,所以才让我来……”
“即便如此,说了算的仍是义父,也不会是你。”聂云汉觉得自己残忍极了,每说一句话,就像是在往关平野胸口捅上一刀,可是这话他不得不说,“义父杀伐决断,若真是他没死,若他真要复仇,若他真想杀我,定不会像你这般处处手下留情,刻刻心存幻想!”
关平野肩膀抖得更加厉害,他像是笑了:“哥,你在讽刺我对你的感情么?”
“不,我只是心疼你……”聂云汉眼眶红了,“心疼你被仇恨折磨成这副模样……”
哈沁假惺惺地拍了拍手:“聂千户真是厉害,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若是方才那个原因,有理是有理,可那只是你的推论,直接下手砍?啧啧啧,实在太狠,你就不怕砍错人?”
“我砍的只是一个幻觉,若非如此,平野如何清醒?!”聂云汉回头,远远看着哈沁,怒道,“你们的故事编得很合理,若是说给别人听,想必大家都会相信,甚至觉得义父这仇该报。可他不是那样的人!”
“义父一生刚直,忠肝义胆,什么道理都想得很通透,不然也不会在我义母死后这么多年还继续为大曜出生入死。他向来将别人的命放在自己之前,若是那时没有为爱妻复仇,时隔多年,他更不会因为自己的遭遇而去背叛他一生的信仰!”
“平野,如你所说,只是在禁宫内刺杀皇帝,接着太子继位,不会影响大曜朝堂,也不会给百姓带来什么伤害——可这只是你单纯的想法,你可知道,若是皇帝在禁宫遇刺,京城三大营和皇帝亲卫里有多少人要掉脑袋?!义父做事考虑周全,绝不会为了一己私仇枉害那么多性命!”
关平野的手指下意识地抠着四轮车的扶手,抠得指甲鲜血淋漓:“哥……人是会变的……尤其经历过那么多……”
“不,就算变,他也不会变成你说的这副样子,更不会连同独峪人来复仇!”
“别再说这些了。”关平野背对着他,低着头,声音嘶哑,“没有确凿证据,你不会出手杀人的。告诉我,是哪里出了纰漏?”
聂云汉深深叹了口气:“义父对芹菜过敏,我将芹菜汁放在他的饭里。前几日不知道他吃没吃我做的那些东西,不好判断,可今日,我亲眼见他将一大碗掺了芹菜汁的面条吃下,按理说,不出片刻,他必会全身发出红疹……”
“原来是这样。”关平野打断他,垂着头笑得浑身发颤,“千防万防,我竟把这个给疏忽了。”
“多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我教了他那么多,从生活习惯到思考方式,他学得那么像,惟妙惟肖,真的像我爹又复生了似的。”关平野缓缓转过身来,神情悲痛欲绝,眼睛红得好似要滴血。
他定定地看着聂云汉,悲怆道:“连我……连我都信了,你怎么、怎么会不信?”
聂云汉走到关平野面前,沉痛地看着他:“平野,你是太难过了,给自己造出这样一个幻境,你把那个人当成义父,你把望星当做是我,你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不是孤单一人……可这都是假的啊!你收手吧,好吗?哥带你离开这儿。”
“我不收手!凭什么要收手?!”关平野冲着聂云汉疯狂大吼,“哥!你非要拆穿这个真相,非要清醒,好,我醒过来了,可这样我只会更恨!我爹死了啊!被狗皇帝害死的!你去打扫过战场,你知道他被炸成一滩烂肉,只剩下一条手臂!他为大曜付出了一切,狗皇帝为了跟独峪媾和坑他至死,害得他死后连具全尸都没有,还被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你要我怎么原谅?你凭什么让我原谅?!”
“我身为人子,为爹娘报仇,有错吗?!”
聂云汉伸手,将关平野拥进怀里,哽咽道:“我懂,我懂,对不起平野,你最难的时候,我没能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经历那么多……可是义父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你这样为他复仇。他定是希望你好好活着,堂堂正正地活着,而不是为了他们糟践你自己的人生!”
关平野趴在聂云汉的胸口嚎啕大哭,几乎要昏死过去。
哈沁见状不对,冲身边护卫使了个眼色,一群人缓缓后退。
聂云汉余光扫到哈沁的动作,突然抬手在关平野后颈一砍,将他砍晕过去!
孟闯登时怒道:“你又要做什么?!”
聂云汉仰头,往云虚子的岩洞那处大喊:“阿闲!”
“在!”
卓应闲一声清脆的应答后,云虚子的岩洞口突然发出“咣”“咣”“咣”的爆炸声,碎石应声而落,地面微微颤动,巨大的回音在空旷的山体内显得格外规模宏大,听起来十分骇人。
聂云汉大惊:“阿闲,出什么事了?!”
“汉哥,不好了!”卓应闲背着背包,一手拿着拂雪,和云虚子从岩洞里出来,狼狈地跳到地面上,一边跑一边喊,“我们好像炸了不该炸的地方,恐怕触及了机关里的寰宇火雷!”
上面岩洞处还在不断发出爆裂的声响,高酉登时大惊:“那岂不是整个山都会塌陷?!”
哈沁闻言,冲护卫大手一挥,一行人迅速往角落里一处通道跑去。
聂云汉把关平野往孟闯手里一塞:“护好你们的主子,去林园住着,跟平野说,我会去找他说清楚!我们先去追哈沁!”
紧要关头,孟闯也顾不了那么多,背起关平野,与高酉走了另一条路,匆匆跑进通道里不见了人影。
聂云汉和卓应闲对视一眼,两人迅速跳上岩洞,飞快地劈开关着那些工匠的岩洞栅栏门上的铁链,大声道:“要活命,随我们来!”
工匠们立刻跟着一涌而出。
云虚子去追盯哈沁的行踪,此刻在地面上一个角落里探出头来,向聂云汉和卓应闲招手:“这边!”
孟闯和高酉在狭窄的通道里跑了一会儿,发觉山体里已经没了响声,立刻警觉地停了脚步。
两个人屏息仔细听了片刻,孟闯恨恨道:“妈的,上当了!”
高酉道:“现在怎么办?回去吗?”
孟闯偏头看了看趴在背上的关平野:“算了!姓聂的就是故意这么干,好追着哈沁逃出去,咱们现在回去也没用,走吧!”
正如他所言,聂云汉、卓应闲和云虚子带着一大帮工匠,循着哈沁逃跑的路线,找到了另外一个出口。
哈沁急于逃命,自然也来不及关上机关门,那处通道是他们走马车的通路,比别处要宽些,要不然那些工匠仓皇逃命,搞不好会发生踩踏事件。
现在门四敞大开着,聂云汉也便不再管他们,与卓应闲和云虚子去追哈沁的车队,想要把运送战俑的马车拦下来。
外面天光大亮,气温炎热,应该差不多是正午时分,能够再见到阳光,几人都觉得十分亲切,只不过暂时还来不及感叹,只顾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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