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杉脸色一白,只觉得一阵麻木从指尖蔓延到小臂。好在眼前人的剑虽快,力道却没那么大,她连退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深吸一口气,手腕微微抖动。
“这又是什么招数?”蒋初阳见她手中鞭子蜈蚣般在地上爬动,瞠目结舌,然而天山一众人却早已认了出来,齐声叫道:“是‘五毒’!”
“五毒”顾名思义,乃是模仿蝎、蛇、蜈蚣、壁虎、蟾蜍五种毒物的一套鞭法。七巧派与毒物日夜相处,才能将形态模仿得惟妙惟肖又威力十足。
朱宛白偷偷看了那人一眼,见他面对这等诡异阴毒的武功仍然面不改色,不由得生出一点敬佩,然而想到他有可能是沈沉的坤泽,便又气恼不已,心想:“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师父说了,坤泽能练到我这个份上,便已是大大的不易。他纵使武功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若是和罗杉两败俱伤,倒也是一桩好事。”
但她又转念一想:“不对啊,他若出事,那沈归泊必定是要来救的。哼,到时候我偏不把对付七巧的解药给他,必定要他低声下气地来求我,我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叫他永永远远地欠我这个人情。”
她心里七转八回,钟晚却好像猜着了她的心思,含笑看了她一眼。朱宛白顿时脸一红,恼羞成怒道:“看我做什么!你打不过她,休想求我来帮你!”
钟晚笑道:“你误会了,我看你好看而已。”他本就随口一说,却不知沈沉在松林后轻轻“啧”了一声,语气不重,却听得蒋初阳胆战心惊。
钟晚说完这句话,也不管旁人怎么想,已经全心全意地把心思放到了对付“五毒”上。五毒鞭法的精妙之处在于在五种毒物间灵活变换,让对手左支右绌,最终落败。罗杉年纪虽小,出手却娴熟狠辣,竟丝毫不输钟晚。
两人一时间不分上下。蒋初阳看了一会儿,问沈沉:“时公子是不是……未尽全力?”与此同时,罗杉脆生生地说:“你畏手畏脚,可是瞧不起我七巧?”
沈沉却是知道为什么的。钟晚的师父乃是赫赫有名的武学宗师万方元,他一旦使上本家功法,哪里有不被认出来的道理。但他并不上前相救,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
钟晚点了点头:“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我认为,对付你还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朱宛白心急如焚,忍不住叫道:“你个傻子,她鞭子上全是毒,一见血至少废你一半修为。你要是中毒了,我才不救你!”
蒋初阳也皱了皱眉,对沈沉说:“这女子怕不是七巧掌门程妙彤的亲传徒弟,棘手得很,时公子这般轻敌……”
他不知钟晚有万千得意功夫却没法施展,还以为他少年傲气心性,越来越忧心。沈沉却道:“他没有轻敌。”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众人一阵惊呼,罗杉的鞭子已经脱手,岁寒剑剑锋冷瑟,直直抵在她颈间。后面一群天山弟子还在互相询问:“你看见他怎么出招了吗?”“我没看清,你看清了吗?”
钟晚笑道:“罗杉姑娘,你这一套鞭法好是好,但可惜本人出生卑贱,在深山老林里呆过好一阵子,若是连蝎、蛇、蜈蚣、壁虎、蟾蜍也对付不了,早就没命了。”
罗杉却道:“你是昆仑的人。”
她语气十分笃定,朱宛白回忆刚刚钟晚那一招,才依稀觉得与昆仑先掌门赫连镜的路数十分相似。见钟晚不反驳,她与罗杉同时叫道:“是了,你是昆仑的人!”
然而罗杉这一喊,想的是昆仑派除了大弟子唐寻文,竟还有这样的少年英杰;朱宛白想的却是,昆仑向来只招乾元为内宗弟子,这样一来,这人必不会是沈沉的坤泽了。
心头大患一除,她顿时觉得心情愉快不已,扬眉吐气地对罗杉喊道:“你还不乖乖滚下天山?等着我把你撵出去吗?”等罗杉走远了,又别别扭扭地对钟晚道:“你么……你还算有点本事。来我们天山做什么?”
钟晚见她神态,想来她已经对自己是乾元深信不疑。没想到十多年来这一招还是这么好用。这时候沈沉和蒋初阳也从松林后走出。钟晚将剑轻轻一抛:“沈庄主,你这把剑我用不太惯,下回还是不借了。”
沈沉稳稳接住,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朱宛白却惊呼:“沈归泊?你来天山做什么?”
她还有半句“莫不是来见我”没说出口,蒋初阳先站在她面前,解释道:“我们有要事,求见天山梁掌门。”
***
钟晚对天山不甚了解,但这位梁从芝掌门却还是认得的,虽然其中的缘由比较尴尬——梁从芝一直、始终,对他和他的师父万方元颇有微词。
女性乾元和男性坤泽一样,实属少见。而梁从芝就属于前者。作为空青的大弟子,她可谓是一身正气,朗朗清名。而万方元生前最讨厌条条框框,带得钟晚也没规没矩的,缺席平江夜宴不止一次两次,惹得梁从芝为首的一众前辈极其反感。
然而光是如此倒也还好,现在钟晚和天山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无怪乎梁从芝下令追捕。
钟晚趁朱宛白在前面带路,赶紧吞了一颗易容丹以防万一。沈沉低声道:“早晚各一次即可。”
钟晚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怕死了啊沈庄主,你说我要是被发现了,你会不会救我出来?”
沈沉静默了一会儿:“既然如此,当初何必杀害天山弟子。”
“这等传闻你也信?”钟晚一哂,“亏我还觉得你……”
“不是我想信,钟……”沈沉皱着眉改口,“时卿,不是我想信。是别人想信。那些天山弟子的身上,留的是秋水剑的痕迹——万前辈的心口也是。你杀了你的师父,又杀了前来救助的十五个天山弟子……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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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湖心亭
钟晚长叹一声,却是再也不说话了。
“你不愿意告诉我,”沈沉说,“对吗?”
钟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情绪翻涌,半晌,他刚要开口,便听得朱宛白朗声道:“诸位稍等,待我进去通报师父。”
蒋初阳道:“有劳朱小友。”他自打跨入天山大门起就魂不守舍、心事重重,连钟晚和沈沉在一旁小声交锋也没心思注意。
天山自打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历届掌门都由坤泽担任。但无奈空青仙子门下三个弟子,义女陈乔月远嫁北斗山庄,大弟子梁从芝是个实打实的乾元,另一个小徒弟倒传闻是个坤泽,空青却似乎对她最为不喜,极少带她抛头露面,到后来那个小徒弟甚至音讯全无。因此空青一死,天山上下为了继任掌门吵得不可开交,倒是没什么人有心思为她追悼了。
最终众长老达成妥协,还是破例让梁从芝主持大局,但至今仍有人对此颇有微词。然而梁从芝对这些闲话置若罔闻,照样把天山治理得井井有条。
朱宛白带着他们进去的时候,梁从芝早已立在正殿。长久的操劳让她眼角已有细纹,神态却一如既往的威严端美。待沈沉禀明来意后,她沉思片刻,婉言谢绝:“多谢沈庄主好意,但这恐怕是空穴来风了。据我所知,坎离本依旧保存完好,对于《生死八转经》,天山从未懈怠分毫。”
钟晚心道果然如此,就算有沈沉母亲陈乔月这一层的关系,贸然插手他宗内务,仍然显得过于冒昧。若是换个脾气差点的掌门,早就把他们轰出去了。
沈沉还没说话,蒋初阳就从他身后缓缓走出,道:“若是我告诉他的呢?”
他刚刚始终站在沈沉和钟晚身后,并不引人注目,仿佛要刻意把自己藏起来一般。梁从芝不可置信:“……蒋师叔?”
“是我,”蒋初阳道,“难为你还认得我了。”
钟晚也一愣。他一路上看上去与蒋初阳相谈甚欢,实则是早就觉得这位蒋长老身上疑点重重,想套点话出来。但他千猜万猜,却根本没想到蒋初阳竟是空青的师弟。他分明看上去和梁从芝差不多年纪,怎会如此?
梁从芝也十分讶然:“您怎么……这么多年了,我们都以为您早已……”
“说来话长,”蒋初阳叹了口气,“梁师侄,先去看看坎离经吧。”
梁从芝看了沈沉和钟晚一眼,最终还是缓缓点了头。沈沉见她虽然答应了,但依旧神色勉强,拉着钟晚后退一步:“梁掌门,我们在此等候。”
梁从芝脸色稍霁,领着蒋初阳快步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钟晚便一拍沈沉的肩:“你帮我挡一挡,我去看看。”
他原以为说服沈沉做这等不怎么厚道的事需要动一番嘴皮子,没想到沈沉竟回答:“天山大殿往北走到底是心湖,小时候曾听母亲说起过另有玄机,你先去那里找。”
钟晚从头到尾地把沈沉打量了一番:“好哇沈庄主,正人君子今日怎么助纣为虐起来了?”
沈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何时说过我是君子。”说完便将钟晚轻轻往外一推:“去吧。”
钟晚还来不及回味他这句话,便看见远处有几个穿着青衣的天山弟子向这里走来,忙足尖一点,轻飘飘跃到屋顶上趴着,心里把沈沉那个先斩后奏的小兔崽子骂了一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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