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沈沉觉得,那人也在看着他。
***
清晨早鸟啁啾,空气清爽,钟晚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他刚要起身运功调解,突然觉得肩膀处一阵冰凉,几乎冻遍了他半个身子。
好在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一瞬,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消失得无声无息。钟晚动了动胳膊,觉得可能是在七巧待了太久的缘故,便也没有在意,倒是昨晚的梦惹得他心烦意乱。
他与沈沉六年前相识,亦师亦友地相处了整整两年。或许是沈沉分化后不久,他们就分道扬镳的缘故,他怎么也想不到,沈沉竟会将他当做自己的坤泽,咬着脖子结了短印。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听见有人敲他的房门,道:“时公子,菩提禅院有人来了,是来领走两个小师父的。”
钟晚应了一声,随口问道:“来的是谁?”
那人答道:“是段尼师。”
钟晚心里咯噔了一下,忙不迭取了易容丹吞了一颗。
菩提禅院虽说是佛家,但毕竟与寻常寺院不同,弟子若是有心慕之人想要还俗,也未尝不可。到了明玄大师主持时,还允许还俗弟子继续在禅院修习。
那人口中的段尼师名为段如沛,是明玄大师在一座破庙捡到的弃婴,当做亲传弟子抚养长大、带发修行,虽说是个中庸,但温柔如水、清丽如荷,也是不少乾元中庸的意中人。
钟晚对这个武功不俗的女子很是欣赏,以前也常与她切磋交谈,谁知有一日,明玄大师竟叫了他去,说是有心为他和自己爱徒做媒,成就一段郎才女貌的好姻缘。
明玄大师与万方元私交不错,是钟晚少有的、万分敬重的长辈。然而钟晚自己是个坤泽,又只当段如沛是好友知己,实在答应不下来。
明玄大师见他面色为难,轻轻叹了一声,说道:“缘来则去,缘聚则散,万法缘生,皆系缘分。姻缘此事,本就不可强求。我替如沛开口,想来也是犯了大忌。时卿,你回去罢。”
不久之后,钟晚便同万方元一起销声匿迹,整整四年不见师徒二人踪影。他与段如沛也从此再未相见过。
***
钟晚赶到时,段如沛已经领了喜山、乐水两个徒弟,向梁从芝和蒋初阳致歉。她依旧是一身海青,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仿佛从她口中吐不出半句重话。但两个徒弟在她面前却老实得很,个个低着头,像两只秃了的鹌鹑,一板一眼地说“小僧为梁掌门、蒋前辈添扰,还请前辈谅解”之类的场面话。
听见又有人来,段如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彼时钟晚还没打开移门,她只能见到门格薄纱后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却觉得越看越熟悉,竟不由自主地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段尼师。”
段如沛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忙转身对沈沉双手合十:“沈庄主,这回也要多谢您了。”
移门“擦”地一声打开了,段如沛回头一看,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她心里觉得失落无比,想道:“天下相似之人千千万万,更别说是一个影子。我方才见着门后的身形像他,便不管不顾地走上前去,未免也太失礼了。唉,但如今他恶名缠身,我却只能奉师命行事,不知是见着他好,还是不见好。”
她兀自柔肠百转,却不知自己早已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钟晚见她神态忽喜忽悲,便知道她还未放下,一时间心中有歉,却无法开口向她表明。
他心情复杂地抬头,却看到沈沉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忙精神一凛,向段如沛问好道:“段尼师,久仰大名。”
喜山、乐水看到他,登登登地跑来,问道:“时公子,你的蜂花毒好些了吗?”
钟晚笑道:“吃了两粒解药,早好全了。”
他刚要叫两个小和尚不必担心,便听到梁从芝问他:“你中了蜂花毒?是程妙彤给你的解药?”
沈沉解释道:“是,程妙彤说要两粒才够解毒,晚辈便擅自按她说的喂了。”
梁从芝面色陡然凝重,将药丸色泽、气味、大小一一问明。乐水有些心焦:“梁掌门,是有什么不对吗?可我见时公子服了解药之后,分明已经解了疼痛……”
“解药自然没有问题,”梁从芝摇了摇头,“是用量出了差错。我问你,她在给你解药的时候,可有说些什么?”
沈沉一五一十地把程妙彤将自己当作宋夜南的事情说了,梁从芝听得冷笑不止:“我这个好师妹,手段可真是不得了。若是把勾引乾元的心思放半点在练功上,也不至于对天山功法一窍不通,只能走七巧的邪魔外道。”
钟晚从宋夜南那里听了一段往事,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调解这对师姐妹之间的深仇大恨,可谓是吃力不讨好,他不是什么圣人,犯不着干这种不划算的买卖。
“七巧用毒,往往走的是‘阴寒’的路子,但唯独这一味,却是叫人急火攻心,经脉错乱。压制它的解药自然用的都是些至寒之物,其中不乏用来以毒攻毒的毒物,服多了,便容易染上寒毒。程妙彤之所以叫宋夜南吃两粒,自然是要……”
她毫不掩饰对程妙彤的厌恶,不想再说下去。然而钟晚早已明白了程妙彤的小心思。宋夜南看似对她百依百顺,实则与她只有纠缠,并无爱意。但倘若宋夜南中了寒毒,夜晚毒发寒冷难耐之时,程妙彤若愿意为他解开衣襟,同他相偎取暖、互诉心事,再细致入微地照顾一番,凭宋夜南的性子,难不成真会对她心生怜爱。
但程妙彤千算万算,没算到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宋夜南,中毒的更不是他,一番巧思统统落了空,麻烦全倒在了无辜被累的钟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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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在ktv码字orz
今天揭露了一点点点点两个人的初见~剩下的之后再说''
干脆用了题目当标题!
第23章 下扬州
钟晚想通之后,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心情颇为复杂地抽动嘴角。
梁从芝道:“好在寒毒比起蜂花毒,已经轻了许多,天山就有不少医治良方。更何况时公子又是乾元,忍过五六次毒发,应当就无甚大碍了。”
钟晚暗暗叫苦,知道自己即使再像乾元,拖的也是坤泽的身子,遇上这种毒,必定要吃点苦头。
段如沛却先替他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那就好,那就好。”
钟晚来之前,沈沉已将宋夜南那儿听到的消息挑挑拣拣,隐去同天山有关的蹊跷部分,与梁从芝说了。
“说到母虫窟……”梁从芝回忆道,“我确实听师父提过有这么一个地方。拿徒弟来献祭,程妙彤也真下得去手。”
她还不知道空青正是死在那里,只当那是个邪门洞窟:“离冬至还有一月有余,也不知她又会做出什么不择手段的事来。”
钟晚却知道,程妙彤没了沈沅这个大好的双修对象,一时半会还练不成离字本,再加上宋夜南的劝阻,倒可以放下些心来。两人答应了梁从芝,说冬至前三日来七巧汇合,便把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沈沅叫醒,先行离开了。
三人没骑马,慢吞吞地向北斗山庄走去。钟晚见沈沅不住地打瞌睡,笑道:“小沈公子昨天没睡好?”
沈沅刚要回答,便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只好尴尬道:“啊……虫声太吵了。”
钟晚“哦”了一声:“真的只是因为虫叫没睡好吗?”
沈沅一激灵,连瞌睡都被吓跑了一半,支支吾吾说:“那是当然!”他刚想继续辩解,钟晚便已抢了他的话,点了点头:“想来也是。天山药宗底下的朱雀暖石弄得那儿的虫也比别处死得慢些。”
他在天山多有拘束,往往只站在一边闭口不言,这会儿被放了出来,又是对着沈家两兄弟,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一路上不是与沈沅胡天侃地,便是同沈沉谈天打趣,除了还不能以自己面貌示人之外,逍遥快活得不行。
但这等好日子过了约莫六七日,就在扬州断了个干净。
古诗有云“烟花三月下扬州”。钟晚一行人到的时候,虽不是烂漫三月,但也领略了这“九州”之一的风采。
钟晚小时候同万方元一道长居昆仑,等万方元与赫连镜闹翻之后,又跑去一个唤作“仪林”的山旮旯里头住了许久,虽说时常跑出去闹腾,但来江南,还是头一回。而沈沉自小眼盲,养在北斗山庄,好不容易在十七岁的时候治好了,没想到一年过后沈林出了意外,便只能硬着头皮继任庄主,也没好好游山玩水过。
三人中只有沈沅东跑西窜,先前来过扬州。沈沅见一左一右两个哥哥都比不上自己熟,腰板都不由自主挺直了些:“哥,我同你说,来扬州,要去挤最热闹的商市,也要去寻最冷清的巷子。热闹商市里头好玩儿的多,冷清巷子里头好吃的多……”
他说得头头是道,沈沉半眯着眼看着他半晌,见他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还不打算停下来,冷不丁插了一句:“这些你倒是背得挺熟。”
沈沅的声音戛然而止,钟晚饶有兴趣地鼓励他继续说:“别管你哥,你方才说的烫干丝味道怎么样?好吃么?要不咱们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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