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咳了两声,觉得勉强回过一点神来。他虽说很在意刚刚沈沉与他结的那个短印,但觉得还是觉得要以大局为重,问道:“那你可知……咳,咳咳……离字本现在在何处?”
不远的床上还躺着一个程妙彤,虽说已昏得不省人事,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宋夜南将他们带出内室,答道:“程妙彤断然不会把离字本放在身上,我知道的密室也已被我都找了个遍,剩下便只有一个地方了——母虫窟。”
钟晚心想:“这地方一听就让人犯恶心。程妙彤把书放在那儿,就不怕被虫子咬出洞?”
沈沉有些诧异:“难道是传闻中第一任七巧掌门的葬身之地?”
“……是,”宋夜南有些艰难地开口,“正是……空青掌门死去的地方。听妙彤说,里面尽是些邪蛊的母虫,每年冬至打开一次,吸取天地阴气*。”
钟晚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去年冬至,离字本就已经被盗走了?”
宋夜南摇头:“程妙彤练生死八转经不过一月有余。其实除了冬至,还有一个法子可以强行打开母虫窟——”
他在桌上画了个圆:“向母虫献祭一个天阴之体。而凑巧的是,七巧就有这样一个绝佳的人选——程妙彤的徒弟,罗杉。”
“罗杉……”钟晚喃喃道,“我同她交过手,是个了不起的小丫头。”
宋夜南道:“可不是小丫头,罗杉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算算年纪,还比沈庄主大三岁呢。她这副样子,便是拜这无穷无尽的献祭所赐。彼时七巧出了变故,程妙彤急需炼几味毒蛊杀人立威,然而母虫窟不认她,她便只好出此下策,把十五岁的罗杉推到洞前,让满窟的母虫……咬了个够。从那以后,罗杉每日都需服药,保持十四五岁的处女之身,好教母虫每年都满意。”
钟晚拧了拧眉,脸色有些难看。沈沉道:“罗杉还愿意留在她身边,真是件奇事。”
“因为这件事,我曾经与她大吵一架,险些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后来还是罗杉那丫头救了我,说程妙彤没逼过她一分一毫,叫我不必忧心。”宋夜南心事重重,“这师徒两人一个比一个脾气怪,我从来猜不透。”
钟晚隐隐觉得此事另有隐情,但他们已经耽搁了太久,便也不再多问。
宋夜南说:“你们若想进入母虫窟寻离字本,只能等到一个多月之后的冬至了。到时候若我还在,定能避开守卫带你们去那里。若是我已经……你们便去找菩提禅院的明玄大师,求他助你们一臂之力。”
他在沈沉手心里画了一朵五瓣花:“就像这样,他自然会见你们。”
***
“宋夜南在你手心里是怎么个画法?”走在天山小径上,钟晚对此事分外在意,“你画一个,我看看。”
沈沉看了他一眼,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在他掌心轻轻移动食指。
他才画到第一瓣,钟晚便痒得笑出声来,怕被天山巡逻弟子发现,又用另一只手掩住憋了回去。
“梅花?梨花?”他也没什么头绪,胡乱猜了几个,突然想到了什么:“啊!说不定是桃花!”
沈沉收回手:“嗯?”
“桃花,桃花女……”钟晚觉得太阳穴猛地一抽,疼得他忍不住弯腰,“嘶……想不起来了。”
他若无其事地起身对着沈沉笑了笑:“没沈庄主过目不忘的功夫,给忘了。”
沈沉皱了皱眉,刚想说话,钟晚“咦”了一声,指着前面问道:“沈沉你看,那是不是阿沅的房间?”
沈沅的房间外,有一个人打开门走了出去。此时天边已经有了隐隐亮光,但依旧昏暗。他们只能看到那人模糊的身形一闪而过。紧接着,沈沅也出现在门外。他向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呆呆站着,直到一缕暗淡的早阳透过枝叶在他脸上一晃,才如梦初醒地转身回房。
“那人……是不是和我们在宋夜南的竹楼里遇到的是同一个人?”钟晚眯着眼继续看,但门一开一合,再也没了动静,“过几个时辰去问问阿沅?”
沈沉道:“他不一定会说。阿沅的性子倔得很。”
钟晚笑了:“像你嘛,不愧是你弟弟。”
沈沉对着他挑了挑眉,钟晚以为他不服气,忙说:“你性子还不倔?别的小孩,会在竹林里追了我整整三圈还不放过我?会逮到我就要学这学那,学不会还不让我走?会……”
他说的都是些陈年旧事,然而越说越叫人觉得犹在眼前。钟晚突然觉得有点难过,声音渐渐轻了下来。
“没说不像我,”沈沉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放下手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蹭过了他颈间的齿印,“去睡吧,时卿。”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被沈沉灌了太多信香的缘故,钟晚入眠后,却久违地梦到了数年前,他与少年沈沉的一段往事。
他在梦里突然记起,沈沉分化成乾元的时候,自己好像就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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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有一个说法,一年阴气最重的时候是冬至~当然也有说是七月十五鬼节的,我这里就用了第一个~
改一个小设定,fq期本来我简单粗暴地用了信期替代,但是突然意识到这个词有点歧义。。。之后改成雨露期吧,谢谢大家体谅~
文章里出现的短印就是临时标记~也就是咬脖子hhh永久标记是长印()
第22章 曲有误
北斗山庄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隔几年便要在山庄里大宴宾客,广邀天下豪杰济济一堂,一同享宴玩乐。
历代家主对于这条规矩,各有各的想法。沈有双在世的时候,这个宴会便仿佛是第二个平江夜宴。他爱武成痴,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弯弯绕绕,只要能在宴会上同几位好友切磋一番,再与夫人孔秀儿一起舞上一套剑法,便心满意足。
沈有双一生活得恣意飞扬、随心所欲,与万方元一道被并称为武林二圣,直到孔秀儿无故惨死,才消沉不起。没过几年,他便也撒手人寰,死去时面目安详,枕边摆着一套精妙无双的剑法,在祖传秘籍上又做精进,取名为《曲有误》。
自沈林开始,北斗山庄内宗弟子便改为统一修习这部剑法。然而即使山庄内出挑的乾元一抓一把,这些年来参透《曲有误》的,也仅仅只有少庄主沈沉而已。
沈林接手北斗山庄时,局势已岌岌可危。沈有双自己活得潇洒,却免不了冷落门中事务。北斗山庄执武林之牛耳百年,不说是四大名门中的其他三个,就连崆峒这样的新起之秀也虎视眈眈。
好在沈林不似他父亲。有人曾评价他,说他不像武林中人,倒像是朝廷权臣。他先是求娶天山掌门义女陈乔月,使天山成为自己一翼,再拜见菩提禅院的明玄大师,献上北斗山庄珍藏的佛祖舍利子。
凑巧的是,此时万方元正与他昔日的老朋友赫连镜吵得不可开交,闹到差点要隐入山林的地步。赫连镜自己也焦头烂额,自然无暇顾及北斗山庄的事。
等到宴会又起,沈林端坐主位,神色肃然。陈乔月坐他身侧,怀着第二个孩子,面容清瘦秀美。昆仑掌门赫连镜看到这一幕,长叹一声,道:“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回去后没过几年,就将掌门之权渐渐移至侄子赫连珏,极少过问宗门事务。
这一片盛世景况中唯一不和谐的,似乎就是坐在沈林夫妻下位的少庄主沈沉。他的双眼用一根黑布带蒙住,仅露出苍白的下半张脸,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淡,抿成一条冷漠的直线,似乎他父亲构造出的盛况都与他毫无干系。
没有人主动上前同他打招呼。穿着光鲜的内宗弟子们对他有些惧怕,又有些嫌恶;年纪大些的长辈则担心同他讲话会让沈林多想,毕竟传闻中沈林非常不喜欢自己这个目盲的儿子。只有陈乔月有时会担忧地看他两眼,但碍于沈林坐在她身侧,不得不保持端淑。
就这样过了数年,直到沈沉十六岁,他依旧蒙着黑布带,却提着岁寒剑将年长他十余岁的几个大弟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烛光下,他身形矫若游龙,七道剑影环绕身侧,赫然是《曲有误》中鼎鼎大名的一式“天回北斗”。
“承让。”他的声音冷淡至极,无甚起伏,冰一样冻人。沈沉收剑回鞘,任旁人恭维议论,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沈林微笑着拍拍手,示意下人将厅堂收拾干净。片刻后,琴瑟钟鼓被抬上来,一队舞女袅袅走出,柳腰款款地跳起了舞。
沈家的乐师自然是极好的,奏出来的乐声宛若天籁,众人皆如醉如痴,眼睛追随着舞女步步生莲的步伐,看得聚精会神,早就将刚刚那个眼瞎的少庄主抛之脑后。
沈沉目不能视,自然欣赏不了美人,只能半低着头,凝神听乐声。他的手指轻轻握着酒杯摩挲,突然一顿,下意识地抬头往一个方向望去。
他听到,乐曲被弹错了一个音。
然而这个错音如同鱼一般滑入潺潺乐声中,并没有被其他人察觉。沈沉不悦地皱了皱眉,刚想低头,便听到又一个错音。
舞女的红纱从他面前拂过,白皙细腻的皮肤裸露在他面前,他却一概不知,只是固执地朝着那只弹错音的琵琶的方向看了半晌,仿佛要隔着这双盲目和那层黑布带看见那个乐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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