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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下凉州 (一只大蜗牛)


  亲卫将刘瞻的弓双手送上,刘瞻接过,挥退了他,把弓拿在手里试了一试。不料这一试倒好,第一下竟没拉开。他见靶场上没有旁人,但张皎正看着自己,暗暗咬咬牙,又去拉弓,谁知又没拉开,心中微赧,放下弓找补道:“这弓久未使用,弦有些紧了。”
  张皎从他手中接过弓来,扯了扯弦,对他道:“弓还好。只是殿下先前生病,身体虽然恢复了,但还有些虚弱,这才拉它不开。”
  他先前因为受伤之故,也拉不开两石之弓,只最近恢复了许多之后,才能堪堪射出几箭,却也不能久持,因此深有感触,见刘瞻不知,反而怪罪到弓上,便对他解释一番。
  刘瞻轻咳一声,应道:“嗯。”
  张皎又道:“殿下再引弓试试。”
  刘瞻不解,心想再拉一次,又能有什么区别?却没说什么,仍是照做,两脚微微岔开,将弓举至身前,收腰挺背,把这弓张开了一半,力气衰竭,正要放下手去,却忽觉弓弦一轻,随后手中这把弓竟张得满了。他心中奇怪,偏头一看,才知是张皎将一只手搭在了弦上。
  张皎从旁道:“殿下只是拉到后程时稍稍缺力,借些力气就能拉开的。”
  刘瞻失笑,“日后战场之上,未必能借人之力。”
  张皎摇摇头,“只要每天坚持,过不数日便无需如此了。”说着,手上慢慢松劲,将弓弦归位。
  刘瞻心中一动,重又张弓,“好,再来。”
  张皎站在他身后,见这次刘瞻拉弓时微微含胸,姿势不大对,便两手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展开,随后才去按弦。
  之后刘瞻又试了几次,但每次不是弯腰驼背,就是没有绷紧肚子,再不然就是两手没有齐平,或是两腿没有岔开,张皎帮着他一一纠正过来,但每次刚纠正了一样,下一次刘瞻便又出了新岔子,反复数次之后,张皎不免奇怪起来,见刘瞻又要张弓,打断道:“殿下先歇歇吧。”
  刘瞻微微一笑,放下了弓,“太久没摸弓,都有些忘了。”
  张皎看着他,“殿下第一次拉弓时姿势很正。”他一瞧见刘瞻拉弓的姿势,就能看出他虽然因为久病,身上力气不足,不能将弓张满,但曾经必定得过名师指点,基本功甚是扎实,不应当犯下那么多错。
  刘瞻面露惊讶之色,“啊,是么?”说着拿指头拨弄两下弓弦,“那大概是后来没力气了。”
  张皎不语。
  刘瞻又对他一笑。他确实曾特意练过射箭,也知道正确的姿势。雍帝管教甚严,他们这些皇子从小都要习骑射之术,刘瞻因着身体原因,不精于此道,但射箭的诸多要点总还是铭记在心的,先前故意犯错,引张皎纠正,只是想占他些便宜,这倒是不足为外人道。
  只可惜他不是什么箭术好手,不然换他在张皎身上指点一二,更不失为一件乐事。刘瞻不动声色地想着,忽然看见张皎仍默不作声地瞧着自己,不免又咳了一声,将弓拄在地上,忙转换了话题,“好了,先不练了。我有些正事要和你说。”
  “你知不知道,狄震派刺客杀死了他们夏国的几个大臣?”
  张皎闻言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刘瞻又继续道:“那几个人从前和狄骏走得近些,便不为狄震所容。按说这二太子从去年春天就 开始害病,不要说是继承什么汗位了,恐怕活都没有多少天可活,不知狄震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张皎回想起自己之前奉命刺杀之人,似乎有些和狄震只是结了些小仇,有些是政见不合,有些甚至只是发生了些口角,但狄震只是对身居要职的人客气些。对其他人,杀起来从不手软。听刘瞻这般说,他也不觉着如何奇怪。
  刘瞻叹了口气,随后一笑,“不过这对我大雍而言,倒是个好消息。他行事越是荒唐,金城让他搅得越乱,咱们便越有机可乘。”
  张皎听他这样说,心中微微一动。他从前在狄震手下,多见他如此行事,从未想过这般做是“荒唐”的,也无对错之念。现在回忆起当时的自己,只觉恍如隔世,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他明明是一个活人,并非什么死物,难道当真会什么都不想么?
  刘瞻见他不语,便问:“怎么了?”
  张皎摇摇头,“今年还要选在冬天出兵么?”
  “十之八九吧,”刘瞻道:“最迟不过明年春天。只要时机成熟,便引兵北上,非要破了他的金城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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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张皎这样的在有些人眼里也是精虫打桩机攻吧,还跑去我微博下面说,让我认清我自己
  -火速爬上来更新,早完结早好,沾的这什么玩意都


第七十一章
  鲁男听闻狄骏病危,左思右想,犹豫了多日,终于决定去他府上看望。
  其实葛逻禄汗的二太子有病,他们这些做臣子的理应前去问疾,但眼下毕竟正是非常之时,即使人人都接到了狄骏病危的消息,却没人敢做出头鸟,第一个前往他府上。这么多日里,只有狄罕和狄震差去的人曾去探病,除此之外,再没人登过这二太子的门。
  朝中人人皆知,大太子狄震羽翼已成,将来继承汗位,应当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狄骏身为嫡子,在生病之前,行事并无错处,同人交往也多,其母妃又甚得狄罕宠爱,常在狄罕耳边吹风。
  狄罕征战一生,原本并非是耳根子软的人,但年老之后,身体日衰,被枕边风吹了几次,也不免有几分意动,一次醉酒之后,曾透露过百年之后以大事托于次子之意。虽然他自知失言,后来绝口不提此事,但狄震听来,仍不由得十分忌惮,从此以后暗暗牢记在心。
  狄震习于骑射,又通军旅之事,加之性格刚强,继承汗位原无不妥。但他生性残忍,人尽皆知,满廷朝臣、甚至于各部首领都知道他在身边豢养了些专习杀人的暗卫,平日里谁若是得罪了他,便会招来这些鹰犬,轻则只是受些恐吓、挨些皮肉之苦,重则更有丧命之忧。
  除去像贺鲁涅达这般杀人如麻的人之外,旁人对狄震无不又惧又怕,生怕哪一句话说得不对、哪一件事做得不好,遭他忌惮或是引他不满,要吃苦头,因此面对他时,往往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开口之前恨不能把话先在嘴里转上三圈,有时遇上狄震一挑眉、一瞪眼,隐隐有些发怒之意,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狄震见了这些人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之态,心中甚是满意,却不知旁人反而从心眼里希望狄骏接位,只是从不敢开口提出罢了。狄罕那次酒后失言,提起要立狄骏,虽无人敢于附和,却也无人出言反对,即便是孟孝良也未开口。
  那时候,在场诸人听了狄罕此话,都只是互相瞧瞧,暗使眼色,默默无语。狄震虽然生气,但也不好一次收拾了这么多人,何况出师无名,只得勉强咽下了这口气。
  他最气的乃是孟孝良竟未借机劝谏于父汗。朝臣之中,他与孟孝良关系最近,何况他曾替孟孝良当廷解过围,孟孝良即便不念他二人过去的交情,好歹也该知恩图报,替他说上几句话。对着孟孝良,他不好派影卫让他吃些苦头,但又抹不开面子去直接质问于他,只得将此事恨恨放下,之后一连数日都看他极不顺眼,当庭驳了他几次,更是引得人心惶惶。
  在这夏国当中,狄罕虽然尚在,但狄震往哪边瞧,朝堂上的风便往哪边吹,他或喜或怒,或默然无语,无不牵动人心。后来狄罕再未提过第二次要立次子之事,反而对狄震好言劝慰了一番,狄震心意稍平,这场算不上大的风波才算安稳度过。
  只是狄震倚势凌人的次数越多,旁人便越盼着狄骏接位。可惜后来狄骏生了病,始终不好,现在更又传来快要病死了的消息,众人这才不得不绝了此念,但见狄罕也病得日甚一日,汗位传给狄震已是早晚的事,无不心中惴惴,不知日后狄震掌权之后,又会做出何种事来。
  有些胆子大、不怕无意间说错话的,早早地去巴结狄震,但大多数人胆量都甚小,只暗中观望,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只想等事情找到自己头上,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了,再应付一二。
  鲁男算是胆子大的,早早向狄震投诚,但他同狄骏交情甚深,思来想去,仍觉狄骏病死之前,自己不去看他最后一面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最后终于打定了主意,忐忑万分地登门造访。
  这时已是冬天,前些天刚下了一场大雪,天上仍浓云密布,瞧不见太阳,只能看见朦朦胧胧的一圈日影,在云层后面透出光来。天地间都是一片白色,几乎看不见交界。花鸟鱼虫要么早已冻死,要么早跑到了南方过冬,因此没有行人之处,便静悄悄的,半点声响也没有。
  狄骏府便是如此。这一年以来,他府上门庭零落,加之他又在害病,府里下人熟知狄震心性,知道狄骏还活着时,自己好歹有些盼头,一旦狄骏身死,他们这些人在狄震手底下十有八九不会好过,因此见狄骏病重,无力回天,无不愁眉苦脸,整座宅邸都笼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鲁男踏入时,只在门口瞧见一个通报的下人,那人耷拉着眉眼,没有几分精神,见了他时,也不甚热络,只闷闷地打了声招呼。鲁男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跟在他后面去了狄骏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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