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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下凉州 (一只大蜗牛)


  张皎毫不迟疑,听他问起,便继续道:“殿下可曾听过,齐国曾有一将,名唤张怀?”
  刘瞻闻言一怔,回忆片刻,又点了点头,“有所耳闻。昔年伐齐一战,他领举国之兵抵抗王师,败军而死,死后不久,齐国气数便尽,齐王素车白马,献城而降,父皇就此一统江北,旋师而还。”
  昔年父皇伐齐之时,他族叔刘征年仅十五,可汴水一战,竟驱马于乱军之中直取齐国主将张怀首级,大破齐十万大军。而后追亡逐北,如驱犬羊,一战而名动天下,洞开了齐国大门,父皇大悦,以“千里驹”相称。
  数年后父皇发兵南下长江,他这族叔更又自领一军,一连下梁数十城,令梁人胆寒。如此英才天纵,世所罕见,本该大有作为,父皇也对他也寄望极深,只可惜平梁之后不久,他便染病而死。父皇为之哀恸数日,曾对他兄弟几人言道:“我失刘征,如汉武失霍嫖姚,痛断肝肠也。”
  他想得远了些,回过神来,暗暗寻思:张怀被杀已有数十年之久,阿皎为何忽然说起此人?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地一动,而后便听张皎道:“此人正是家父。”
  张皎随后将当年之事一一说出,言辞简洁,却说得还算明白。刘瞻听着,不禁暗暗心惊,不曾想他父皇与族叔当年伸手随意搅弄几下风云,于旁人而言,竟是这般的天崩地裂。
  当年张怀偾军误国,其罪虽死难抵,按齐律当诛杀满门。家仆段石不忍其刚刚出生的幼子也被牵连,便将其偷出,而后越过北境,携其逃往草原。那幼子便是张皎,他被当地牧民用羊奶轮番喂养长大,艰难长成了少年。
  大雍神武七年,张皎九岁。那一年,长城南面,雍帝刚刚平定江南,意气风发,志得意满;长城以北,葛逻禄汗狄罕亦驰骋草原,如日中天,张皎所在部落也为其所灭。段石被杀,张皎虽然未死,却就此沦为奴隶,被几经易手,最终被狄震挑中,投入了刚刚建起仅三年的影卫阁中,从此生死由之,动辄得咎,一晃便是十四年之久。
  刘瞻听罢,默然片刻,忽然问:“阿皎,你恨么?”
  张皎一怔,随后摇了摇头,“许多人都是这样的。”
  当年,诸侯并起,共逐一鹿。雍帝起于西陲,横空出世,数年来扫平魏、赵,洗荡齐、梁,终于肇基皇业,定鼎天下。可在他脚下,却有无数的乱离人携儿带女,流离颠沛,如风中转蓬,雨中星火,生生死死,飘摇无定。
  从没有人看见过他们,青史之中,也不会有他们的一页。张皎只是这亿兆无名之人中的一个,只是他幸运地活了下来,并且活到了今天。他的口音当中,有许多地方的方言,每一个方言背后,都有一个籍籍无名的无家之人。他们被战乱驱赶着远离了故土,漂泊在茫茫的草原,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异国他乡。
  刘瞻心中蓦地一阵激荡,伤口激痛起来,不禁抬手按住左胸。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眼睛,那是已死去十二年的先丞相王文昭公的眼睛。他在世时,常常劝父皇劝课农桑,与民休息,每当他说这话时,那双平静的两眼中好像总有一种隐隐的忧虑和悲悯,他的目光好像透过了眼前之景,在远远地看着什么。
  说来惭愧,这样一幅神色,时至今日他才终于明白。
  “殿下?”
  张皎面上有些担忧,轻轻扶住了刘瞻。刘瞻这才发觉,自己方才险些从床上跌下,怔怔地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无事。
  他看着张皎,心中涌起怜意。他不是先丞相,做不成圣人,胸怀之中,也容不下这偌大的天下。抚胸喘息片刻之后,他忽地一笑,“阿皎,你把所有事情都向我说出,就是把你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了我。想我刘瞻只挨了一刀一剑,就平白得了一个大活人,天底下哪有更划算的买卖?”
  他忽然出言轻浮,张皎一时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复,只得垂头不语。却听刘瞻又道:“可是这还不够,我还想要更多。”
  他抬手轻轻按在张皎胸口,看着他垂下的眼睛,轻声道:“我还想要你的心,你肯不肯给我?”
  张皎心中霍地一震,呆立当场。刘瞻的手贴在他胸前,好像点了一把火,一霎时间便将他两颊烧得红了。他心中咚咚地跳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不待他回神,刘瞻忽然撑着一股力气,朝他倾去,轻轻拥住了他,然后像上一次生病时那样,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脸。
  这次他吻了很久,好像笃定张皎不会推开他似的。因为伤重,他身上没有力气,一面吻,一面止不住地往下滑去。
  他几乎要跌下来,可随后他腰上一紧,是张皎无声地扶住了他。
  刘瞻心中有如热泉涌过。他抬手扶在张皎肩上,胸口紧贴着他的胸口,让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也同样感受着张皎的心跳声透过两个人的肋骨,急促地落在他这开了个洞的胸膛当中。他喘息片刻,挨过一阵甜蜜的剧痛,在张皎耳边轻声道:“放心,不白占你的,我把我的也给你。”


第三十六章
  张皎直直地坐在床边,一旁,刘瞻两手环过他的脖颈,将灼热的鼻息喷在他身上。张皎心中涌起一阵炽热的迷惘,扶着刘瞻的腰,既不后退,也不回抱他,只怔怔地坐着,好半天一个字都没有。
  刘瞻实在没了力气,放开了他,仰面靠回在床头,抬手想要按住胸口,抬到一半,却又放下了。他见张皎迟迟没有反应,好像一块石头似的,也不恼,反而笑了一下,“阿皎,你喜不喜欢?”
  张皎听他发问,稍稍回神,在满心迷惘之间艰难思考起来。他喜欢在刘瞻身边,喜欢他含笑瞧着自己,也喜欢他的手放在自己背上,可他喜不喜欢刚才那样呢?
  刘瞻仍看着他,两眼中的笑意带着不同寻常的温度,似乎他自己也正从里面烧起来了。他不说话,可灼热的目光如同两根尖尖的小勾子,不动声色地伸进张皎喉咙当中,要勾出他的肺腑来。
  张皎喉咙发痒,好像被一股力量驱使着,不由自主地被向前推去。他心中忽地大赧,可见刘瞻神情之间坦坦荡荡,仿佛只是在问一件极为寻常之事,他如受到感染一般,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他喜欢刘瞻像刚才那样拥着他,轻轻地吻他,喜欢他用凉凉的手指给自己涂药,喜欢他用大氅把自己半裹在怀里。
  在刘瞻身边,他好像变成了一个不一样的人。他杀过那么多的人,受过那么多的伤,挨过那么多的刑罚,他是一道影子,一把刀,一块铁,只需要去完成、去承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没人会同影子说话,也没人问一把刀怎么想。可在刘瞻身边时,他似乎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被在意着,被询问着,被他用一腔温柔呵护着。
  “呵护”这个词带着种同他这么多年来的人生格格不入的软弱,一经出现在他脑海当中,便引得他悚然一惊,让他既恐惧地想要抽身而出,又有一种恋恋不舍的向往,既排斥着他,又强烈地吸引着他。
  他低垂着两眼,脸上透出喝醉了酒一般的红色。过了一阵,似乎是嫌点头不够,他又低声、却坚定地对刘瞻道:“喜欢。”
  这一下大大出乎意料,刘瞻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忽然大咳起来。他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老神在在、好整以暇,见张皎默不作声地涨红了脸时,虽然心中已知答案,可当真亲耳听见他说喜欢,心中仍是不禁一阵激荡。
  他手按胸口,不顾军医劝阻,一叠声地咳起来。咳不数下,左胸处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他眼前黑了一瞬,几乎要倒下去,却拼力撑住了,歪着身子靠在床头。他咳得止不住,喉咙当中蓦地一湿,忙抬手捂住了嘴。
  张皎见他咳得手心都是血沫,方才的羞赧变作了担忧,伸手想要去扶,刘瞻却摇摇头,渐渐平复下来。他脸色苍白,只有嘴唇内侧透着鲜红的颜色,好像含着一口血似的。张皎心中有些难过,错开眼去,起身取来布巾,先替刘瞻擦了擦嘴,又打开他的手,将他手心的血擦干净了。
  刘瞻心中一热,下意识收拢了五指,把张皎的手连带布巾一起握住,又想吻他。可转念想到自己满口都是血腥味儿,微微一笑,松了开来。
  张皎把布巾放在一旁,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刘瞻一怔,随后接过来,勉强喝了一小半,就觉胃里恶心,想递还给张皎,张皎却不接,劝道:“殿下还发着热,多喝点水吧。”
  刘瞻瞧着他,过了一会儿,当真低下头,慢慢把一杯水都喝净了。他忍过一阵恶心,忽然问:“阿皎,你想知道我从前的事么?”
  张皎有些不好意思,“去年的时候,我被留在长安,已经知道殿下了。”
  他滞留长安半年,对雍国在朝京官都有所了解。何况刘瞻身份尊崇,又曾和狄震有些过节,张皎对他自然多加留心,早将他生平探查得一清二楚。刘瞻长在深宫之中,生平经历十分简单,又一向深居简出,当时连一张纸都未写满。
  刘瞻闻言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忽然好奇,“猎场结盟那日,狄震回去之后,说我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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